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还没从半梦半醒的恍惚中脱困,万系眯眼看着蹲在椅子前的金发男性,半晌才不确定地说:“……霍克斯……?”
“在这呢。”霍克斯应声挥了挥手。
“……真是霍克斯?”似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迷迷糊糊的辅导员向着那头被初升的朝阳照得更为闪耀的金发伸出了手,然后在一声惊讶的“老师?”里彻底清醒过来,僵硬地转动脖颈扭头看向公园门口满脸震愕乌鸦少年。
“霍……克斯?”站在常暗身边的索敌英雄锁眼看上去也非常难以置信。
“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啊。”
羽翼英雄的话音未落就见自己的老友捂着脸扛起本绑在椅子腿上的行李箱和登山包飞速地冲进了公共厕所。因最想捉弄的对象逃走感到无趣的他拍拍膝盖站起身,扭头向来到身边的搭档和实习生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早好~你们来这里干嘛?”
“不,那个……因为月咏君想要来车站接今天来参观实习的辅导员老师,所以……”
“是的!鄙人正是今天来参观实习的辅导员老师万系控是也!”匆匆忙忙地在公厕里拾缀好了自己画上了职业妆的万系飞一般地冲到了被吓一跳的锁眼身前,忍着被看见刚起床的素颜和迷糊所带来的羞耻,向对方深鞠了一躬,企图用自己专业的用语和恭谨的态度洗刷之前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今天能有幸来此见习真是非常荣幸!您一定是索敌英雄锁眼吧?我一直对您的鼎鼎大名有所耳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年前的七月熊本诱拐事件中您的出色表现,真的是令人印象深刻!”
因为个性关系,一直作为辅助型“搭档”英雄出面的锁眼在这热情粉丝式褒扬赞美里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挠着被作战服包裹住的后脑勺笑道:“哎呀~也没那么厉害啦,也都是靠着和别人的合作——”
“哪里哪里!您谦虚了。还有就是去年二月份的……”
“喂,口袋里的小抄露出来了哦。”凑到商业性互吹的万系耳边摆出说悄悄话的姿势,霍克斯最后出口的音量却能让所有人听见。
万系大惊!仓皇低头看去:“什……?!我明明已经放进背包……?!”
“啊看错了,是小票而已。”扯出那一张皱巴巴的J商店购物小票,双手合十的胡渣小哥对捂胸心碎的搭档和再次涨红了脸的老友扬起了完全没有抱歉之意的笑容,“抱歉啦。”
“哈……哈哈哈……没、没关系的,万系小姐,我、我毕竟是辅助型英雄嘛,没有霍克斯这样出名是理所当然的,需要小抄记住什么的也、也很正常。难、难为您有这份心意了。”强颜欢笑的锁眼打眼看见自己上司投来的眼神,多年跟随的默契让他立即反应过来,向冲自己疯狂道歉的黑发女性伸出了手,“那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的行李就由我来负责运送吧,请问您暂住的酒店……啊!”
“模控医疗集团不给报销差旅住宿费的嘛?”霍克斯向尴尬低头的黑发女性歪头问道。
“不、不,这当然是给的。只、只是,”被霍克斯在自己学生面前这么逼问的万系瞥着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乌鸦少年,用堪比蚊呐的声音忸怩道,“只是从报销到补款到账的时间总是很久,我可能会撑不过这个月……”
“……”
“……”
“——久违的脑~筋~急转弯!”霍克斯双手比枪指向了过于穷酸的雄英辅导员,“猜~猜~我现在想说什么?”
“知道的!!我知道的啦!!‘身为一个成年人这样实在是太悲惨了’这种事什么的我知道的啦!!!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嘛!!”
“宾果!这位嘉宾答对了!”捏着空气麦克风的霍克斯哈哈笑着扯下了已经被打击到自暴自弃地失意体前屈的万系背上的登山包,将它和行李箱一块推给了自己的搭档,“恭喜这位嘉宾获得在霍克斯的事务所包食宿的一天游的大奖——锁眼,你去把她的行李放到事务所前台存着吧。”
“好嘞——唔?!好、好嘞……”
霍克斯瞄着带着小小倒三角的眼睛从被出乎意外的重量压弯了腰、有些踉跄地原路折返的索敌英雄转向了蹲身按着啜泣的悲惨社会人肩膀无声安慰着她的雄英实习生身上:“月咏君?”
“是。”绅士地扶着自觉无颜面对自己学生的辅导员起身的常暗踏阴这才看向了有着一对赤红羽翼的NO.3英雄。
“你早餐吃过了吗?事务所应该有早餐服务哦。”
“承蒙关心,但在下已然在来前便已用膳完毕。”
“这样啊,那我和这位辅导员小姐去吃早餐了,你既然吃过了就和锁眼一起去送行李吧。”
“……”
在常暗踏阴无言以对的沉默中,翻开随身笔记本的辅导员皱了皱眉:“霍克斯先生,我认为指名雄英学生就意味着应该让他在职场体验期间跟随在指名英雄身边互相了解学习才是。您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会吗?我是第一次指名不太懂耶。不过我们事务所的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哟?”
“那么您或许应该按照大部分事务所的方式来,毕竟这是一次您指名雄英实习生的职场体验,不是您新招了一个职业英雄。如果这种方式您尝试过感觉不合适的话,您可以在之后的指名中逐渐调整。”万系摇了摇头,“以及,我其实不怎么饿。也有自带早餐,就不多麻烦霍克斯先生。我和常暗……呃,月、月咏君,可以在您用膳的时候等待,霍克斯先生按照平时的习惯来就好,不用太在意我们。对吧,常……月咏君?”
微怔地注视着黑发女性的常暗踏阴这才反应过来,压着喙尾的弧度应道:“啊。正是如此。”
“嗯~~……”歪头抱胸思索了一会,霍克斯问道,“那你自带的早餐在哪呢?”
“就放在包……啊啊!”
“哦哟,看来某人的早餐好像先一步去霍克斯事务所休息了呢。果然还是跟我一起吃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哟?那家店就在我们原来……”话未说完便忽然停下的羽翼英雄按着耳机顿了顿,“——早餐前的小晨练,控,伊志庵的比丘尼说有异教的狂热信徒冲进寺院抢走了镇院之宝并攻击佛像和僧侣——要走了哦。”
“那些混……呃!”习惯性想要跃起跟上振翅起飞的羽翼小子的前龙虎组在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险险地刹住了车,左脚绊右脚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地上。
“老师?!”
“没事没事!只是有点被吓了一跳而已。”打着哈哈从地上爬起来,万系对没有翅膀无法飞翔的学生鼓劲般地握拳一笑,“那,月咏君,我知道一条近路,让我们一起加油跑过去帮忙吧!”
……
“太~慢~了。”倚靠在伊志庵门上,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打着节奏的霍克斯顺着仓促的足音抬眼看向带着气喘吁吁的乌鸦少年赶到的友人,“为什么那么慢?”
代替难以在急促喘息的间隙中找到开口的时机的常暗,万系向霍克斯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霍克斯先生,我们已经尽力……”
皱了皱眉,速度最快的英雄对也带着警员赶来的“搭档”说:“这些家伙的善后就交给你们了。——控,接下来是阳光大道的信用银行,经典的银行抢劫,这次要快点哦。啊,对了,早餐就用这个凑合吧。比丘尼她们给我的。”
“哦哦看俺——咳咳咳!”接住差点就要蹦出的乡音在最后一刻被咬住了尾巴,和霍克斯扔来的樱饼一起被塞进了肚子。捂着嘴巴的黑发辅导员迅速解决掉这一盒来自寺庙的馈赠后,转头看向了用吸管啜饮着热情的比丘尼送来的茶水的学生,“月咏君,不要紧吧?还能坚持吗?”
将茶杯递还给年迈的比丘尼,礼貌地道谢的乌鸦少年颔了颔首:“当然。”
……
“就说太慢了。”矗在电线杆顶端,霍克斯俯视着跑在明显体力不支的少年身边的黑发女性,在对方看向自己的一刻别开了视线,“完庭那边的酒吧好像有人闹事,接下来去那边。时候的处理就拜托你们了。”
“了解!”早已对这种安排习以为常的飞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在自己身后站定的雄英实习生和辅导员解释道,“啊,我们助手的话基本上都是负责事后处理的,你们不要见怪。因为霍克斯太快了,这种形式才是最高效……”
“喂——控,你在干什么?我要走了哦?”已经飞出一段距离的红翼英雄突如其来的喊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正对飞鹰的话予以赞同的点头的万系控愕然地看着停滞在空中对自己大幅摆着手的霍克斯,张了张嘴,围观的人群中隐约传来的“那个是谁”“霍克斯新招的‘搭档’吗”“英雄名是‘控’的英雄?有这号人吗?”便让她改变了即将出口的回应。转头看了眼身后尚未平息过于急促的喘息的少年,万系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回头对已经开始不断看手表的英雄喊道:“不了,霍克斯先生,我是辅导员,我的职责是记录职场体验中学生的体验过程,您先过去吧!”
“……是吗。那就随你吧。”
这么说了的霍克斯在之后的事件里都没有再对万系或是常暗有过特别的招呼。而他们也没有机会和不断奔波在各个事件现场的羽翼英雄有更多交流的机会,只能跟在有着定位能力的锁眼身后,追逐着那飞翔在空中的红色羽翼。然后看着他终于在暮色降临时落在废楼楼顶上停歇下来,不再展开。
“霍克斯说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通过无线电与对方取得联络的锁眼对来自雄英的两名体验生说,“真是辛苦你们了。中午都没有好好替万系小姐接风呢。万系小姐,常暗君,待会就和我们一起……”
“……不好意思,我稍微有点话想跟霍克斯先生说。你们能先回去吗?我之后会自己回事务所的。”
“诶、哎?可、可以是可以……”
“那就恕我失礼了。”
“啊,喂!”
喊不住冲进楼里的黑发女性,锁眼无可奈何地挠了挠脑袋:“那常暗君,看来今晚的聚餐注定属于男生们……”
“失礼了,锁眼先生,飞鹰先生,请容在下也先一步告辞。”
“咦咦?!”
皱着眉头的黑发辅导员疾步走在回音空洞的楼层中,开启手机的手电功能照亮着一层层阶梯,然后直接撞开了天台锈死的门锁,在清凉的夜风中看着坐在栏杆上回头看向自己的金发男性:“……霍克斯先生。”
“这种语气还是算了吧。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还这样就太无聊了。”从栏杆上转身跳下,霍克斯用红色的飞羽拿出了藏在水箱阴影里的樱桃味汽水,递给了来到自己身边的老友,“你说是吧,控?”
“……哈,也是。”看着饮料罐上大大的樱桃,万系笑了笑,打开它和霍克斯手里的碰了碰,倚在了羽翼青年身边的栏杆上,“成了大英雄之后,看起来生活很忙嘛。”
“可不是嘛。”
“就连略微指点自己指名的学生的时间都没有了。”
“当然咯。我可是NO.3的英雄咧,比起从头栽培一个愣头青,我果然还是喜欢坐享其成,直接挖角现成的搭档。”啜了一口味道古怪的汽水,大大地“哈”了一声,霍克斯斜眼看向身侧的女性,“对,比如说某个原来一起干架了很~久的朋友。”
然而对方并没有看着他,只是眺望着远方,心不在焉的笑着:“哦?是吗。”
“喂,控,我说,要不要来我这里?”将半脸埋进叠放的臂弯里的金发青年说,“大概,会让你更加幸福的哦?”
万系笑了笑,转头道:“又在说这种……”
说到半截话在张开翅膀跃至栏杆上的霍克斯投来的俯视中停顿。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睛生硬地安插在带着浅笑的脸上,巨大的红色羽翼甚至挡住了空中的月亮,在月光银色的镀边中,霍克斯向愣住的黑发女性道:“我啊,还是蛮喜欢当年和你一块做各种事的日子的。你很快,甚至比我还要快。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从电车下救下夜野老师时我就发现了——你,其实也是可以飞的吧?
“并非匍匐于地上苦于觅食的虎,你是可以翱翔在空中的龙,不该被地面束缚。你不这么想吗?”咧开笑容的羽翼英雄眼皮耷拉,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慵懒没点正经,却让万系不敢用往常一般的哈哈岔过话题。
“所以,就像当年一样,再次和我一起飞吧?会很开心的哦?而且,这是最快到达幸福结局的方法——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鞋底已然脱离了栏杆,来到楼外空中的霍克斯笑着对仍在地上的老友微微躬身、伸出了手,用过去伪装不良少年的调调道,“那么,那边好像又有暴走族在闹事的样子,一起去和他们干一架?”
哑然地看着向自己发出邀约的金发英雄,在那过于熟悉的语调和故乡的夏风中,宛如回到了当年的万系下意识地从护栏上抬起手,却又停滞在了半路。
“万系老师!”
已经顾不得礼仪妥当,从藏身处冲出的乌鸦少年紧张地看着惊讶地回头望向自己的黑发女性。
他有种感觉,如果她抓住了那只手,或许自己就永远追不上她了。
难以名状的焦虑和恐慌让他甚至没法做出喊话之外的行为,只能惴惴不安地握拳盯着不远处被羽翼英雄投下的阴影笼罩的万系辅导员。然后——
“月咏君,”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转过身,绽开笑容的万系把手伸向了这位小小的暗夜英雄,“那边好像有暴走族在闹事,再加把劲,和老师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心中一悸的常暗踏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刚准备回答,就见被婉拒的羽翼英雄如鹰般俯冲下来,在辅导员的惊呼中从她腋下穿过手臂,环抱起了对方,“!!万系老师!!”
匆匆追上前去的乌鸦少年只能与被抱着腾飞而起的黑发女性失之交臂。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耍赖的羽翼英雄,却在对方埋在万系颈边、仅露出眼睛的脸上看到了仅仅一瞬间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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