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心门槛。”荷梵适时出声提醒,召回燕云殊神智。
他微收神态,像个正儿八经来做正事的人。
只不过在他人看不见藏在袖子里的手活络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太好偏爱宁逾白啊。
被他偏爱的宁逾白半点没感受到,直白问:“陛下有事?”
燕云殊还真有事,看眼行完礼又继续忙碌的官员,他对宁逾白招招手,想让对方跟自己去旁边说。
偏偏宁逾白站着不动,板着脸看他,脸上写着‘要说什么就在这说’。
燕云殊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将送汤真相说出来,并非抹不开脸,全是为宁逾白着想。
又见对方拒绝跟他走的模样,心下叹息,莫非那飞来横生的醋吃到这时还没完?
这醋缸子因他打翻的,那他只好宽容大度得安抚了。
于是,燕云殊一把抓住宁逾白的手,将人往旁边角落拽。
宁逾白侧身便要挣开,目光先落在他嫣红斑驳的手背上。
小皇帝自出生被封为太子,到十八岁登基都是娇生惯养。
细皮嫩肉又白,那片被烫红的地方好似上等瓷器添上几笔海棠,生出让人想把玩的冲动。
宁逾白内心想法转瞬即逝,而燕云殊这会儿成功将人拉走。
片刻后他靠过来,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朕过来是有正事。”
宁逾白撩起眼皮子看他,静候下文。
从燕云殊这边看,宁逾白侧脸过分优越,视线所到地方无一不精致,寻常人长这样,很可能男生女相,但宁逾白不同,他的眉眼神态染着锋利地张扬,冷冽霸道地气势冲淡五官带来的柔弱,这两者在他身上出奇地适合。
燕云殊想,这个人真好看呐。
他有片刻失神,受宁逾白挑眉催促,他假装咳嗽轻声:“朕依稀记得影卫在你手里吧?”
登基初影卫是在燕云殊手里的。
不过在他落水前,受药丸蛊惑,说那影卫对他不忠,和宁逾白吵完,一怒之下将影卫尽数推走,一人不留。
这影卫的挑选和训练其实都与宁逾白无关,只不过先皇驾崩时,影卫临危受命听从宁逾白调遣。
而燕云殊本是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咸鱼皇帝。
全是耳根子太软,被药丸三言两语说动,才做出那些混账事。
弄得重生后立志要做个好皇帝的燕云殊身边几乎无可用之人。如今想查寒露说的事,只好腆着脸来找宁逾白。
他自己也抹不开脸,但为行以后方便,撑着也要等宁逾白的回答。
宁逾白轻飘飘瞥他一眼,语调难得有几分调侃:“陛下忘性不是一般大,看来臣最该让林太医想法子帮陛下补补脑子。”
燕云殊干笑两声,扭头看眼身后,没人看他们。
这才偷偷摸摸伸手拽拽宁逾白的衣袖,低声下气地:“那、那都是朕糊涂。朕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不给你添麻烦。在你教导下努力做个好皇帝。”
宁逾白不信。
猛地从他手里夺回自己衣袖,声调冷淡:“影卫可以归还陛下。”
燕云殊喜出望外,心里美滋滋,就知道他不舍得苛待自己。
“但陛下也要答应臣一件事。”宁逾白补充道。
只要能拿回影卫调遣权,任何事都不成问题。
念头刚落,燕云殊不由得顺着这件事展开丰富想象,一脑袋有色画面,他脸颊微红不自在道:“你说,你知道的,朕对你予取予求,包括你要朕…”
他有点说不出口,指指心口,脸红更甚,连带耳根子及藏在雪白狐狸毛下脖颈也隐约能见到淡淡粉色,语气更是忍着羞:“你懂朕的意思吧?”
宁逾白早过情窦初开见情爱的年纪,可对他这样也确实没看懂。目光落在他指的地方,眸光闪烁。
“陛下误会了。让臣归还影卫可以,陛下即日起要去房首辅家听课受教,再学着批阅奏疏。”宁逾白视线再次掠过小皇帝由微红渐渐僵硬的脸庞,唇角微翘。
燕云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他怎么就……
“啊,这样啊。”他不自在的双手交握,不小心碰到被烫地方,疼得一激灵,刹那红了眼眶。
宁逾白本与他有几分交情。
虽有身份转变等原因在,但也不可能真做到漠然无视。
见他想碰不敢碰的样子,终没忍住问:“陛下的手怎么了?”
燕云殊将手往宁逾白面前递:“给你盛汤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给臣盛汤?”宁逾白重复道。
燕云殊对荷梵使个眼色,暖盒到手边,他接过挥退荷梵,揭开盒盖,献宝似的呈到宁逾白面前。
热气伴随着山药清香味腾腾升起,宁逾白看一眼,意味不明道:“这是……?”
“猪腰山药汤,大补。”燕云殊说。
宁逾白表情怪怪的:“这是林太医让陛下喝的汤吧?”
“哎呀,不要计较那些细节。朕以为王爷更需要此汤。”燕云殊保证他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多想。
宁逾白似笑非笑:“臣身体康健,这汤还是陛下喝吧。”
“朕也不需要,王爷说身体康健,这谁知道啊?”燕云殊开始歪理邪说,“横竖这东西多补补没坏处,如今王爷二十有六,又无家室……”
“陛下要试试吗?”宁逾白打断他,给出致命一击。
燕云殊好似被人遏制住喉咙般没了声音。
“试试看臣身体康健是真是假。”宁逾白又给出致命一击,还故意靠近了许多。
他不知道小皇帝受何人指点,为稳住江山居然想用美人计。
那日从宣明殿出来去过太医院,他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谁知今日燕云殊突然变本加厉,不单是情爱,直接暗示到床上。
宁逾白先前受表象蒙蔽没懂燕云殊何意,此时这碗汤加上他话里意思,这浓雾似的疑惑恍然醍醐灌顶般顿悟了。
自以为弄明白的宁逾白啼笑皆非。
小皇帝还真是舍得下本,为江山如此付出。
看来登基那夜两人的促膝长谈宛如云烟随风消散了。
宁逾白受够他的假意亲近,干脆祭出杀手锏,将人吓走。才有那两句过逾的轻佻话。
燕云殊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忽而觉得嗓子发干,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这、还能有这好事啊?”
宁逾白眉梢微动,这是……?
“朕…朕倒是无妨,怕就怕你……”他还是没能说完,太羞耻了。如若他的身体能带给宁逾白安全感,他也是愿意尝试放开。
宁逾白沉默。
“朕说过愿意对你予取予求。”燕云殊认真道。
小皇帝似初生小鹿湿漉漉的眼睛真诚地望着自己,像是敞开心扉,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仿佛回到先皇还在世,他是太子,自己是初入内阁的新官员。
每日进东宫负责为他讲解史书,散值后回到家里,吃着热腾腾饭菜,耳边是母亲絮叨声及父亲偶尔附和声,催着他早日娶妻生子。
可是回不去了。
宁逾白神态刚有软化转瞬又恢复冷淡。
“多谢陛下信任,这汤臣领下了。也请陛下记得答应臣的事。”
燕云殊一喜,忙把暖盒塞到他手里,两人指尖擦过,燕云殊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故作镇定道:“朕记得。”
宁逾白又问:“陛下可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没事你可以走了,我这有一堆事呢。
燕云殊还不想走,可不能干等着,他绞尽脑汁想事,还真让他想到件重要的事:“今夜官银入库?”
“是。”宁逾白回答。
“朕想去看看。”燕云殊说。
前世官银是在入库第二日清点时发现被盗的,如若他们今夜亲临监督,是不是就能避免此事发生?
宁逾白思忖:“陛下不放心?”
“朕不是对你不放心,是有种直觉这会出事。”他说。
有时误会一念间,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宁逾白反而觉得他是不放心。
这在宁逾白心里已然不重要:“那臣便陪陛下走一趟。”
燕云殊抚掌笑道:“好。”
“戊时。”宁逾白说。很希望经过此事后能打消他的某些不正当想法。
燕云殊想的却是能出宫,还能如宁逾白所愿的独处,如此甚好。
“那朕先回去了。”他这次愿意走了。
在宁逾白眼里,这是目的达成片刻不想留的表现。
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再看眼手里暖盒,宁逾白走回案几前随手赏给一位有家室的官员,自认无福享受。
要回影卫又得了晚上与宁逾白出宫的机会,燕云殊心情好到要飞起来。
回到宣明殿,便看见手捧着豆腐宽书籍的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房经赋笑眯眯的看着他,见他到眼前,施施然行礼:“老臣见过陛下。”
房经赋年过五十,长相儒雅,修剪讲究的美髯更添风采。
燕云殊脚步放缓,略迟疑道:“房首辅这是?”
房经赋笑容不减,说明来意:“摄政王委托老臣给陛下授课,并点明今日该学的乃是礼义廉耻。”
燕云殊茫然,他哪里出格要重学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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