谢灵蕴少有地用一种高冷的眼神看了竹昔一眼，试图表达自己的控诉，可是对方不仅没当回事，原本紧绷的脊背都松弛了不少。
合着这是拿自己当调剂呢。
谢灵蕴有点想敲开这人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是没胆。
数不清的纸鹤为他们照亮了前路，两人一步步走在亮如白昼的山洞里，内心却都越来越沉。
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尸体在他们眼前化作齑粉。看着他们痛苦的形状，谢灵蕴忍不住道：“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平安顺遂，不用再死于非命。”
“不会有下辈子了。”竹昔淡淡道。
“什么？”
“他们没有下辈子了。他们是连同精魂都被吸收掉，从世间彻底湮灭。”
谢灵蕴心中望着前方不断消散的尸骨，忍不住又问：“那我们……会这样吗？”
竹昔轻笑一声，摇摇头：“谁知道呢。”
正说着，前方的纸鹤们突然都聚集了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阻挡。两人上前一看，发现尸骨也到此为止，再没能向前一步。
“结界？”谢灵蕴看着那熟悉的透明屏障道。
有结界的话，就说明这里的一切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古怪还没有向他们下手，可是他们不能动用灵力就破不开结界，破不开结界就要一直留在这里，留在这里都不用那什么古怪吸收精魄，光饿就饿死她了……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缓慢转头，然后就发现竹昔轻轻松松破开了结界，抬脚继续往前走。
“不，不是，”谢灵蕴有些跟不上，“在这里不是不能用灵力吗？”
“我没说不能用灵力啊。”竹昔漫不经心道，“我说的是你签订不了灵契。”
谢灵蕴：？这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我不能用你能用？”
“大概是吧。”
谢灵蕴：……
好的，这很可以。
破开结界后的山洞越来越宽敞，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前方的亮光。等走出山洞后，外面竟是一个类似于祭祀用的高台。高台的四周，是九个一模一样的山洞，均匀分布在高台四周。而谢灵蕴他们正是从其中一个走出来的。
谢灵蕴有些后背发凉：“九个山洞，另外八个会不会也像我们出来的那个……满是尸骨？”她看向竹昔，却发现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高台。
高台以青砖铺成，看起来古朴又冷肃。顺着台阶走上高台，高台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赤红色的圆盘状图腾。谢灵蕴看着这图腾总觉得有点眼熟。
图案中间那块似乎是太阳，周围三只神鸟首尾相连，共同托举着中间的太阳。
这是……三清负日图腾！
谢灵蕴终于想起来自己看这图案眼熟的原因，因为在凌微山接引堂的上方，就挂着一副巨大的三清负日图！
凌微山传承于道教，因此信奉道教最高神灵“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在远古时期的灵隐大陆，认定会飞的神鸟是世间最高贵的生灵，因此一切远古大神都有鸟状化身图，三清也不例外。原本凌微山的图腾是三清环绕，后来慢慢变迁，加上了对光明的崇拜和正道的追求，就演化成了三清负日图。
原书对凌微山的描述中，曾说过三清负日象征着凌微弟子对光明和正道最崇高的追求，是凌微弟子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真的是凌微山……”谢灵蕴有些不可置信地呢喃出声。
竹昔淡淡道：“是啊，真的是凌微山。”他缓步走到高台中间，眼睫微微下垂，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
竹昔在高台上停滞片刻后，终于动了。他手向虚空一伸，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他手腕一转，双手倒握剑柄，狠狠往图腾中间刺去！
图案陡然间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二人脚下地高台开始猛烈震动，逐渐分崩离析。竹昔收回手上的剑，回身抱住谢灵蕴，在高台中心彻底塌陷后，纵身跳入高台内部。
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在急速坠落的恐惧下，谢灵蕴下意识紧紧抱住竹昔，紧接着便闻耳边一声轻笑：“怕的话，你应该留在上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有些痒。
谢灵蕴正努力适应着周围的黑暗，闻言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某人不由分说抱着自己跳下来的吗？！你也没问我要不要下来啊！
感觉自己被嘲讽了一路的谢灵蕴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她环住对方肩膀的手向上移了几分，狠狠揽住对方的脖子，使劲。
谢灵蕴：勒死你！
猝不及防被柔软胸部贴了一脸的竹昔：……
谢灵蕴没敢勒太长时间，怕真把人勒死了自己也要摔死陪葬，泄了火之后就感觉把手松开。
奇怪的是竹昔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她小心低头想要看一下竹昔的反应，却感受到对方急切地避开了自己。
“老实一点！”竹昔硬邦邦道。
谢灵蕴撇撇嘴，到底还在人家怀里，不敢继续造次。
底下的空间越来越大，先前还能靠顶部传下来的光线看清四周，这会儿谢灵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虚空中下落。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身边人温热的体温。
过了不知多久，谢灵蕴感觉到竹昔下落的速度突然一顿。同时，周围亮起了淡淡的光。
她闭上眼睛，等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睁眼，这才发现周围的光竟又是来自竹昔的纸鹤。
无数只纸鹤紧紧地排在一起，在二人脚下铺成了飞毯的形状，在二人快要落地时才重新飞离。
竹昔把谢灵蕴放在地上，借着纸鹤的光，开始观察周围。底下的空间太大，纸鹤有些不太够，竹昔皱着眉将手一挥，又是一大群纸鹤飞出，彻底将二人周围照亮。
虽然一群纸鹤从美人袖中飞出的场景很美丽也很壮观，但谢灵蕴依然想感慨一句：这都是钱啊！！！
你这么有钱就不能买个能发光的灵器么，整这么一堆纸鹤烧什么钱！
竹昔没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心痛，他一把抓住谢灵蕴的手防止对方乱跑，然后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底下跟凌微山前山广场差不多大，从内部看似乎是一个塔的形状。从下往上看，一层一层徐徐向上，每一层都有一圈突起的外延，外延上或镶嵌象牙、鹿角，或饰以金银玉器，显得诡异而隆重。
谢灵蕴往上看了几层，看得有些眼晕，便收回目光往前。竹昔脸上的表情有种让人看不懂的高深，谢灵蕴憋了又憋，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祭祀用的吗？”
竹昔目视前方，简单开口：“不是，是个吸灵阵。”
“吸灵阵？”
“嗯，”竹昔的嘴角又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祭祀却胜似祭祀，只是祭品供奉的对象成了自己。”
谢灵蕴看着他这表情，忍不住道：“不想笑就别笑了……”她想说真丑，思及刚刚才犯了事，还是决定说得委婉一点，“……辜负了你这天生的美貌。”
竹昔的嘴角僵住。
不知为何，他的唇角竟有些想要往上扬起，他连忙绷紧唇角。接着就听谢灵蕴又问：“是什么人设了这么一个吸灵阵，会是凌微山的人吗？凌微山作为灵隐大陆第一门派，奇珍异宝无数，还用得着弄这么个东西？”
竹昔的手紧了紧，却没有接话。
感受到竹昔的抗拒和反感，谢灵蕴心下微沉。恐怕竹昔不是与凌微山有仇，便是与设下这吸灵阵的人有仇了。
空间尽头是黑色的石壁。
石壁上有精美的壁画，一幅幅看去，似乎是某个修士的成长史。看了几幅后，竹昔淡淡道了句：“灵宝天尊。”
“三清？”谢灵蕴问。
竹昔轻“嗯”了一声。果然，顺着石壁走了一段，便看到了与人等身的上清灵宝天尊彩雕像，颜色流光溢彩，表情栩栩如生，一双镶嵌了宝石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犀利。这彩雕虽然精美漂亮，谢灵蕴看着却觉得有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两人沿着石壁转了一圈，果然，石壁上的壁画分别讲述了“三清”的生平，隔了一段距离之后，也分别看到了玉清元始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的彩雕像。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两位的雕像时，谢灵蕴没再感受到那种诡异的压迫感。
“有点奇怪……”谢灵蕴说，“吸灵阵应该不是个好东西吧，怎么底下还雕上三清，就不怕三清收了它？”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再度走到灵宝天尊的雕像前。
竹昔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灵宝天尊脸上，轻飘飘道：“大概他飘了，以为自己已经能跟三清相媲美了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灵蕴竟觉得灵宝天尊的眼睛动了。接着她便见竹昔再次亮出那把银色长剑，狠狠往灵宝天尊的雕像上砍去！
石像陡然间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光芒散去后，雕像丝毫无损，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两个耳中——
“孽障，竟敢违背祖训，私闯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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