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月亮从云后露出来。
河水潺潺从脚边淌过,少女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起头。
来河边的路上,陆昭给了她水喝,还给了她肉干吃,现下也没那么饿了。
若禾还以为亲兵们将宋梁成送到河边后便没自己的事了,没成想一个个跑的那么快,不愧是当过兵的,反应过人。
还是陆昭垫后,将宋梁成的衣裳叠好塞到她手里,说什么“我们都是糙汉子,不懂得怎么照顾人,还请姑娘你多费心吧”,说完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宋梁成。
在此处能看见不远处营地的火光,黑暗中能看到橙暖色的光亮,她也没那么害怕了。若禾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河面上倒映着月亮波光粼粼,耳边是清晰的流水声。
她禾目不斜视,想起刚才那个吻,嘴巴就像被烫到一样。
都怪玉晚娘的坏心眼,也怪宋梁成,他怎么,怎么能……
今夜差点被宋梁成给欺负透了,若禾心里又羞又怕,眼下仍是两个人独处,若禾愣是不敢看他一眼,生怕又回想起方才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
虽说她成过一次婚,但那是名存实亡,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同陌生人一样。赵戊连她的红盖头都没有掀开,自然算不得礼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虽不拘于礼数,却也是知道羞耻的,宋梁成不但咬了她,还亲了她,若是被外人知道,她可真没法做人了。
她的确是亲近宋梁成,但也只限于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从没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更深的交流。
记忆里的宋梁成是绝对的不近女色,若禾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方才感受到他的炙热,才澄清了自己的猜测,他很健康,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哗啦啦的落水声轻骚着她的耳膜,脑海中浮现着男人匀称有力的身体,爱美的脑袋不管不顾的偷偷扭过去。
宋梁成泡在冰凉的河水中。
他光着膀子,后背上的蝴蝶骨因为手臂的运动显现出来,衬得他身材匀称,肌肉的纹理都带着雄性的独特魅力。水珠从肩上滑落,从后背滑到后腰,落进黑色的裤腰中,引人遐想。
若禾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脸颊都热了。
她不是第一回见到宋梁成光着膀子了,只是碰到月下流水,夜深人静,还有……方才那个吻……她的心便慌乱不已。
水流没到宋梁成的膝盖,因为撩起水来冲凉上半身,裤子沾了水后,紧贴在宋梁成的身上,腿部的轮廓也就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不愧是第一美人,肩宽腰瘦腿还长,就是放到人堆儿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颗星星。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宋梁成迈着步子转过身来,某个地方的轮廓尤为清晰,若禾的目光好巧不巧,落在那最显眼的地方。
泡了好一会儿的河水,宋梁成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转过身才发现,丫头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痴痴的看着他……的那处。
傻丫头,这个时候还好奇什么。
方才的亲密接触和深吻,他仍意犹未尽。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应该明白自己对她存的心思了吧。
药能乱、性,他忍耐了许久,却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若禾咽了口水,见他湿漉漉地朝着自己走过来,惊惶的后退了两步,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公子!你、你别过来!”
宋梁成没有停下,走上岸来,低声道“我已经清醒了,你还怕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许是怕方才过界的接触,又或许是宋梁成的冰冷的气息朝着她席卷而来,叫她忍不住要后退。虽然若禾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方才种种都是因为玉晚娘下的药,并不是宋梁成本意,她还是忍不住的怕。
在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就好像是仰望了许久的星星突然落到了身边,就在她面前闪耀着。但这样是不对的,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宋梁成才做那些事。
如果做错了,她害怕他们都躲不过。
那个雪夜,他们都会死。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想到这里,若禾将手上的衣裳塞给他,转身就要离开。
“丫头。”宋梁成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一起走吧。”
少女停住脚步。只是一起走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月亮在身前照亮了河床上的小路,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沿着河流走向远处的火光。
身后百米外跟着十几个亲兵牵着两匹马,看着两个身影始终隔着一段安全距离,默默感慨,照若禾姑娘这个迷糊的样子,自家将军怕是任重道远,仍需努力。
——
一觉睡到天亮。
玉晚娘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帐中,身边也没有她等待已久的男人,而是趴在帐外,连手脚都被人捆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里头等三郎君回来吗?难道是三郎君将她扔出来了?合欢散不该没发挥药效,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晚娘狼狈地大喊,忽又发觉自己的嘴被布塞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动弹不得在帐门外挣扎了一会,营帐外路过不少的主子和仆人,每一个都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笑着走开了,笑谈着不知宋三要怎么将人折磨至死。
“早听说宋梁成心狠手辣,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你不知道吗?他之前那个贴身的大丫鬟就是被他下令给割了舌头,然后扔到林子里喂狗了。”
“还有呢,他从前有两个护卫,另一个被他亲手用刀捅死了,只剩下现在这个,听说,那时宋梁成才十四岁。”
“果然是庶子,做什么也不考虑名声,让你试,你下得去手?”
公子们谈笑着走开,若禾从一旁走来,听到他们口中讨论的宋梁成,仿佛同她印象中的不是一个人。但,那的确是宋梁成能做出来的事,他一向是会为了自己拼命的人。
日上三竿。
昨夜睡得太晚,她也醒的晚,好在宋梁成允许她今天可以睡足之后再来侍奉,算是补偿昨夜的无礼之举。
有补偿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若禾起床的时候,营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穿了衣裳便来了这儿。
门口捆着的玉晚娘看见她后,眼神瞬间凶狠起来,比宋梁成的眼神还吓人。
好在若禾已经不怕她了,绕开她走进营帐。
宋梁成还在睡。
蹑手蹑脚走过去,营帐里不见陆昭,她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宋梁成。
昨夜最累的,应该是他才对。
小姑娘帮他收拾了乱糟糟的桌子,走到床边,看到了躺着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个安静的美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些人口中的杀人狂联系起来。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还有又长又密的睫毛,怎么也看不够……若禾蹲在床边仔细端详,难得有机会这样肆意的看着他。
端着水盆回来的陆昭掀开帘子便看到这一幕——少女蹲在床边欣赏男人的容颜,手指还不老实的轻戳男人的脸,继而,小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陆昭很疑惑。
将军不是睡醒了吗?
他就去打盆水的空当,又睡着了?
陆昭轻轻咳嗽两声,若禾立马起身,若无其事的从床边走开,对陆昭笑笑,“你忙,我先去给公子拿早饭。”
少女刚出营帐,宋梁成便睁开眼睛,带着怨念从床上坐起来,盯得陆昭后背发麻。
“将军,恕属下多嘴,您跟若禾姑娘到底有没有……”
“你说呢?”宋梁成黑着脸看他。
“这……”陆昭颤巍巍放下水盆给宋梁成洗脸,“将军想让若禾姑娘明白,还是走正当路子比较好,用那些个邪门歪道的,怕是会伤了人家的心。”
宋梁成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说起这事,宋梁成抬抬手,冷道:“外头那个,先拖去打三十板子。”
昨夜若不是若禾拦着说太晚了会吵到别人,他早就将那个女人乱棍打死了,这次敢给他下迷情药,下次就是毒药,早露出了马脚便早些处理了,省着看了烦心。
若禾端了早饭回来,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玉晚娘。
小跑过去,看着她脸色苍白,紧咬着嘴里的布,着实可怜。
可惜若禾并不心疼她,转身进了营帐,在宋梁成吃过早饭后才小心提醒他。
“虽然玉晚娘做了错事,但公子不该为她坏了自己的名声,毕竟她是余大娘子的人,眼下还在夜猎期间,这么多眼睛看着,不好动私刑。”
听她劝解,宋梁成也只是暂时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传令下去,将玉晚娘放去丫鬟们的营帐中养伤,不许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昨夜没能参加夜里的活动,若禾颇为惋惜,她是第一次来夜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宋梁成穿好衣裳,领着丫头出去逛逛,看着她渐渐放松,露出笑容,自己冰冻许久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射箭空地上的人稀稀落落。
连射十靶的要求太高,经过昨夜若禾凑上去,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柄彩头,金燕子。
小巧的燕子栩栩如生,白玉做的眼珠水润又灵动。若禾只敢远望,小声感慨,“我得攒多少年才能买上这一柄金簪子啊?”
宋梁成走上前来,低声问:“喜欢?”
若禾下意识答,“喜欢。”
刚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转头去看,宋梁成已经拿起了一旁的弓箭,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人,众人都知道宋梁成的箭法奇准,看到是他拿起了箭,纷纷上前围观。
原本空荡的空地上一下子挤满了人,更是有大胆的姑娘盛赞宋梁成的美貌。
若禾被淹没在人群中,即便身边多了这么多人,宋梁成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弯弓拉满,连着十只箭射出去,手都没有抖一下。
众人定睛一看,射出去的箭齐齐射中靶心,无一例外,这速度这精准度,整个天下都无人能够与之匹敌。
赢下了彩头金燕子,宋梁成带着若禾离开,刚远离人群便将金燕子放到了若禾的手上。
“这……”若禾疑惑的看着他。
“既然你喜欢,便留着吧。”宋梁成平淡的说着,错身走过去。
这一切,都被跟在两人身后萧骁看在眼里。
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宋梁成,原来是才子会佳人,公子寻丫鬟去了。
直到若禾宝贝似的捧着金燕子脸红着跑远,萧骁才从背后冒出来,拍着宋梁成的肩膀,望着他看去的方向,笑道:“三哥,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已经被发现,宋梁成也不解释,只感叹,“可惜她不明白我的心意,否则,你早该叫她嫂嫂了。”
“什么?”萧骁惊讶道,“你打算娶一个丫鬟做正妻?外人会在背后说死你的。”
“外人说我还少吗?”宋梁成找了一处草垛坐下,“我只要她好,别的,都不重要。”
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见,萧骁实在没想到这个冷透了的三哥不但铁树开了花,还成了一个痴情种,真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既然如此,萧骁作势反问他,“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不告诉她你的心意呢。”
宋梁成沉默了一会,“她还太小。”
“我娘十五岁跟我爹定亲,十六岁就生了我,这借口,不好。”萧骁拍拍他的胸膛,“三哥,你扪心自问,若是真的喜欢她,敢不敢跟小姑娘表白呢?”
“表白?”
初听觉得可笑,宋梁成转念一想,又觉得尚且一试。
如若她不走来,他自向她而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