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你没死……不对,你这身体……”
白决愕然看着郭旻,或者说变成了李子望的郭旻。
郭旻咬着手指咯咯地笑:“啊,那晚之后,我就借了李子望的身体咯。小师弟啊,好久不见。”
白决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那天晚上,薄暮空潭的护门结界是你打开的吗,那些妖,是你引上来的吗。”
“都这会儿了怎么还问这个。”郭旻连连摆首叹息。
白决吼道:“你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心门吗!”
“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陶漱活的够久了,死得其所不是吗?你应该替你师父谢谢我才对呀。”
白决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了他:“那么其他人呢,你对得起薛师姐吗!她待你不薄,把你当亲人一样,你就这样害死她!”
“哎,我有给她多烧些纸下去啊,她那个财迷在下面肯定也很开心呢。”
白决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个人是没有什么良心了的。
“你……不对,我查碧云天的记录时,李子望从三百年前就在采购那些草药了。你却说你是三十年前才夺舍。”
“那是我用幻术控制了他做的嘛,”郭旻笑嘻嘻道,“师兄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问个够,看在你过去待我不错的份上,让你做个明白鬼。”
白决忍住一腔怒意,思考片刻,问他:“那天晚上为什么特意叫我回来?”
“啊,这个你真的猜不到吗?”
郭旻没有否认刻意把他带回来的事,却也没有明说。
“真可惜,这个不能讲。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个问题。”
郭旻摊开掌心,幻化出一片锋利的光刃来,缓缓往白决跟前走去。
吊在半空的顾维忽然高声问:“召魔令在你手里吗!”
郭旻一挥手射出一片白芒,划破了顾维的脸颊:“我问师弟,没问你哦。”
“召魔令在你手里吗。”白决平静地问。
郭旻无趣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在,回答完毕,再见了师弟。”
他手中的光刃猛地朝白决刺过来。
白决大喊了一声:“顾掌门,这次你不信我也得信,千万别松手!”
话音一落,他连带着顾维便一起从原地消失了。
郭旻一愣,耳后传来猎猎风声,他匆忙偏头避开,发现裴谨已经挣脱了幻网,一套凌厉霸道的剑招朝他招呼过来。
快剑无影,郭旻两下就被钓秋水刺破了衣衫,他迅速并指结印,隐匿了身形。
可他甫一消失,裴谨就跟着不见了,剑过无痕。
郭旻又走出幻场,眉头紧锁:“师弟,你这是什么招数?师父好像没教过啊。”
白决轻轻一笑,笑声像浸泡在水中,被小石子打散了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从各个方向时远时近的飘出来:“废话,师父只我一个亲传弟子,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郭旻的神情瞬间变得阴毒万分,他快速转动身体以防白决的偷袭,忽然间,他眼底精光一闪,以自己为圆心发射出了数千枚幻针。
笑声似是被射碎了,化为玻璃片掉下来,突然间有一处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很细微,但郭旻须臾便闪现过去,把手中的光刃狠狠插入。
不料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倒映出镜子里的他自己。
镜子被光锥凿出千百条裂缝,砰然炸碎,镜中人被光刃刺个正着,与此同时,郭旻相同的位置也多了一个窟窿。
那把光刃是由他亲手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郭旻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白决和裴谨一齐从虚空中现身,枉清狂与钓秋水缠在一处,气势此消彼长地趁虚而入,配合默契无间,交叉架住了郭旻的脖子。
顾维给了郭旻最后一击,并甩出捆仙索捆住了他。
郭旻一被俘,他制造的幻境也自然被破。镇子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十分显眼,远处乘坐着鸟兽赶过来了一批修士,其中还有丹心楼的人。
岑灵韵驾在仙鹤上扬声问道:“顾掌门,你们没事吧?”
顾维的半张脸还沾染着先前被郭旻划破时流下的血,看上去有点骇人。他的眉峰一贯肃然凝聚着,琢磨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郭旻不甘心的跪在地上,眼见丹心楼的人都来了,知道逃不掉,忽然用耳朵去蹭肩膀。
白决蓦地大叫:“他要自杀!拦住他!”
顾维反应极快,一掌拍在郭旻胸口,把人拍晕了过去。
岑灵韵上前两步试探了一下郭旻的鼻息:“还活着。”
他命丹心楼的手下把郭旻带走,押回去好好审问。
其余的修士也陆陆续续往这边聚了过来,许多人因为幻境受了重伤,宗主们下令原地修整。
顾汝兰带着北邙的人也来了,他匆匆跑到顾维跟前:“爹……掌门,你没事吧?”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瞟到了顾维身后,裴谨正扶着白决靠着一棵树坐下,白决好像也受伤不轻。
察觉到了顾汝兰的眼神,顾维似乎要开口斥责什么,嘴张了半晌,最后只重重哼了一声,走到边上也盘膝坐下了。
岑灵韵走到白决边上,音量提高到其他宗主也听得到:“誓血阵时限将至,既然李子望已经伏诛,我便在此将血誓勾去,诸位没有异议吧?”
一行人或多或少受着伤,在原地哼哼唧唧,互相看着,谁也没先出声,几大宗主不约而同看向顾维,发现顾维已经在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似的。
岑灵韵当即划破手掌,用血在半空中画出符文,白决和裴谨将手掌贴了上去,岑灵韵念了几句法诀,就此勾销了血誓。
“多谢岑楼主。”白决道。
岑灵韵儒雅地点了点头:“无妨。刚才是怎么抓住了李子望的?”
白决把郭旻的事和岑灵韵讲了。
岑灵韵若有所思,忽然靠近了白决一些,低声问他:“李子望的事,调查之后肯定要公之于众,白公子你希望丹心楼讲出他是郭旻的实情么?”
白决微微一怔:“为什么不?”
岑灵韵看着他的脸,轻轻一笑:“不说,那么他就还是碧云天的李子望。心道这三十年受到的打压已经够多,也许,可以让通灵道帮忙转嫁一下压力?”
白决露出惊诧不已的神色:“岑楼主,你是认真的?”
岑灵韵笑得八风不动:“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
白决蹙眉:“每个人都有权知道真相,如果你问我,那我不会选择隐瞒。如果因此让心门的声誉雪上加霜,那也不是心门的问题。”白决转了转眼珠,挑眉道,“嗯,有你们的问题。你们丹心楼这三十年间早应该出出主意才对吧?我指的不是拆东墙补西墙那种馊主意哦。”
岑灵韵低低一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白公子的想法了。”
白决表情愈发疑惑,但岑灵韵没有再多的解释,转身离开了。
裴谨把白决的身子板正,道:“好了,少说两句,你需要恢复。”
他将白决的手搁在自己掌心里,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灵力。
白决感受到裴谨传递过来绵长的灵力,忙道:“不需要……”
裴谨打断他:“安静。”
白决竟然被他说的缩了下脖子,乖乖闭嘴了。他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掌,裴谨手上还缠着他的发绳没有脱下来,两人坐得这么近,一旦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暧昧。
白决莫名有点慌乱,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抽了一下。裴谨睁开眼,抓回了他的手:“这位白公子,还能老实点吗?”
白决支吾道:“其实也也不用这么传导……”
裴谨盯着他的脸,蓦地一笑:“还有一种更快更直接的办法,要换那种吗?”
白决脸腾地红了,他知道哪种,他对着裴谨这具身体用过不止一次,那些时候却没现在这么多旖旎心思。
“不不不必!”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也难以启齿。想来他实在对不起裴谨,从前对他是无名敌意,后来想明白了,裴谨也没做错什么,甚至还帮他不少,如果换成其他人,他早就把对方当做推心置腹的好友了,只因为两人中间隔了一个裴听遥,所以他一直回避着。
后来裴谨也和他说清楚了,把他当朋友。他也决定刨除各种偏见,把对方当朋友。
没有人坐在朋友身边碰了一下手,就会联想到接吻的画面。
从前他其实不觉得内疚,裴听遥本来就用过这具身体,他看着裴谨,联想到的都是裴听遥,但可怕的是,他现在对着面前这个人,会想到的,是裴谨。
他简直既对不起裴听遥,又对不起裴谨。
裴谨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调笑道:“渡气而已,想歪了?”
白决看了看他,避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跟着笑了:“你还真是无欲无求。”
“你确定说的是我?”
“可不是吗,”白决单手支起下巴,“你在幻境中都没有中计,连我都迷失了一下……”
裴谨定定看着白决,唇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也许是因为,我最想得到的已经在眼前了呢。”
白决一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嗯?是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裴谨一遍,“宝剑?美玉?功法秘籍?灵丹妙药?灵宠坐骑?”
越说他越觉得嫉妒:“呵呵,可恶,算起来你还真应有尽有了啊。”
“也是,一个人总不能十全十美。”裴谨笑道。
“这话说的,是在嘲讽我吗?”
“有感而发罢了。”
“嘁,虚伪。”
“那你呢?”裴谨突然问他,“你在幻境里看见什么了?”
白决表情凝固了一下。
“你那时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我隐约听到一句‘你会离开我吗’还是什么的。”裴谨几乎是有些麻木地说着,“是……看见他了?”
白决倏然低下了头:“幻境……我对郭旻那招挺熟的,有抵御能力,不会任其摆布,不一定是看见最想看见的人。”
“不用解释,我明……”
“不是他,是你。”
“……我明白。”裴谨蓦然呆住了,缄默了足足半盏茶,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哎,烦死了,我说是你!”白决重新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幻境里看到的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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