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比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抱着人哭更社会性死亡的事吗?
——有的。
哭到最惨的时候碰巧被路过的朋友发现了。
东野鸵鸟一样,完全不想再一次回忆,那天晚上她到底是怎么走回的家。
就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现在她坐在桌前,给兰波回信时不过是碰巧提及此事,仍然有一种难言的尴尬与羞耻——毕竟她的心理年龄可没有外表那么幼齿啊。
东野翻过一页信纸,笔下不停,心下粗粗算了下时间,才惊觉距离兰波离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
简直就是空前绝后的社会性死亡!
我在路边揪着那位和你说过的天才先生的衣服下摆,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为这就是结局了?呵,天真。
更加尴尬之处在于,在我哭嗝打到停不下来,眼睛肿着的时候,我被碰巧路过的一位并不熟悉的朋友认了出来。
……打住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明明已经是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种难言的羞耻。
——不过那位朋友确实提了不错的建议,如果心情不好时,吃一份辣咖喱都无法改善,那就吃两份。你总会被辣到无暇顾及其他的。
你上上次来信说,在法国那边有关于自己“生前”的信息已经基本上消除完毕,我还有些期待,盼望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日本。结果你上次回信就十分无奈地表示,意大利黑帮出了涉及异能的乱子,要去意大利处理一些地下事务。
看看最后来信时间,估计今年新年,你是没机会和我们一起吃热腾腾的荞麦面了(其实我馋你的年玉)。
不过意大利那边虽然听闻异能体系不同,但黑帮不是一向在彭格列的管辖之下的吗?老牌黑/手/党就是影响力不如鼎盛时期,也不至于这么快衰落,更谈不上会有新兴势力蠢蠢欲动地寻衅滋事才对。
说起黑/手/党,估计不多久你那边也会有所听闻:横滨在你回信期间发生了龙头战争。
虽说在之前那种势力失衡的局面下,这种大规模冲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对于横滨的原住民来讲,这种势力洗牌方式还是过于沉重了。
……不过估计森鸥外乐见其成就是了。他可着实趁着这次横滨的动荡期间,在浑水里狠狠捞了一笔资金。要不就以他接手港黑时组织的财政赤字的程度,别说在地下世界立威奠定地位了,估计首领都做不长久呢。
……
】
后半封信东野又絮絮叨叨地写了许多琐事,诸如横滨又发生了哪些小规模冲突啦,港黑的中年秃头首领疑似萝莉控(森鸥外:?)实锤被举报进了警署啦,自己的哥哥好不容易交到了新朋友,开始天天晚上喝酒夜不归宿啦,遇见了很有意思的不会吐槽的天然系和与之相反一心工作的吐槽系社畜啦等等。
当初兰波回国安顿下之后,他们彼此的通信便渐渐频繁起来。
开始尚未完全熟悉之时,兰波的回信还显得格外生疏、拘谨,字斟句酌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敬意。但是随着交流的深入与少女的态度,他渐渐地把东野当成了小辈看顾。
也许是因为东野知晓自己深灰色眼睛遗传自母亲的欧洲血统,也许是她潜意识对着兰波的天然好感加成,总之她对于这位异国的长者,同样抱有极为亲近的态度。
【……
林林总总也没什么好多赘述的了。
但是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
打个商量。《门》的宣传收敛一点?
敬具
东野
】
……虽然我觉得你根本不会听我的。
东野面无表情地心想。
“阿和。”
“嗯?”
东野看着从门口探进来的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把信封熟练地折叠起来。她看着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太宰治,虽然性格已经没有一点儿起初沉默的影子,却绝非开朗,甚至……有种更加阴郁的错觉。
“你又要寄信了吗?”
太宰治盯了一会儿少女手里封好的信封,笑眯眯出声。
“等下寄完信阿和想吃辣咖喱吗?今天周五,我们可以让织田作请客哦。”
其实东野内心是拒绝的。但是直接就这样表现出抗拒好像又很伤人的样子,于是就在这样的犹豫不决之中,东野半拉半就的进了街角的店。
对于东野来说,抗拒一件事其实是极其少见的。特别是这种几乎说得上是奇怪的,对于某一个特定的人的回避。
东野跟着太宰治走进西餐馆。
远远的,听见响声的后厨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店主挺着的啤酒肚被黄色围裙紧紧包裹着,眼角的笑纹堆起来,有些惊奇地开口。
“哎呀,是小和吗?这可真是稀客,小和已经好久没来了吧?”
“欸——就是好久没来才要吃啊。”
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拉住下意识想要向外溜的东野,不紧不慢地回复店主的问话。他向店内的一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影。
“织田作呢?”
“小织啊,他也刚到不久呢。现在应该在楼上看望几个孩子吧。”
店主短暂地回了几句话就匆匆返回了后厨。
不多久,带着少许青色胡茬的红发青年穿着略显褶皱的衣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织田作!这边——”
“唔……你这是又被孩子们捉弄了?”
东野看着他袖口蹭上的不明显的蜡笔痕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一个以暗/杀闻名杀/手出身的标准黑手党,原来也会被几个孩子得手吗?
“我看啊,人数再多一点,这些小鬼都可以抢银行了。”
太宰治坐在对面,托着腮笑起来继续说着,“简直就是黑手党的预备役啊。”
“他们可真的是……越来越知道怎么让我吓一跳了。”
“嗯?是阿和吗?”
走到近前才看见夹在太宰和墙壁的视线死角里的东野,织田作之助有些惊奇地看着很少来吃咖喱的少女。
“说起来……的确很久没看见阿和了。现在心情怎么样?”
——这就是为什么东野回避着织田作的原因。
上次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哭到哽咽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两个外表都是孩子,丢人也不至于多丢人。但是就在她要走掉了,偏偏碰到了织田作之助。
你以为这就是最社会性死亡的了?
不——织田作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远远不是。
这之后的每一次,标红加粗,每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要有太宰治在场,阿治一定会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然后重提旧事。
于是东野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然系的织田作完全不懂她眼色地顺着太宰治的话跑偏,然后说出她极度想要回避的话题。久而久之,见面问心情简直成了织田作和她搭话的习惯性问句了。
她还能怎么办?早在一日循环探查港黑的时候,就在底层接头人对织田的天然有过见识了。对于这种吐槽都无法排解、没有回应的现实,她不躲着还能怎么办?
“嗯嗯,早就没事啦。说起来,你上次说没有结尾的书找到完整版的了吗?”
东野急匆匆地生硬转移话题,舀起一勺深红色的咖喱快速塞给太宰治,堵住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嘴。
“没有找到。但我已经决定自己续写结局了。”
太宰被猛烈的辣味呛得灌了好几口水,还是见缝插针一般插嘴道:
“哎,那一定很困难吧。毕竟是写作这样织田作十分郑重对待的事。”
“我也只是有资格拿起笔而已。但是真正决定开始,却觉得实在是无从下手。”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够稍微体谅一点作者的心情吧。之前我很喜欢松尾老师出的那本小说,但是在那之后他就好像停笔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织田作之助面不改色吃完面前的咖喱,放下勺子,面上有些感慨。
“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师不想再写了,为此还寄了好几次信,心急地询问下一本书什么时候才能面世。”
“现在自己真正拿起笔,才发觉想要讲好一个故事实在是太难的事了。老师也许还在构思之类的吧,我实在不应该过于心急。”
太宰肩膀一抖一抖,末了听织田作说完这一串儿才终于忍不住一样开始笑起来。
“嗯嗯,那织田作你加油!”
东野强装镇定地应着话,想着到后来家里寄来的催更信根本拆都不拆了,有些心虚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慌什么,慌什么。不就是今年催稿被催的紧了一点吗,不就是被自己不认识马甲的粉丝当面吐槽了吗。都是小场面。
……因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比前一个被阿治反复鞭/尸的社会性死亡事件更羞耻的事了。
不过说真的,东野看着太宰治因着笑得过于夸张和咖喱的辣椒而面色通红的样子,感到由衷的疑惑。阿治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时刻提醒我这件,她恨不得毁尸灭迹所有存档的事?
……搞得她现在看见乱步都要有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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