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燕云与小六

    是幼龙,但又并非如此,更像是一种蝉蜕的方式。

    天地间顿无了声音,轻微的“咔咔”来的更加密集,而后万物沉寂。

    何牧之仰着头颅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一幕,仅一息之间,风云汇聚,整个世界仿佛又活了过来。

    那小龙已翱翔于天际之间,那蜕去的旧身化作流光遁入了潮河水底。

    何牧之紧绷的心也松了两分,那小龙的身躯迎风就涨,短短瞬间就变得几十丈长,周身细腻的龙鳞在日光下闪着亮。

    细细密密的雷霆击打在新生的龙鳞上,更像是一种淬炼,龙吟阵阵,风就着雨水,万物欣欣向荣。

    “不对!”何牧之陡然惊了起来。

    这云层中翻滚的潮河水君依旧在极力的挣扎着,但那雷霆已经势弱,几近于无了。

    漫天的云层被搅动的混乱不堪,原先畅快长啸的龙吟竟隐隐露出几分痛苦。

    何牧之当即将浩然之气附着在了双眸上,双目如电直穿过厚厚的云层。

    那潮河水君的真龙之身看似神异,但是双目却是一片灰白,周身滚滚涌动的龙气不断向着双眸汇聚,但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膜。

    何牧之刚欲出手,只听得耳边一声尖细的传音:“还请先生毋要出手,待吾力竭,再请先生助一臂之力。”

    何牧之迟疑了下,收回了浩然之气,静心凝神的看着上空的变化。

    那雷霆依旧在劈落,潮河水君的新身不断在冲刷洗礼,灰白色的双眸总算是凝出了一丝颜色,眼角处一点一滴的开始向内蔓延。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何牧之的心越提越高,潮河水君准备凭一己之力来完成蜕变,但是这春深时节,雷劫之力难以助力,便是僵持到了现在,双眸中依旧余留一点深灰色。

    “先生助我!”

    龙吟声猛地吼起,那落雷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消散,早已准备许久的何牧之,连忙凝神抬手,一身浩然正气当即涌向了空中。

    漫天云团瞬间被青气冲散,何牧之右手虚握,青色大字在虚空中慢慢凝集。

    敕令:凝

    半空中雷劫已经全部消散了,穹顶上只剩下一条青龙在翻滚挣扎着。

    浩然之气已经附着在了潮河水君的真身上,双眸间唯一的深灰点已经开始聚集。

    那虚握的一只大笔刺过云层,轻轻点在了潮河水君的双眸上,笔墨瞬间逸散,龙身猛烈颤动起来。

    “吼!”

    一声龙吟,百里震荡。

    只顷刻间,何牧之面前已多了个青袍人身,正是那潮河水君。

    “先生。”潮河水君抱拳道。

    “敖兄怎得此时渡劫?”何牧之不解发问道。

    “恰逢心中郁结之气已消,适时雷雨震震,只得当机立断。”

    何牧之点了点头,重新向前走了去,那潮河水君笑意盈盈的跟在身旁。

    “先生去京城?”

    “然!”

    “不若同行?”

    何牧之笑了起来,爽朗道:“再好不过。”

    两人一狐就这么带着潮河龙王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

    “客官,这再往前可就是落月岭了,这天色也不早,不若今晚就在这落落脚吧?”店小二一边摆着盘,嘴里在低声的劝诫着。

    何牧之看着窗外扬起的酒旗,在瞥了眼一望无际的山岭:“这山内凶险?”

    小二期期艾艾的模样,犹豫许久才开口:“倒…倒也…不是。”

    潮河水君自顾自的斟起了酒,只是米酒,度数不大,但是自家酿制的米香味让何牧之口中的唾液也开始分泌了。

    “先吃会,我早就饿了。”敖以游急促道。

    何牧之连连点头,小二砸了下嘴摆好菜肴,点了点头又退了下去。

    小赤狐立马窜上了桌子,连连拱手作揖,然后快速的抱着面前的盘子低头吃了起来。

    “我倒是想起来了!”何牧之筷子一顿,腹内的饥饿感总算是消了些,脑海里也对这个熟悉的地名有了印象,“这落月岭,却是有些凶险的。”

    “凶险?先生倒是不用担心,敖某此前已与十方水域内打好招呼,莫说是凶险,便是那些正神也不敢亲自来触先生霉头。”敖以游酌着杯内酒,毫不在心道。

    何牧之轻笑了声:“我听人说,这岭上可有只得道鹿妖。”

    “陆生之物?那便更不用上心了,所谓凶险也不过是针对凡人罢了。”

    两人之间絮絮的交谈起来,楼下却响起了打斗声,谁也没有在意,吃酒的吃酒,填肚子的填肚子。

    楼梯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一行六人持刀上了来。

    先头的是个刀疤脸,壮硕的汉子,因为这二楼只有何牧之一桌人在吃饭,所以直接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滚吧,一群雏儿,今个儿算你们点正,这顿饭算爷爷我请了。”

    敖以游眯着眼,虽是人身但是双眸已经竖了起来,勾起的嘴角露出了戏谑之情。

    何牧之轻按住了他的肩膀,抚了把腰间配着的那把锈迹斑驳的青铜剑,轻声笑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这饭钱该给的还是给,只是不知道这店小二和那老板可还有命收我的饭钱?”

    “闵四哥,跟他说些啥,不如让俺给他们来了痛快,倒也爽利些!”身后膀大腰圆的大汉,抖着满脸的络腮胡咋咋呼呼的嚷嚷起来。

    那被唤作闵四哥的人冷哼了声,然后摆了摆手:“想学人逞能?有这个本事吗?”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起来。

    店小二畏畏缩缩的端着一盘豕肉,一行六人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全然没把面前的何牧之当回事。

    竟然这群人不提,何牧之也乐的清闲,继续吃了起来。那一行六人却是热闹非凡,喧嚣的划拳劝酒声,不断的起哄叫好声。

    敖以游倒是有些厌恶,但是看何牧之没有动怒也按捺住了内心的不喜,继续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边上这一桌也才刚刚吃到兴起。

    楼下又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过了一阵才听见“嘎吱”的推门声。

    “在楼上?”

    “楼上!去楼上!”一道稚嫩的娃娃音传了过来。

    何牧之有些愕然,低声嘀咕起来:“怎么还会有孩子的声音?”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冒了出来,吃的尽兴的一桌人却像是早有准备般,手按着武器,静待着来人。

    “哦?这么多人?”

    何牧之看了一眼,来者是个沧桑男子,面上左眉去了一半,穿着一身布衣,身后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人多热闹呀!”身后的娃娃突然抱住了他的脖颈,脆声脆语的欢呼起来。

    “明东家就派了一个人?”闵四哥勾了勾脖子,捧腹大笑起来:“还……还有个娃娃?啊?哈哈!”

    “燕云,他笑你!”那娃娃露头嘀咕道。

    燕云一把手将娃娃的头按回了身后,右手握着的竹纸伞在地上敲了敲,扭头笑道:“明明是在笑你,小六。”

    “我闵阿四虽然是个武夫,但我也讲道理。”闵四挥了挥手,身后五人趁势合围了上去。

    “东西是我们兄弟拼死夺来的,明东家不给赏银说不过去吧?”

    燕云将斗笠摘了下来,轻放在一边,诧异的看了眼何牧之一桌,然后临近找了条凳子坐了下来,轻声道:“说不过去!”

    闵阿四拍了下桌子,一口饮尽杯中酒:“好!是个明事理的汉子。”

    燕云又解下腰间的朴刀,“咔”的一声轻按在了桌上,开口道:“那你们之后又杀了明东家的小儿子,奸污其后院妻女。”

    燕云顿了顿,摇头轻笑道:“这,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吧?”小六从背后探出头,摇头晃脑嚷了一声。

    “哼!”闵四板着脸,面皮上有些过不去,当即怒目看向燕云:“大丈夫,留便留,去便去,杀了人只怪命不……”

    “锵!”

    “四哥!”身旁围着的人连忙惊呼起来,腰身一动就准备出手。

    “慢!”

    那酒桌上的朴刀猛地出了鞘,刀尖顶住了闵四的胸口,燕云抬眼轻笑:“命什么?”

    “小子,你闵大爷也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你这刀拔了,命也就留下了!”闵四先是被这刀尖吓的变了脸色,当即又沉着脸威胁道。

    “我问你命什么。”

    朴刀直且缓的向前顶了进去,汩汩鲜血从闵四胸口殷渗出来。

    “命不好!”闵四死死盯着燕云,一字一句道。

    “你的命,也不大好。”燕云一脸认真的看着闵四:“我只求财。”

    “给!”闵四阴着脸,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钱呢!”一双粉嫩似藕的小手从燕云身后伸了出来,闵四虽有不忿,但是命被人捏在手上,只得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

    “都在这!”

    燕云掂量了下分量,然后往身后一甩,拾起桌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又磕了磕竹伞,毫不拖泥带水,朴刀入鞘,转身就准备走。

    拦着路的五人让开了条路,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燕云,闵四眼中露出一丝阴狠。

    “哦,对了!”

    燕云声音刚落地,执着的朴刀猛地飞窜向身后,带起一道血线然后重新入了鞘。

    “我也是讲道理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说完,“噔噔”的走下了楼下。

    那一剑当真是快,就连何牧之也没有察觉到,更不用说围着的五人,那闵四似乎还有神智,拼命捂着喉咙伤口迸出的血液。

    楼下还传来一大一小的对话声。

    “燕云,是不是因为他刚刚笑了你?”

    “瞎说,明明是笑了你。”

    ……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何牧之摇头看着面前这一桌,那五人脸色反倒没有多少悲哀,第一时间就冲向了闵四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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