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阆轻声喊。
燕云殊恍惚:“那这会儿朕国号定了?”
他记得因国号一事还和宁逾白僵持些时日。
林阆就是个太医院院首,并不知晓朝内诸事。
但在这事儿上略有耳闻:“王爷似乎偏好‘鸿’这一字,当然最重要还是得陛下喜欢。”
“鸿挺好挺好,他挑得都很好。”燕云殊呢喃道。
他脑子乱糟糟的,弄不清楚是如何从登基两年多突然变成一月。
还是说登基两年里所经历过的凡事种种,皆是一场梦?
不可能。
他立即否认。
被推入湖水淹死的感觉太逼真了。
那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求助旁人。
犹记得林阆是个尽职尽责的忠臣。
燕云殊觉得可以一试。
斟酌措辞半天,带着试探开口:“林太医,朕有关乎身体上的问题想请教。”
一国之君的龙体康健那是大事。
林阆不敢怠慢:“陛下请说。”
其实燕云殊挺怕说出来会被林阆当做妖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想了下,换个说法。
“并非朕身体,是先前朕听好友说起的问题,这会儿似有所同感。”
林阆没在这问题到底是燕云殊还是燕云殊这无中生友上面纠结,一心想知道是何种问题:“无妨,陛下大可畅所欲言,今日之事,走出宣明殿,不再有第三人知晓。”
如此正好。
燕云殊踏实了:“有个人他明明已经二十岁,被人残忍杀死了,然后啊,他一睁眼就回到十八岁,你说他这到底是做梦,还是……”
还是异想天开呢?
燕云殊没说出来,因为觉得太玄幻了。
林阆却听出来了。
他心想:算是明白小皇帝突发高烧的原因,原来是被吓倒。
看来淑妃送药丸过来讨燕云殊欢心的良计失策了,说太多妖魔神怪的故事,惹得小皇帝心神起伏过大。
林阆私以为捋清这其中来龙去脉,不好直白告诉燕云殊,便道:“陛下说的此事臣曾在话本上见过,那写书人称之为重生,主要是想赋予主角卷土重来,走上人生巅峰的能力。就好比有了预知前情的能力。陛下也有这感觉?”
燕云殊没心思去想堂堂太医院院首为何看话本子,一心都扑在重生两个字上面了。
他恍然点头,确实知道些事情。
“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待臣开两帖安神药,陛下喝上两日便好了。”林阆宽慰他心。
燕云殊心情复杂极了,漆黑眼眸幽幽凝视着林阆:“朕挺好,不必再熬安神药。”
他是不是没睡好引发的癔症,自己心里还能不清楚吗?
他这…这就是重生了!
哪有梦能做到那般真实的,别的不用说,他敢肯定不到一盏茶功夫,淑妃绝对会穿着鹅黄色宫装,身披白色狐裘,泪眼婆娑地扑到床边哭着说都是她的错。
他记得登基那年天寒地冻,鹅毛大雪飘不停。
淑妃送来与他年纪相仿却鬼主意一堆的药丸,陪他在宫内四处寻乐子,一不小心冻伤风,连烧两日,待退烧好起来,便见到淑妃的请罪。
之所以让燕云殊记忆犹新,不是因为淑妃有多苦情悲恸。
是因为宁逾白。
那日宁逾白也如今日一样,在宫内处理要事留宿,衣不解带照顾他两日两夜。
待到问罪时,竭力主张要将药丸罚去皇陵扫地,免得魅惑君主。
是他,拖着病体力压处罚,将人给留下了。
这一留,直接将命给留没了。
如今不用宁逾白说,他已然将药丸给弄死了。
不知待会儿淑妃会不会按照他所想的剧本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传来荷梵禀告声:“陛下,淑妃娘娘来了。”
燕云殊披上小被子坐在床上,抬手制住林阆要告退的手势,他还有事要问呢。
“让她进来。”
“是。”荷梵应下。
殿门将开一条缝,便有一道鹅黄身影扑进来,娇美脸庞惨白,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嘴里还喊着:“陛下,是寒露的错,不该贪图御花园美景,央求陛下陪寒露在醉意亭赏景品茶,都是寒露的错,陛下要怪就怪寒露吧。与药丸无关!”
得,梦想成真。
不过这是来求情。
寒露和药丸是亲戚,药丸是表哥,寒露是表妹。
这是燕云殊知道的。
实际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私定终身那套,他却是不知道。
“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朕还没死呢?!”燕云殊虎着脸呵斥。
淑妃被吼得哭声停了瞬,隐约觉得燕云殊哪里不同,但救人要紧,她也顾不上这点,哭声如断掉曲调般续上:“嘤、一切都是寒露的错,还请陛下降罪,药丸只不过是按照寒露的请求,将陛下引到御花园罢了。”
燕云殊被哭的脑袋阵阵发疼,不耐烦道:“再哭你就去冷宫哭个够。”
上辈子封完这个陪伴他长大的丫鬟为淑妃后,他就没再有过别的妃子。
一是贪玩心太重;二是着实对床笫之事提不起兴趣,满心都在想着和宁逾白对着干。
现如今,他再看寒露这样,内心更是毫无波动。
“你要帮药丸求情啊?”
这话音让林阆这旁观者遍体生寒,偏偏情绪激动下的淑妃毫无感触,还在一味求情。
“陛下,此事皆是寒露的错,他、他真的是个很无辜的人啊。”
“你如此为他求情,朕若是不成全你,倒显得朕薄情寡义。既然如此,朕允许你以死相陪药丸。”燕云殊冷漠道。
寒露惊恐万状。
那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她以为燕云殊在告诫,旨在让她认清地位,别为个小太监失去理智。
只要她肯服软说两句好听的话,陛下会回心转意的。
一定会的。
寒露怀揣这种想法抬头对上燕云殊饱含冷意的双眸,她僵住了。
他、他不是告诫,也不是说笑。
他是真打算那么做!
燕云殊当然没开玩笑,前一世淑妃可没少仗着身份胳膊肘往外拐。
在他面前多次煽风点火,说宁逾白的坏话。
如今细细想来,这其中蹊跷之事多有牛毛。
偏生他前生好似上等榆木还被封了心眼,傻缺到不行。
对这些人的话坚信不疑。
越是意识到自己的傻缺,燕云殊便越发心疼宁逾白。
这人为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一到这时,他恨淑妃等人,也更恨自己。
“淑妃,跪谢吧。”他冷冰冰道。
淑妃惊慌:“陛下不要。”
“嗯?”燕云殊挑眉,无端生出些无情味道来,“是你竭力将朕身体有恙的罪揽在身上,想为人求情。这会儿怎么又说不要了?寒露啊,这要让药丸听见,该有多伤心。”
寒露抖着唇,满脸恐惧:“不,陛下,寒露错了!寒露再也不为他人求情,请陛下看在我初犯的份上饶我一命,以后我绝不敢了。”
燕云殊懒懒收回目光,并不搭理。
“荷梵,传旨下去,淑妃娘娘与太监药丸情比金坚,愿以身相随,朕见不得有情人天各一方,赏两人死同穴,为一段佳话。”
“陛下,我是你的女人啊,陛下怎么能随随便便将我许给旁人?”寒露震惊道。
内心慌乱无比,该不会是她和药丸私通的事被燕云殊知道了吧?
宣明殿内暖意十足,但身子还虚着的燕云殊感觉不好,裹紧小被子,闻言动作微顿,似笑非笑:“事实如何你心里不清楚?朕与你并无夫妻之实,哪怕被世人知晓,也不足挂齿。”
正打算往床榻前爬去继续求情的寒露停住了。
他真的知道了。
这个认知让寒露慌乱不已:“陛下饶命…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燕云殊懒得再听废话,对候在门外的荷梵摆摆手。
荷梵带着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进来,拉住寒露要将人拖下去。
寒露明白今日要是离开这绝对死路一条,因此挣扎得更厉害,口中呼喊:“陛下饶了我吧,看在我和你相伴十几年的份上。以后我绝不敢了。”
荷梵怕扰着燕云殊,让人将寒露嘴堵上再拖。
这时燕云殊视线落在寒露裸露在外的光洁胳膊上,眼眸微眯。
林阆及荷梵也顺着看过去,待看清心里咯噔一声。
直到人被拖出去,燕云殊都没说话。
他揉着眉心,倍感疲惫。
“你们退下吧,让朕休息休息。”
林阆和荷梵大气不敢出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两人最后看见的是燕云殊裹着被子缩在床里面,背影透着弱小孤单无助。
殿门轻轻关上。
荷梵满脸忧愁:“依林大人看,此事要不要如实禀告摄政王?”
林阆回想方才燕云殊被伤到麻木的表情,便道:“陛下初登基,许多事宜还不知该如何处置更为妥当,自然该由王爷出面协助一二。尤其这事儿…有损皇家颜面,更该仔细定夺。”
荷梵听其言知其意:“事不宜迟,小的这就去找王爷。”
林阆道:“有劳公公,林某这边回太医院煎药。”
“林大人请便,咱回见。”荷梵说罢,往长明殿方向去寻宁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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