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名不副实的侯府主母（九）

    大发雷霆之后，乔静怡便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至于其他人会不会因着她睡不踏实，那可就不归她管了。

    先不论薛氏那边如何震怒惊惧，隔了半条街的肃宁伯府主院，此刻也是一片肃杀。

    赵嬷嬷一字不漏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儿给说了，穆夫人听到李嬷嬷诋毁乔静怡的话时，已是怒目切齿，待赵嬷嬷将随她去永宁侯府的小丫头打探到的关于乔静怡车驾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完，更是直接将手中的茶盏给捏成了八瓣！

    赵嬷嬷已经习惯了她家夫人手上没轻没重，很是淡然地让小丫头重换了一盏茶来，递了个帕子给穆夫人让她擦手，这才淡然地说道：“夫人不是早就知道永宁侯府的德性了嘛，气什么呢？有这生气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给表小姐撑腰！”

    不用赵嬷嬷安慰，穆夫人也知道干生气是无济于事的，只她这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了：“你说咱们让静怡跟那姓纪的畜生和离能行不？”

    “夫人呐，这里可不是肃州！”

    “是啊！”穆夫人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即便是在民风彪悍的肃州，没有孩子的寡妇再嫁，那也比和离容易。毕竟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两家关系不好也断不会结亲，既然结了亲，那就是维系夫家与娘家关系的纽带，这纽带自个儿想断，也得看夫家和娘家的利益是否允许。

    连肃州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处处讲规矩的京城了！而且乔静怡的婚事，明显背后牵扯极多，就算肃宁伯再得圣上欢心，也是没立场插手永宁侯府家事的！

    穆夫人很是无奈地叹口气，跟赵嬷嬷说道：“这事儿先别告诉长庭。”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听着这样的污糟事都心疼得要命，更何况余长庭这个亲舅舅了！

    只是，“夫人，奴婢们自是不会多嘴，可，余大人是斥候出身呐！”不仅是斥候出身，还是能潜伏北狄王庭十余年不被发现、协助肃宁伯一举剿灭北狄王的谍中王者！

    这样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外甥女，永宁侯府又在不远处，别说是有个风吹草动了，就算没动静，只京城里有关乔静怡的那些传闻，余长庭定是不会放过永宁侯府的，又怎么会不安排人看着呢！

    不用赵嬷嬷讲，穆夫人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着余长庭那大病未愈的身体，眉心拧得更紧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小丫头来禀报说，大管家元伯来了。

    原以为元伯是来商量府里安置的事儿，结果，听元伯回完话，穆夫人与赵嬷嬷对视一眼，诧异地问道：“她果真这样说？”

    “老奴无意间瞧见陪表小姐进府的那位嬷嬷着急忙慌地出门去了，怕表小姐那边出了岔子，就让咱们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些是小乙亲耳听见的。”

    “我知道了，你嘱咐他们盯着点永宁侯府。若有个万一，也别怕暴露，先护着表小姐来咱家，至于别的事，有我和伯爷呢！”

    “夫人放心，老奴醒的的。只是，余大人那边？”

    “也有我。”

    “那老奴告退了。”

    送走了元伯，穆夫人沉默了良久，才冲着赵嬷嬷问道：“怪不得今儿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传言里说静怡胆小怯懦难当大任，可我瞧着那孩子刚刚跟我说话倒是大方得体得很，原以为是永宁侯府和薛氏背后搞鬼四处败坏静怡的名声，现在想来，只怕是我妄断了。可若是那孩子有如此心性骨气，为何、为何到了这般境地才反击呢？”

    穆夫人想问的，也正是赵嬷嬷疑惑的。虽说兵书有云“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①可再是后发制人，也是要掌握好时机的。现在永宁侯府后宅大权已经被薛氏牢牢攥在手心里，乔静怡又收拢不了纪衡的心，这时候突然爆发出来，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甚至，不仅不是最好的时机，乔静怡那番生生死死的话，听起来反而更像是要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征兆！

    想到这里，穆夫人再是镇定，也是心中狂跳，这会儿也不敢再瞒着余长庭了，大步迈开就往余长庭居住的客院走去。

    肃宁伯府这头乱了起来，澄心院里却是安静得仿若无人。乔静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在被窝里磨蹭了半刻钟，听着外头的动静，冷笑一声，便伸手拉响了床头的铃铛。

    很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齐嬷嬷、青杏带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屋，一番洗漱之后，青杏开口问道：“夫人，可是要用晚膳？”

    “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早大厨房就把咱们的饭给做好了？”原主的记忆里，每日晚间都是点了灯之后，晚膳才姗姗来迟，还都是没了热乎气儿的。在这点上，乔静怡真的是对原主佩服得五体投地。吃了四年的冷饭，愣是没吱一声，只这忍功，就甩她八条街不止，那街还得是长安街那样的长度才行！

    不过佩服归佩服，乔静怡可不会跟原主一样傻，更何况乔静怡平时爱好不多，美食算是一样。原本睡前是想让青杏去大厨房点菜的，后来想想，就大厨房那能长年累月给当家主母送冷饭的做派，干嘛让青杏去惹人嫌呢！反正她要立威，早上车马房那边送上门，再加上个大厨房，正好两个一块儿收拾了，也不用再费两遍事。

    只是，乔静怡规划得好好的，没想到李嬷嬷会上杆子来找死，这才便宜了大厨房。不过这大厨房的管事倒是挺机灵的，她这风刚吹呢，就先闻着味儿了，不愧是永宁侯的奶姐姐，就是有底气得很，也不怕讨好了她就得罪了薛氏。

    可这份好意来得忒迟了，乔静怡嘲讽地一笑，将手巾丢进水盆里，起身说道：“摆饭吧，也让本夫人瞧瞧大厨房都孝敬了些什么好东西！”

    大厨房确实没辜负乔静怡的期望，送来的还真是好东西，更巧的是，乔静怡中午还跟穆夫人说西北羊呢，晚上这就吃着了。

    瞧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鱼汁烧羊肉、菜心扒鲍鱼、白切鸡、老鸭汤、炒笋尖、溜藕片，还有各色包子、点心和粥品，乔静怡的心情自然大好。挨个尝了几口，也就八分饱了，将剩下的赏给齐嬷嬷和青杏她们，乔静怡就打发她们去吃饭了。

    只是，瞧着齐嬷嬷和青杏欲言又止的模样，乔静怡愣了一下。她倒是明白齐嬷嬷为何会如此，便先对齐嬷嬷问道：“卫国公府那边怎么说？”

    “……”齐嬷嬷犹豫了片刻，回道：“国公夫人说明日必扫榻以迎。”

    “是嘛？”她这都直接冲人家亮刀子了，卫国公夫人还能对她如此客气，要说卫国公夫人脾气好有涵养，那乔静怡是肯定不信的。那么除此之外，只能是！

    乔静怡一手搭在桌边轻轻地敲着，每一次敲击声都恰好合上齐嬷嬷的心跳，不一会儿齐嬷嬷的额头便渗出汗来，却还是硬咬着牙劝道：“夫人，咱们本就在府里过得艰难，若是再惹上卫国公府，可就……”

    “可就什么？”

    “……”乔静怡的语调极为轻柔，听在齐嬷嬷的耳中，却是寒意凛然。齐嬷嬷知道，乔静怡必是猜到了她今天去卫国公府并未将事情和盘托出，甚至还如往常一般对卫国公夫人卑躬屈膝。齐嬷嬷明白自己是拖了乔静怡的后腿，但就像她刚刚说的，她确实是在为乔静怡的处境考虑，这才违逆了乔静怡的意思。可明明之前还理直气壮，此刻面对着乔静怡的反问时，齐嬷嬷却没来由地胆怯了！

    瞧着齐嬷嬷垂着头不说话了，乔静怡却没有就此打住。她知道齐嬷嬷对原主一向忠心，能陪着原主一路走来没丝毫退却，这样的忠仆，乔静怡自然是打心眼里敬佩的。可敬佩归敬佩，乔静怡的性子是断容不得别人给她当家做主的，齐嬷嬷明明亲眼瞧见她发威，却还是如往常一般自作主张擅自篡改她的意思，这往小了说是好心办坏事，往大了说就是奴大欺主了！

    “嬷嬷今日陪着我东奔西走的，肯定是累了，正好澄心院也没甚事，嬷嬷便回家住几日好生歇息歇息吧。”

    “夫人，我……”乔静怡这话听在齐嬷嬷耳中，便是厌弃她要赶她走的意思了。哪还敢跟乔静怡分辩，噗通一声跪在乔静怡面前，就是要求情。

    乔静怡却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嬷嬷若是有心便记牢了。以往是我糊涂，由着人摆布，现在我清醒了，自然不会再照着过去一般行事。嬷嬷以往待我的情分，我是记在心上的，但若是嬷嬷以后还以往日的眼光看我，那咱们的情分也快到头了。与其最后落得主仆反目，不如咱们好聚好散！

    更何况，这永宁侯府如今对咱们来说是危机四伏，嬷嬷年纪也大了，为我操劳了半生，也该享享福了。”

    “夫人，我……”

    “嬷嬷放心，我说这话不是要赶嬷嬷走，而是想着咱们主仆能到如今也不容易，正是因此，嬷嬷更该好生思量思量。我必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的，若是赢了自然万事大吉，若是输了，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您和青杏，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青杏原本站在一旁为齐嬷嬷着急，却是没想到乔静怡竟然会捎带上她，这会儿也顾不上为齐嬷嬷说话了，就是往乔静怡跟前一跪要表决心。

    乔静怡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比起齐嬷嬷，青杏今天的表现是极和她的意的，又怎么舍得放她走呢？只是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索性便一次说清楚。即便她再是想留着青杏，也是得她心甘情愿陪她上刀山下火海才行。

    乔静怡知道青杏想说什么，却还是摆手打断了：“你的事儿以后再说，先扶着嬷嬷回房去吧！”

    “……是，夫人。”

    显然，比起齐嬷嬷，青杏这样的才是合格的下人。再是心里有一肚子主意，也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思，这样的帮手，才是趁手的！

    只是，青杏刚刚是要跟她说什么呢？总不会是薛氏那边又闹幺蛾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