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傻话?”二宫奈绪美神情镇静,“我根本就没有喷香水。”
“啊嘞——哦我知道了!你是像安原弟弟一样是吃了橘子才会有味道的吧!袖口上还有橘子皮的橙色汁液呢!”江户川柯南故作恍然大悟。
安原龙太在一边懵懵懂懂地看着突然提到自己的人,嘴角还沾着干掉的橘子汁水。
他对于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毫无概念,只知道今天吃到了格外多的,甜甜的橘子。
在那之前呢?
好像是母亲和一个漂亮姐姐争执着什么,然后母亲发出了压抑的抽噎声——和自己每次生病害怕打针一样。
后来呢?安原龙太有些茫然地想着。
后来好像母亲抱了自己许久,抱得那么紧。凉凉的泪水从领口划进去,冰冰的。然后忽然一下,母亲就像现在一样,安静地躺在地上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母亲,那个总是不耐烦地训斥他又贪凉,小心胃痛;常常凌晨才疲惫地回到家中,却又细心妥帖地照顾着包容着他的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只是看着安原佐和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周围围着很多人,她却安静地沉默着,独自孤寂着——
且将永远如此。
【……
那个孩子的到来是如此猝不及防。
却又恰到好处。
不知想起什么,深灰色西装的男子发出不耐的咂舌声,眉头紧紧皱起,额上深深的皱纹和眼尾的褶皱都宣告着他已经不再年轻。
啧,局势最近并不安稳啊。
办公室亮着小灯。整个大楼的灯已经几乎全熄了,那一盏盈盈的灯阴影之下,映着还没有熄灭的电脑屏幕。山田健二烦躁地把钢笔摔在一边,捋了捋头发,看着手里的几页A4纸,神色明明灭灭。
要不是那一场车祸……嗤,全是废物。
底下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啊。我这还没退呢,一个个的吃相已经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山田健二盯着桌上一处出神。
那处桌上格格不入地,怪异地摆着一只打磨光滑的,陈旧的橄榄核。
就是要这样才对啊。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尖尖两头、表面沟坎不平甚至严重不对称的果核好看呢?山田健二不无迷惑地想着。
打磨,抛光,把玩。
一点点地,把它变成你想要的大小、形状、颜色甚至改头换面,直至一切都符合期望为止。那时候的成果不才是最迷人的吗?
一切的一切,再没有比亲自动手更好的了。所有的所有,全部归属于你,符合你的心意。按照你的所有期望,一丝一毫分毫不差,它会完美契合你的一切欲求。还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吗?
可是山田健二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
如果手下这一枚已经如此完美。
那么为什么他还在不停地搁置上一颗,寻找下一枚野生的、梭形的、不完美的、甚至是残缺的“橄榄核”呢?
因为已经,厌倦了啊。而他所钟爱的,也不过仅仅就是掌控的过程而已。
“喂?是渡边吗?上次和你讲的……”
渡边怔怔听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手却还兀自举着话筒。
整个人枯坐在床头。发丝散乱,眼里犹带血丝。
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愣出着神。
在她起始仍旧前途未卜,漂泊无依的时候,宏树的存在勉强还称得上是慰藉。
但是走到如今这一步,似乎可见之路只有一条了。
渡边理奈维持着一种冷静的癫狂,神情渐渐的,竟与当年站在窗帘之后眼神理智而疯狂的渡边由理惊人的相似。
她带着与当年几近重合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陈旧的汇款单,手中沉默地摆弄着未开封的红酒。
开酒器与玻璃的瓶身轻轻碰撞,发出奇妙而诡谲的声音节奏。
她如平常一般拨通了的电话,用着难得柔和而轻快的语气,黑亮的眼睛里却一片沉寂,轻笑着约好了一会儿会面的时间地点。
话筒那头的结城雄介轻声说着调侃的话,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
“今天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同一时刻。
自此,无人看见的角落,那份几年前就已做好的收养证明,静静躺在山田健二的办公室抽屉一角里,或许,永无见光之日。
也或许。
不久就要重出光明。】
东野令和拉着安原龙太走到一边,给他擦好嘴角边的水果汁液时,江户川柯南已经一连串说得二宫奈绪美面色苍白起来。
一边的小兰虽然苍白着脸,却还是认真夸奖了一下柯南。
柯南红着脸强装憨憨地摸了摸头发,傻笑几声,却突然严肃道:
“因为根本就是几乎一模一样啊,和藤原老师的新书《晦朔》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情节啊。”
东野令和给安原梳头发的手顿了顿,又面色如常地继续整理粘连纠结在一起的发丝,听着柯南絮絮地讲着自己不久前刚刚出版的新书里的内容。
这个孩子,还真是莫名早熟得让人在意。
“……所以说就是这样,渡边理奈大概率是自杀的。
而在最后一次会面中,结城雄介趁渡边理奈走神的空隙交换了酒杯,喝了自认的渡边理奈那杯无毒的酒——
但其实两杯酒里面都有着氰/化/钾。于是如此戏剧性地,殉情一般双双死亡。”
“这个案件也是一样的啊,包括二宫运送尸体的手法,同样是文中山田健二的手法。那张月票,警察哥哥去查一查具体的交通线路图吧。”
“那么现在。二宫小姐,说出你背后的‘山田健二’吧。”
【……
渡边理奈遥遥看着结城雄介脸上的惊恐与不敢置信,竟然不知作何表情。
眼前视线渐渐开始模糊,那些过去的事情走马灯一般从眼前一一闪过。
最后定格的竟是多年以前,她还没有从那个逼仄的小镇脱离之时,来度假的贵妇人眼里的悲伤。
啊。那样的温和娴静、恰如春日枝头的樱花一般美丽温柔却又娇贵脆弱的女人,只需一眼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是那周身不知缘由的沉重的悲伤,也不减一份姿容,而颇添几许侘寂之美。
和自己这样,挣扎在泥土深处,野草一样的生命截然不同呢。
渡边理奈默默地想着。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应兀自开放枝头,就是凋零也与泥土里遍地的野草毫无交集的春日之樱,却那样落在了自己身边,怔愣地看着这株顽劣挣扎在泥泞里的自己。
渡边理奈记得她的嘴唇开开合合:
“你的眼睛真美。”
思及此时,渡边理奈已经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紧缩感。呼吸变得无比艰难,杏仁般的气息从鼻腔呼出。
血液涌向了四肢百骸。】
东野令和微微地笑了笑,随后那昙花般闪现的笑意又很快隐去。她看着柯南开始面色发红地继续念叨着算不上作案手法的作案手法,默默想着。
渡边理奈不知道的是,当年结城雄介的妻子所谓的资助基金,其实本就是为了悼念早夭之女而立。
而山田家内部争斗许久。
况且,山田的直系子女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初人为父母,便在意外中去世两年了呢。
毕竟《晦朔》里面,可是没人,真的是自杀啊。
也没人真正无辜就是了——包括,结城的妻子。
【……
邪恶和善良,仇恨和深爱,恶贯满盈和高尚情操,矛盾地可以并存于同一人身上而使之颇受非议。
因为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的。
各自的孤岛,各有渡口,各有归舟。
于是世间各人下雪,各人隐晦,各人皎洁。】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东野令和对于单一的结果导向论不敢苟同。
对于群体而言,在信息增加之中,先验概率一个个地确定,修正因子的逐步完整,由贝叶斯定理得到渐次准确的后验概率。
但映射到个体也非零即一,并非唯一解。
何谈“观测数据”复杂难辨的现实场景之下,能草率而刚愎地由结果导向得到确定答案?
更遑论人性。
“啊,柯南说的是藤原枕流老师刚刚出的那本书吧?听说又是斩获了一批奖项,不过藤原老师还是照旧没有露面。”
铃木园子跑过来搂过小兰的手臂,摆摆手补充道,
“我好期待最后刚刚开始的男女主角的情节,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听说会在藤原老师第二本还在筹备的书里详细展开。”
《晦朔》的下册的确已经写完了。但是命运像是一个圈似的,在这几家人的两代之间兜兜转转,果又成了因。而人生的苦难,不只是不幸那么单一。
到时候看到下册,希望园子不要太失望啊。
东野令和又想起先前所见现场的细节。
还不是终局。
“二宫小姐。”
东野令和叹了口气,勉力想打起精神,迅速叫住了即将押送二宫奈绪美离开的警察。
“尸体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二宫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东野令和短暂道谢,目送警察离开。
她撩开临时警戒线,从本应在警察验尸之后,空无一物的女尸大衣口袋里,翻到了新出现的薄薄一张打印纸。
展开简单对折的普通白纸,上面并不是什么繁复的文字段落或者法律证明之类。
恰恰相反,纸上留白许多,并没有多余的什么,只除了——
金箔缀成的大写X靡丽而浮夸地静静勾勒。
东野令和的预感成真了。
那个“山田健二”和二宫奈绪美不是看完了她莫名遗失的手稿的模仿者。
因为。
——他们无知觉地,已经在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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