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无尘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雕刻着黑龙的盘龙柱，琉璃凤凰睁开了双眼，空洞的眼里是两簇火焰，紧接着那火一发不可收拾吞没了整个琉璃凤凰，托着绚丽尾羽的幻影凤凰从火焰里围着兰陵煜旋转了几圈，又投进了架子后的石门上。
架子移向一边，石门上的繁复花纹被凤凰填满缓缓打开，药生尘率先走进了石门，石门两边是和殿外一样骷髅形状的灯具，一眼望过去每个骷髅嘴里都含着一颗夜明珠，至于墙上则是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凤凰，尾羽处还挂着真正的凤凰羽毛。
兰陵煜看了几遍，发现自己右手边的就是曾经送给箫韶的羽毛。
“殿下一直很喜欢凤凰，”药生尘丝毫没有避讳，指了指兰陵煜右手边，“这根凤羽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似乎是凤族之皇的尾羽。”
“是吗。”兰陵煜看出药生尘似有什么瞒着自己，他天生会察言观色，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药生尘每说一句他就凑合着应付过去，无极月虽然没看出来药生尘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还是沉默的守护着凤皇。
药生尘对兰陵煜敷衍的态度并不介意，而是边往里面走边说道：“殿下是很喜欢凤凰一族不错，不过这世间要是真的有凤凰的话，还是得避着些殿下为好。”
“为什么？”兰陵煜没有说话，无极月倒是先处于对凤皇的担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药生尘在拐角处停了下来，随手从骷髅头里面取出来一个夜明珠，他推了下墙角一处，石门内里的格局大变，几个组合间一间密室就出现了众人眼前。
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夜明珠高高悬于半空，照亮了密室一角，那里是堆砌如山的凤凰羽毛，零碎的凤凰残肢断体，兰陵煜脚步不稳，墨色的眼眸转瞬间就变成了赤色。
无极月惊讶于凤皇眼睛颜色的变化，又见那抹赤红如风中残烛，如融进河海里的异色一般，很快散了个干净，在绯衣青年捂住眼睛的时候他忙上前扶住了。
兰陵煜双眼疼的厉害，一时间有些睁不开，只是族人断肢残骸的画面依旧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点冰凉的东西从脸颊滑落，他伸出手抹去，脸上留下了一道极淡的血痕。
“或许你不知道这些，”药无尘指尖一束灵力操控着悬于半空的夜明珠，以让身旁的两人更清楚的看到密室全貌，看到那角落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凤凰白骨，还有一个个蒙着红纱穿着喜衣的泥人。
“这些都是凤凰。”
泥人裸露在外面的手指指甲上有凤仙花留下来的橘色，细白的手腕处扣着一条红绳，兰陵煜走上前蹲了下来看着那泥人的手，他没有听到身后的药生尘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慢慢的掀开了遮住泥人相貌的红纱。
红纱下的泥人没有五官，兰陵煜依次掀开了其他泥人头上的红纱，这些泥人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五官的，无极月也看到了那些无面的泥人，想到之前听过人界多出了许多人被扒去了脸面的事情，他道：“莫非人间无面人的事情就是鬼君弄出来的？”
“殿下没做过涂炭生灵的恶事，”药生尘垂眼，“捏泥人纯粹是除了凤皇外的兴趣爱好罢了。”
“凤凰？”无极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总觉得药生尘在说到凤凰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若是鬼君找到凤凰，他待如何？”无极月谨慎问道。
“待如何？”药生尘奇怪的看着无极月，“凤凰一族早就和诸神一样，这世间已经没有凤凰了，就算有的话，被鬼君找到，也只会被扒皮放血。”
兰陵煜站起身不看那些泥人，他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密室。
“你不是说鬼君喜欢凤凰的吗，为什么找到难能遇到的凤凰还会扒皮...放血？”
“因为凤凰血能救人，喜欢是一回事，救人又是另一回事，孰轻孰重，或许只有殿下知道，再说这密室的都是殿下寻来的死物，难道说被拔了皮抽干了血的凤凰就不算是凤凰了吗，左右不过是收藏物罢了。”
无极月和药生尘的话在背后响起，兰陵煜没有理会，外殿的架子恢复原样，琉璃凤凰还是之前的摆放位置，木楞的残魂碎魄在各个角落呆呆的看着他，他勾起唇角对这些残魂碎魄笑了笑。
“兰陵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无极月一出密室就拉着凤皇想要离开，被他拉着的兰陵煜脚下几个踉跄，勉强回过头去找药生尘，药生尘歪着头和兰陵煜对视：“你身上的伤似乎很多，既然是殿下的友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还请不要推脱。”
“多谢，”都是陈年旧疾，兰陵煜对这些并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是密室里那些族人的残骸，“你知道密室的那些是鬼君在哪寻来的吗？”
族人性烈且素来高傲，祭天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要将自己彻底融于火海中，不给宵小留下利用自己尸身的机会，这也让后来的兰陵煜在那火海留下的巨坑里寻觅许久也找不到一丝族人存在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兰陵煜想带那些凤凰的残骸回凤栖山的梧桐神树底下，那里才是每个凤凰最终的归宿。
“这我不知，”药无尘回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可惜这世上已经没有凤凰，引魂使的药方也缺了最重要的一味药引，这个时候药应该差不多快好了，失陪。”说完最后一句话，药生尘跟着几个鬼仆往相反的地方走去，很快就进了外殿里的一处阵法内，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
看那红莲池黑皮小鬼怯生生看着自己，左右除了无极月这诺大的外殿再每一个活人，兰陵煜走到了红莲池旁，那黑皮小鬼呜咽了一声往一朵红莲后面躲。
一片花瓣落了下来，兰陵煜伸手接过，眼角余光瞥到那黑皮的小鬼又探出了头，在左边，不对，是在右边，食指中指夹着红莲花瓣，兰陵煜看向那黑皮小鬼藏身的地方，发现这小鬼居然有三个头，此刻那两个探出来的头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至于那最中间的反而藏在红莲后极为羞怯。
左边的头睁着湛蓝的双眼，右边的则是墨绿色的，两个头都在磨着后牙槽，嗓子里发出了威胁的兽类吼声，紧接着就开始冲着兰陵煜狂吠了起来。
原来是个狗，还是三个头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兰陵煜做了个扔暗器的假动作，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头同时缩了回去，待发现没发生什么时又探了出来，叫的比之前更凶。
“恶狗！”无极月骂了一句，拿着长剑就要上前，那在兰陵煜手中的红莲花瓣比他动作更快，如一道流光直接折断了三头犬中间那个藏身的红莲花茎。
“......汪。”没了遮挡物，中间的头轻轻叫了一声，扭头就要跑走，旁边的两个头则是一个眼神暴戾，一个恨铁不成钢。
兰陵煜站在原地没动，三头犬中间的头犹疑了一会，思考了片刻后直接变成了原形，一条狰狞的顶着三个头的大狗吐着舌头就要往凤皇身上扑过去。
“蠢狗，过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让那身姿如雷，行动如风的大狗在半空中闪了腰，直直的落在地上，鬼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内殿出来的，兰陵煜看着那三头犬吐着舌头往回跑，回到了主子身边后左右两边的恶头又开始狂吠了起来。
“啪。”左边的头被打了一下，它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主子，右边的也被这一招敲山震虎缩着脑袋不再出声。
“狗仗人势。”无极月悄悄说了一声。
“再喜欢也不要冲上去，”敲了下蠢狗的脑袋，鬼君继续告诫这不长记性的狗，“把人吓跑了我就拿你煲汤。”
两头狗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只有中间的依旧睁着双棕色的眼睛，眼神极亮的看着兰陵煜。
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狗喜欢自己？兰陵煜有些怀疑箫韶这些年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小毛病......，好像确实有些小毛病。
“汪...汪...”中间的头看几眼兰陵煜又看几眼鬼君，不知道是想干什么，甚至开始了疯狂转圈圈，一缕黑烟缠上了大狗全身，转瞬间那黑烟里的黑狗就变成了一个只到银发青年小腿膝盖的小孩。
一点都不可爱，凶神恶煞的小孩，那双墨绿色的双眼狠狠瞪着兰陵煜，很快墨绿色的眼睛又变成了棕色，最后变成了湛蓝。
“啊啊啊主人他好好看!”
“主人我们把他做成泥人娃娃吧！”
“不行。”鬼君抿唇，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没有自己小腿高凶神恶煞的小孩。
“我要娶他，我要天天看到他，听我的，我觉得可以！”湛蓝色的双眼再次变成了墨绿，凶凶的小孩握拳。
“去。”银发青年提着小孩的衣领扔到了一边，黑雾散去，那小孩恢复了三头犬的模样，吐着舌头继续疯狂转圈圈。
无极月脸色难看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刚刚这三头犬的魔音，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三头犬现在还在心里狂喊咆哮。
“想得美，兰陵哥哥已经有双修道侣了！”无极月叉腰冲着狗大声喊道，他只顾着看那转圈圈的狗一下子停了动作，没有注意到银发青年，鬼王祁无烨曾经交代过，若是凤皇犯懒没有使用障眼法被不识趣的人盯上了，就对那人说凤皇已经有了双修道侣，至于这个双修道侣就说是他祁无烨。
“谁？”
“鬼王祁无烨。”无极月牢牢记着鬼王的话，几乎没有思考就搬出了鬼王，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问话的不是那个蠢狗，而是银发青年，是鬼君。
兰陵煜在一旁无奈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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