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发威.

    黎明将至天未亮,晴到半夜的天变了。

    寒风猎猎,夹杂着鹅毛似的雪花飘下来,不到一盏茶功夫,地面见白。

    前来早朝的大臣们躲在太和殿偏殿里窃窃私语。

    “听闻昨夜摄政王又在宫里到很晚才走,没让陛下碰过一本奏疏,长久下去,陛下该被养废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是他一手把持朝政,连闻泛那等胆敢冒死谏言的言官都夹起尾巴做人,可想而知他手段有多惨烈,这谁敢站出来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叹好好燕国要改姓宁。事态严峻到这种程度,沁仪长公主还能忍住不开腔,莫非对先皇……”

    “慎言慎言,淳于右副都御史过来了。”

    果然,随着殿内人噤声,殿外冒雪撑伞而来一位身着暗红官服的年轻俊秀男子。

    进殿未语三分笑,与众人语气熟稔打着招呼,正是备受争议的长公主之子淳于璞。

    在淳于璞后不到一息,房经赋也赶过来。

    殿内众人立刻热络起来,纷纷围过来行礼,待人潮褪去,淳于璞方才上前。

    “见过房首辅。”淳于璞笑容和煦道。

    房经赋抬手接住淳于璞的行礼,笑容比先前应付时多上些真心:“公子有礼。”

    “听闻房首辅这两日又开始为陛下授课了?”淳于璞好似单纯提一句,“以陛下那坐不住的性子恐怕听两句便要烦了,劳首辅多费心。”

    房经赋捋着胡子不急不缓开口:“为陛下好,这是老夫应做的。”

    淳于璞真正想听的答案被一笔带过,心生异样,又问:“是摄政王的意思?”

    房经赋露出几分笑:“摄政王也是为陛下好。”

    这是间接回答了淳于璞。

    淳于璞连连点头:“如此我也好回府回禀母亲,让她多多放心,陛下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抬出沁仪长公主,房经赋多少要卖点面子,说点真话:“还请公子转告长公主,陛下懂得取舍,也分得清是非黑白,假以时日会是位好皇帝。”

    淳于璞笑意加深似乎很欣慰:“那就好,我会一字不落转告。”

    房经赋拱拱手:“有劳。”

    淳于璞推拒:“应该的。”

    双方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见为江山操碎心的忙碌挂心,不由自主笑了。

    房经赋刚要与淳于璞再说说话,试图让对方回去劝长公主进宫见见陛下时,殿内倏然鸦雀无声。

    伴随风雪及推门声而入的是一袭黑袍加身的摄政王宁逾白,从谷雨撑伞追过来的方向看,他并非进宫直奔这,反倒像是先去过宣明殿再回来。

    宣明殿在太和殿正东方,右手边那条长廊可直达。那条道寻常官员走不得,只有燕云殊常走。

    意识到这件事的殿内官员悄然递眼神。

    -看见没,亲自去喊陛下起床,这不是有意养废是什么?

    -他不过这一回从宣明殿过来。

    -有一就有二,往后指不定他想就能走,你见陛下对他有过冷脸?

    -等会再说,他进来了!

    “王爷有礼。”房经赋眼睛眯成一条线,拱手道。

    宁逾白颔首,算是还礼,再看见一侧的淳于璞,剑眉微皱:“淳于大人今日来得挺早。”

    淳于璞微笑上前回答:“下官一贯早到。”

    宁逾白敷衍点头,并不打算多言。

    这时殿外小太监碎步上前敲门提醒:“王爷及诸位大人,时辰已到该进殿了。”

    燕云殊坐在高坐上,手边是颗如同泣血、珍珠大小的圆珠子,他捻在指尖感受其温热顺滑手感,思绪飘到早朝前在宣明殿见宁逾白时的画面,台下文武百官说着无关紧要的琐事,一概听不见。

    得知官银真被盗,他第一反应便是着人去请宁逾白。

    原因无他,对方曾说过若官银被盗,那就说明有内鬼。

    这也间接证明昨夜他出宫去听墙角有多傻。

    这事儿也不能怪他。

    暗盯的影卫若不是眼尖发觉库房里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再潜进去冒死开箱查看,也不知官银不知去向。

    燕云殊没让影卫大张旗鼓,是以户部暂还不知道此事。

    宁逾白到时,燕云殊只着亵衣,披着狐裘坐在软塌上,手边是勾画乱七八糟的地图。上面标识盛歌地下交叉交通的暗道,及负责看守人员名字。

    小皇帝愁眉不展,看起来苦恼极了。

    抬眸见他过来,眼睛立马亮起来,像见到救星。

    “快坐快坐,帮朕看看这个。”燕云殊热烈道,想要伸长手将人拽到对面坐下,被宁逾白不着痕迹躲开,却还是依言落座。

    因这拉拢人动作过大,肩头狐裘滑落,连带扯开亵衣,偌大领口清晰可见半边如白玉般瘦削肩膀及锁骨,那艳丽光景刺到宁逾白的眼,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影卫传来消息,官银失窃了,户部的人还不知道。”燕云殊忙于头疼官银如何被盗走,未能注意到宁逾白的片刻不自然。

    宁逾白:“陛下当初为何坚定说官银会被盗?”

    他早就想问,从他高烧醒来到今,行为举止处处诡异,交代要事也是疑窦丛生。

    像未卜先知,却无法阻拦。

    燕云殊住嘴,这要他怎么说?

    总不能说自己重生来的,知道点事情发展趋向,但败给太废柴,以一己之力难以将其扼杀,只能求助于你?

    燕云殊觉得这话要说出来,他极可能被宁逾白当做胡言乱语的疯子关起来,再找来林阆医治。

    不能说。

    这事儿要表露点迹象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燕云殊决定死守秘密,在这前他要打消宁逾白的顾虑。

    “朕的直觉,此时朕更想知道官银到底如何消失的,户部的人知不知情,历年缴纳上交入国库,被记录在册的官银是否如数。”

    由小见大,一次官银被盗,牵出燕云殊无数疑问。

    宁逾白内心依然不信,始终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小皇帝暂时还未能做到真正喜怒不形于色,尽管在竭力掩藏,眉眼难免有几分踌躇。

    宁逾白再瞧一眼他微敞开的领口,敛眸遮住心底蓦然滋生出的暗涌:“陛下想知道此事大可在早朝上公然说出来,再命大理寺及都察院细查涉案人员,以两卿的办案能力来说,不出三日应当有个简要说法。”

    ……

    “陛下初登基应当将心思放在政务上,广纳秀女这事该推后再议!”

    “政务固然重要,子嗣问题也不能忽视。为皇室人丁着想,陛下该立后,再封四妃及妃嫔。如今后宫唯有的淑妃卧病在床,宣称病入膏肓,药石无用。试问,此时不广纳秀女,要等到何时?”

    “陛下尚且年少,不急于一时。”

    “此言差矣,史书上记载多是十六岁皇帝有孩子,陛下年过十八,是真正晚育。”

    燕云殊被吵得脑袋疼,不过发个怔的功夫,殿上便因要给他纳妃一事吵起来,各执己见地以为自己有礼。

    听听那话,是人说的?

    什么该立皇后四妃,十八岁晚育。

    从他决定不辜负宁逾白起,只想专一!

    再由着双方吵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何等阴间言论,燕云殊收起血玉珠子,倏然起身,厉声呵道:“吵够了没有?!”

    殿内争吵声如潮水般散去,银针落地清晰可听。

    这是他登基至今初次大发雷霆,燕云殊视线如刀扫过台下群臣,冷若冰霜:“朕后宫之事无需各位操心,有心思多管管你们自己的后院。别自家后院火没灭干净,跑朕这煽风点火。”

    他说到后面,着重看眼宁逾白。

    对方不动如山,看不出喜怒,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隐约不安。

    殿内人无人敢说话,生怕触霉头。

    燕云殊踢走他的麻烦,开始找茬。

    他微仰脸,漂亮脸蛋不见笑意时是有几分威严,在高台来回慢走,语气随意话语却如锋利的剑:“许俊茂,你可知罪?”

    蓦然被点到名的许俊茂愣了愣,下刻连滚带爬跪在地上:“臣、臣不知所犯何罪。”

    “哦?”燕云殊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神探究直盯不敢抬头的人,“真不知?”

    许俊茂锋芒在背,额头汗如雨,颤声:“臣真不知!”

    燕云殊仿佛瞧累这黑漆漆脑袋,便说:“你抬头看着朕再说一遍。”

    寻常时候百官万不敢盯着皇帝看,那会被砍脑袋的。

    此时情况不同,许俊茂也就大胆一回。

    依言抬头看清燕云殊眼底不加掩饰的杀意,他浑身一抖,差点软瘫在地。

    想到一瘫更会没命,他撑住:“臣真不知。”

    不是他。

    燕云殊皱眉:“昨夜你清点入户部库房的官银悉数被盗,朕因你玩忽职守罚你半年俸禄,可有异议?”

    许俊茂满脸错愕,不仅是他,殿内众人亦然。

    一是不知官银已入盛歌;二是官银被盗,陛下竟先知,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许俊茂不敢有异议,忙叩首谢恩。

    燕云殊环顾群臣:“命大理寺少卿姚亦曰为主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淳于璞为辅审,共查官银失窃一案。”

    话落,他转身飒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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