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相泽老师对吗？您好，鄙姓‘音本’，是先前与贵校负责人取得联系获得了商谈许可的那位。受龙虎小姐父母之托，想与身为龙虎小姐的班主任的您谈谈。”
——麻烦的事来了。
用死鱼眼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他身后戴着墨镜的保镖一类人物，相泽消太觉得自己在之前运动会上受创严重的脑袋还没恢复就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尽管内心百般不情愿，但他还是从汇总分析运动会之后学生收到的事务所指名的报告中抬头，撑着桌子打算起身：“我知道了，那么就请移步到休息室……”
“不，没有这个必要。”轻轻搭在相泽肩上的手用不容置喙的态度将他按回了座椅，笑着俯视着对方的音本直面着相泽沉默的瞪视，“鄙人觉得这次商谈很快就能结束了，不必多劳老师。”
“那就快说。”被这种刻意增强自身气场的小技巧对付，愈发不爽的相泽强压着发火的冲动。
“是的，其实鄙人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将龙虎小姐短暂地带回其父母身边团聚……”
“家庭内部事宜我不会掺和，但是，雄英英雄科最近因为体育祭放的两日假期已经过了吧？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我不会批假的。”
“那就是，鄙人来此的第二个目的了——根据贵校惯例，英雄科的学生在体育祭之后不久，就是为期一周职场实习……”笑眯眯的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准备已久的文书，递给了外貌邋遢的班主任，“不好意思，这次职场实习，龙虎小姐的父母鉴于安全考虑，并不同意她参加。”
“……哈？”这回，额上爆出青筋的相泽没有掩饰自己恶劣的语气，“雄英英雄科本就是培养能够应付各种危险情况的职业英雄的地方，连一年级参观意义多于参与意义的职场实训都不允许参加，你们到底——”
“ERASER。”在同在办公室里整理报告的空灵鬼魂简短的提醒下，相泽想起了自己这位学生特殊的家庭情况。
——她的家庭，本来就不希望她成为英雄。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律师模样的音本彬彬有礼地说：“当然，龙虎小姐父母的意思也不是一直不让她参与雄英的活动。只是考虑到体育祭直播之后，由于家庭因素的影响，或许会有一些心怀歹念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对龙虎小姐下手——毕竟再怎么说，职业英雄的水平参差不齐，安保水平又不如雄英校园那般完善，所以大小姐家人希望她回家暂避风头也是能够理解的。”
“当然，等到将来某日大小姐的实力足够让她父母放心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阻止她参加雄英英雄科的各种安排项目了。想必您一定能够理解他们的一番苦心吧？”
“哦——”在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里，忽然咧开“和蔼”笑容的橡皮头顶着额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笑道，“这样啊，我懂了。你们其实是打算把她带回去，然后关到‘某日’才把她放出来吧？”
“真是令人困扰，”如此说着的音本脸上却是一副计划之中、即将收网的得意表情，“您莫非是在——”
“哟，相泽老师，俺们把班里同学的职场实训志愿表收过来咯。”
开门声和大咧咧的吆喝打断了音本收网计划，在全部人僵硬的注视中走进来的少女让空气凝滞起来。没注意到这诡异气氛的龙虎控反手将拉门合上，然后看着背对着她低着脑袋躲躲闪闪的两名西装男，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怎么？有客人？英雄的机密任务？OKOK，俺们送完就走，不用太感谢——”
她的尾音在悄悄从挡在脸边的手间偷瞥自己的音本视线里截断。
下一秒，黑发的爆炸女孩消失在了原地，不等音本从失去依托而飞散的纸张上收回视线，对方带着强大风压的拳头便已向他砸了下来。
“龙虎！！”
千钧一发之际拦在她与音本之间的相泽用手肘牢牢箍着被拘捕带缠住还在拼命挣扎的学生，后者的眼睛红得像三天没滴眼药水的他，模糊的怒吼从他手臂下传出，黑色的作战服并不能阻止他感受到压在肘弯上的尖锐虎牙和口腔呼出的热气。
有那么一瞬间，相泽消太以为自己拦下的是一头猛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能扛住老虎多少下咬合。
幸好，龙虎控虽然名字里有“虎”，个性却不是“虎”，在相泽和空灵鬼魂放出的分丨身阻拦下勉强恢复说人话程度的冷静的她死死抓着箍在自己脸前的手臂，冲站在空灵鬼魂和保镖放出的护盾后的音本吼道：“你这个臭瘪三！！该他妈的滚回娘胎的混账东西！！！又想来对俺们的老师出手了吗？！啊？！俺们这回他娘的就要把你打到三途川去！！”
“龙虎控！够了！”
“相泽消太你个蠢货！！这个混账会让你被开除的！！然后你就会和……”
侧头看向出言制止的相泽，却反被对方充满血丝的死鱼眼和飘散的发丝吓住的龙虎控机关枪一样的连击停顿了下来，但仅仅一秒，她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暴怒变成了惊恐。
“你在做什么？！不可以在这家伙面前用‘个性’啊！！也不要让这家伙问问题！！会被开除的！！快停下——”伸手去抓橡皮头头发，却在半路上意识到已经迟了的极道女孩眼神一凌，咬牙看向两位外校的目击者，“——晚了，现在就只能做掉他们，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了……”
“就叫你冷静一点了！还有，对老师用敬语！”一个忍无可忍的制裁之拳砸在似乎真打算动手的女孩头上，消除英雄将喉咙深处发出“嘎噜噜”的低吼的“猛虎”死死困在臂弯里，用认真而严肃的声线警告道，“这里是雄英，我是拿到英雄执照的职业英雄，虽然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我不可能那么简单被开除！但是你如果这么闹下去，被开除的就是你了！明白了的话就给我老实一点！龙虎控！”
“但是——”
“龙虎同学，你来是为了交给相泽老师这个吧。”一个空灵鬼魂从门口附近走来，将重新捡好的职场体验志愿申报单递给了怒意难平的龙虎。这个行为让她注意力稍稍被分散，随时可能冲过去咬人的挣扎也消停下来，老实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沓申请表，嘟囔着说了声“谢谢”。
这才松了手的相泽冷眼看向站在保护罩之后、正在收起录像手机的音本：“看戏看够了？”
“嗯嗯，毕竟在学校里，管理学生是老师的任务，鄙人可不敢发表拙见。只是……从鄙人刚才的录像资料来看，相泽老师您体罚学生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老娘不他妈宰了你！！”
“龙虎控！！”用消除英雄兼班主任的死亡瞪眼压下想要再次暴起的学生，相泽消太说，“总而言之，这些不合理的浪费时间就到此为止吧。回归正题——确实，如果直系监护人坚决阻止的话，学校是没法让学生参加职场体验的。”
“什……！”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班主任，龙虎控张嘴想要争辩什么，最终却只是咬牙别过头，接受了这个处置。
“但是，”抬手按在别扭委屈的黑发少女肩上，耷拉着死鱼眼的相泽消太盯着嘴角刚勾起令他不爽的笑意的代理人，脸上也扬起了看起来不是好人的笑容，“这并不意味着休假。既然不去职场体验，那她就要跟着我一起进行留校体验，很忙的，可能会忙到猝死哦——可没什么时间回老家。真遗憾啊，等下次长假再让家长本人亲自说服自己的孩子回去探亲吧，我一介班主任不会掺和这种家事的。”
“相泽老师……”
“你——”
“既然已经如此决定了，那么最好今日向教务处提交申请。”不露声色地介入双方之中的空灵鬼魂经验丰富地从斗篷式风衣侧开口中伸出手，向音本递出项目繁多的表单，“音本先生就请在此填好这份‘拒绝参加职场体验’的情况说明表。相泽老师，龙虎同学，你们先去将志愿统计表送到教务处，然后向他们告知一下后续安排吧。”
“知道了。走了，龙虎。”对帮忙解围的空灵鬼魂点头致意，催着又开始担心灵质英雄的多心少女走出职员室的相泽没走多远，就感觉一股小小的拉力从垂在身后的拘捕带末端传来。
侧身看着身后停步的龙虎控，相泽消太的声音还是无精打采：“怎么了？再慢教务处的人就要走完了。”
“……”
“介意留校的事？那没办法。没有家长允许，你只能跟着班主任体验职场——当然，如果这个班主任有晚上的英雄活动，那你也得跟着。”
“……老师，”低着脑袋的爆头女孩闻言后并没有如相泽所料露出心照不宣的狡猾奸笑，而是紧了紧手中的布条，嘟哝着说，“你可……千万别被开除啊。”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空灵鬼魂当初那句“说不定她是在保护你”的相泽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生硬粗鲁地在对方蓬蓬的发顶一通乱揉。在后者“头发被扯到了”的痛呼中感觉体育祭大仇已报的消除英雄对抬脸捂头的学生露出了确实不咋像好人的笑容：“放心吧，就算你被开除我都不会被开除。你就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就行了，大人的事别瞎操心。”
“……！”
“……你干什么？”差点被对方一个公牛节之撞顶得咳出肺来，A班班主任咽下喉咙的一口老血，对怀里死死箍住自己、疑是在报刚才职员室里自己拦下她的仇的龙虎说，“快松手。你的行为太不合理了，我没时间给你浪费。”
“老师，”黑发女孩的声音在衣物和肌肉的阻挠下带着闷闷的颤音，“你千万别被开除啊。”
“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你这是在浪费时……”
“也千万……不要死啊……”
【“龙虎控她原来的初中班主任，就在今年的雄英入学试之后，被神秘杀害了。警方猜测或许与黑道有关，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算作悬案。”】
空灵鬼魂的话再次在这位新上任的班主任脑里响起，让他困扰地挠了挠头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学生有多么麻烦：“也死不了的，你想太多了。想撒娇哭鼻子就回家，我可不是会纵容你的对象。”
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在那黑色的作战服上蹭了一把鼻涕，松开手退步的爆炸女孩脸上是宛如在炫耀牙齿一般的朗爽大笑：“谁跟你撒娇了啊？俺们可是九州的不良，‘不死之虎’哦？只是相泽老师你刚才笑得太像龙猫了，才忍不住想抱抱看的啦！”
“哪里像了。”
“牙齿特别像！嘛，总之，就算老师你被开除了也没关系，俺们一块合伙开个英雄事务所，保准能赚大钱。”
“说大话之前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
“知道了知道了，俺们这就去送统计表——”
“喂！不要在走廊上跑步！”
无奈地看着狡辩着“这是龙虎式竞走”跑远的女孩冲上楼梯，黑发青年侧身对走廊另一端偷窥的热血青春剧爱好者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做出噤声保密的手势，然后将手插回了口袋，打了个哈欠向从楼梯上招呼自己的爆头女孩走去。
……
“——原来也曾经有过这种时光呢。”热血青春剧爱好者——午夜怀念地说，“相泽现在越来越老油条，想在他身上再看到这种令人兴奋激动浑身发热的场景几乎不可能，实在是太遗憾了。”
“原来那时候你在的吗？”完全没发现当年她居然在暗处窥视的空灵鬼魂震惊道，“那为何不来帮忙？那俩人比怪物家长更加难缠啊。”
“嘛……这种剧情，我一旦插手，青春剧的感觉就会有点变调，所以……”
“诶、诶——原来发生过这种事啊。现在看来的话，真难想象呐……”主动向过去担任过龙虎控老师的职员们了解当年情况的欧尔麦特也发出了感慨。
“你们居然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还能把这话说出嘴吗？”就坐在他俩对面，勤勤恳恳地整理各个学生收到的指名函的相泽眼睛满是血丝，“还有，不要随便在叙述中给人加心理台词！我压根没那么多心理活动！”
然而属于成人系的英雄毫无愧疚感：“因为，不是相泽主动放弃叙述权的吗？既然如此，那其他人怎么说，你就只能忍着听了。”
“这些无意义的旧事，无论是花时间说还是花时间听都是在浪费时间，毫不合理。有空说这些还不如快点把手头的工作干完！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会在难得双休日里还要来学校加班的？”
“就因为是加班才要说些有趣的事来调剂一下的嘛！不然也太BORING啦！”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麦克，“欧尔麦特，别客气，还想知道啥，尽管问！”
被同事们如此厚待的欧尔麦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关于龙虎……不，万系少女当年被退学的事到底是……”
椅子滑开的声音和突然撑着桌子站起的相泽消太让职员室里的空气凝固起来。从自己这个角度看不到如往常一样弓着身、垂着脑袋的消除英雄被头发遮挡的表情，但还是下意识道歉的欧尔麦特战战兢兢地看着不发一语的A班班主任绕过桌子向自己走来，然后在他满头大汗地思考要不要变回肌肉形态扛住生气的相泽一击的时候，对方越过了他，来到了门边开始吐出纸页打印机前。
“我先去交初步报表了，你们也快点把自己那份做好。”
相泽消太抛下这一句话便走出了职员室。然而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就连最擅长活跃气氛的DJ也因为头汗导致发蜡塔有些歪斜。
“呃，虽然之前说了那种PROMISE，可是这件事……”对着手指的噪音英雄用低音嘟囔着。
“只有这件事，我认为你还是直接向万系询问为好。”也完成了自己那份初步汇总报告的空灵鬼魂起身道，“如果她不愿意告诉你，那我们也不好多说。”
“……说的是呢。”金发瘦削的竹竿低下了头。
“如果万系也来加班就好啦，现在咱就能去问问她——顺便让她给我帮帮忙。”对写报表这事深恶痛绝的普雷森特·麦克丝毫不介意午夜“让过去的学生帮忙要脸吗”的吐槽，义正言辞地表示“人各有所长要懂得发挥”。
“啊啊，真羡慕那孩子啊，不是雄英正式老师所以不用来加班——明明是难得的双休日。”虽然吐槽了麦克，但午夜也对自己的工作愁眉苦脸，“真想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干嘛——肯定是在幸福地睡到中午12点然后刷手机刷到晚上吧。”
“……这其实是你的休息日日常吧？”
“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
苦笑着看着被午夜质问的麦克，欧尔麦特叹了口气，结束了这过长的休息时间，投身于自己的那份报告之中，同时却也在心底好奇着放假的万系现在正在做什么。因为是体育祭之后的临时休假，或许她真的会如午夜所说那样穿着睡衣在被窝里赖一天也说不定。
想到那个总是认真拼命的女孩团在被窝里的样子，蓦然笑出声的欧尔麦特拿起了手边的手机，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现在在干什么呢？虽然有些冒昧，但你要注意三餐，可别像体育祭那时一样被饿晕了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之后一起吃个晚饭如何？】
口袋里手机收到信息的震动让万系下意识地低头，但还是在身后老板的压力下没敢真拿出手机，而是继续向过往的行人吆喝着：“新鲜的鱼哦！今早才捕捞的新鲜鱼哟！现在惠顾的话我们还可以免费帮您进行处理，无论是刺身还是天妇罗，我们店都会为您提供特有的切分处理服务哦！这位太太，今天的金枪鱼不看看吗？很好吃的哦？——真的很好吃的哦？”
“喂，这鱼多少钱？”
“是！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
万系脸上洋溢的营业性谄媚笑容，在看见提着购物袋站在鱼摊前，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推销员是自己辅导员而陷入短暂呆滞的爆豪胜己时，僵硬地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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