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青在方长风面前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要不然他爸也不会冒着被全县这么多人戳脊梁骨的风险把陆青青带回家。
方月临赶走陆青青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又开始为他爸上楼来找麻烦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陆青青始终是个外人，就算为了名声也不敢随便跟他动手，顶多就是在他爸和他奶奶面前扇阴风点鬼火。
方长风就不一样了，健壮的中年人下手从来不会犹豫，真发起火来，扇耳光都是轻的，最严重的一次直接用皮带将方月临抽进了医院，在医院修养了小半个月。
他锁好了门，藏好了书包和所有复习资料，又把易碎品都收起来。躺在床上看月亮数星星，都快睡着了也没见方长风来砸门。
“……”方月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疑惑道：“几点了，他怎么还没上来。”
宋淮安帮他看了一眼，“十二点半，你该睡觉了。”
他始终觉得方月临表现的太过夸张，哪里有小孩儿不睡觉睁着眼睛熬夜等待自己被家暴的？但转念一想，既然赵苗这个亲奶奶都能赶出这种事情，那方月临他爹多半也不是什么善茬。
宋淮安低下头。
方月临侧躺着身子，向小虾米一样蜷缩着入睡，蹭在枕头上的睡颜恬静又乖巧，微张的嘴唇孩子气十足，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不像一个心事重重的小老头。
“睡吧。”宋淮安低声道。
他得想想办法，尽早让方月临搬出去住。
翌日清晨。
方月临在宋淮安的指使下，生平第一次踏进了县城里的黑网吧。
宋淮安在长海市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在出了车祸以后更是将生父一家拉近了黑名单，现在要通过一个距离长海市千里之外小县城里的一个高中生联系上他的几位发小，太难了。
更何况方月临连手机都没有。
宋淮安把进行保密模糊处理后的信息告诉方月临，告诉他自己生前有位朋友遗愿未了，现在他想让方月临帮忙演一出戏。
“我那位朋友因为意外……去世了。”宋淮安面不改色地编排着自己的死亡故事，“但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想让自己的发小们难过，临走前托我让他重新‘活过来’，给他的发小们留下希望。”
方月临被绕来绕去的关系弄迷糊了，也没管故事里频频出现的bug，一心只想着现在是鬼先生第一次主动向他寻求帮助，不能拒绝。
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宋淮安盯着他亮晶晶的双眼，默默别开了头。
一人一鬼思来想去，方月临居然把目光放在了那几家黑网吧上。
小地方的网吧在没有检查的时候不用登记身份证，方月临偷偷摸摸钻进小巷子进入网吧。
前台值夜班的网管还在睡觉，方月临有点紧张，捂着胸口多呼吸了几下才磕磕绊绊开口道：“你、你好……那个……我要上网。”
睡眼惺忪地网管打了个哈欠，伸手在抽屉里磨出一张工具人身份证帮他开机，“四块钱一小时，十块钱包时两个半小时，进去自己找位置，用不了就换一台。”
方月临给他递去一张十元纸币，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拿到小票后兔子一样跑进了大厅，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开电脑的时候手还在抖。
“先生，这是我第一次来网吧。”四下无人，方月临超小声说，又嫌弃的捂住鼻子：“噫……好大的烟味儿。”
宋淮安没有嗅觉，并不能问道什么烟味儿，但看小朋友皱巴巴的脸也能想象出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哄道：“忍忍，等拿到钱给你买个手机就好了。”
方月临挠挠头，神色古怪：“先生，你这句话说的我们俩好像要进行团伙诈骗。”
宋淮安：“……”
谁能告诉他方月临的小脑袋瓜子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钱不是主要的。”宋淮安说：“主要目的是让他们相信我朋友还活着。”
方月临点点头，好奇地指着电脑屏幕：“要用什么联系他们？”
宋淮安想了想，道：“微信吧。”
公用电话虽然同样可以联系，但非常容易被直接拉黑，至少聊天软件还可以在申请界面备注来意，被拉黑了也另有用处。
方月临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不能自己注册。
只好再跑去前台，花了仅剩的十块钱让网管帮他从桃宝上买来一个微信小号。
已经清醒的网管眼神微妙，看见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走向歧途的网恋小男孩。
小号是真的小号，号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唯一的好友还是桃宝商家的广告号，长长几页消息拉下来全是群发的营销链接。
方月临删了商家，按照宋淮安的指导添加了三个微信号，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申请通过。
*
霍之行打了个喷嚏。
这是今天早晨的第七个。
抑扬顿挫的节奏非常像女神骂他没脸没皮的时候。
他在群里说起这事儿，程星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来，敷衍道：嗯嗯嗯对对对一定是你女神在想念你
霍之行非常满意。
转头就将这句话截图发了朋友圈，还不忘分组提醒仅他女神可见。
等了半小时，也没等来一个赞，反而看到了女神发了套九宫格，鲜花美食良辰美景。
配字：约会中，勿扰。
霍之行的金刚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
他反手退出朋友圈，在群里撒泼一样用精神污染表情包刷屏半分钟，结果连个制止得人都不见出现，顿时更生气了。
“妈/的。”霍之行踢掉妥协，成大字型往后躺倒在双人床上，长嚎一声：“你/妈/的——为——什——么——”
滴。
手机提示音响了。
！！！
霍之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四处搜寻手机。
一定是女神看到朋友圈来找他——个屁啊！
通信录。
新的朋友。
飞翔的企鹅二号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来源：通过账号查找。
“什么乱七八糟的！”霍之行呸了一声，直接点了拒绝。
没过一会儿那东西居然又申请了一遍，还备注了一句：我是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什么玩意儿？跟他搁这儿玩绕口令呢？
霍之行嘿了一声，盘腿坐下，心道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好，就跟你这骗子过过招。
顺手就点了通过好友申请。
对方是个三无小号，没签名没头像朋友圈没内容，看上去非常像买小黄片资源的一次性账号。
名字还特别傻/逼，叫飞翔的企鹅二号。
霍之行率先发了个高冷的问号过去。
行之：？
飞翔的企鹅二号：你好#可爱#可爱
飞翔的企鹅二号：在吗？
什么年代了还用在吗开头？会不会骗人？会不会卖片？连卖茶叶的都不用这个套路了好么！
行之：不在。
飞翔的企鹅二号：#难过#难过#难过
还发黄豆表情。
霍之行嗤之以鼻，耐心等待骗子的后招。
等啊等，等啊等。
……都他妈五分钟了还不说话！
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人是不是！
霍之行怒了。
行之：？？
行之：不说话，装高手？
飞翔的企鹅二号：#疑问
飞翔的企鹅二号：#快哭了
飞翔的企鹅二号：你刚才不是不在吗？
行之：………………
霍之行一口老血。
行之：我不在鬼打的字？
飞翔的企鹅二号：#震惊#震惊
飞翔的企鹅二号：你身边也有一位鬼先生吗？
霍之行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
什么玩意儿！！
大白天的别吓人行不行！
行之：？？？？？
行之：你在说什么？？
飞翔的企鹅二号撤回一条消息。
飞翔的企鹅二号：#难过
飞翔的企鹅二号：对不起，刚刚是个误会。
飞翔的企鹅二号：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有一个朋友说，你欠他一千块钱。
霍之行：“……”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开门见山吗？
连个感人肺腑缠绵悱恻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都不愿意编了？
行之：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飞翔的企鹅二号：……不像。
行之：那你觉得我会给你钱吗？
飞翔的企鹅二号：……不会。#难过#难过
霍之行简直要被这个低水平低智商的骗子给气笑了。
还他欠朋友钱？欠钱这两个字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霍少爷字典里过？
行之：你怎么不直接说我朋友瘫痪在床多年忽然托梦给你呢？
怼完一句，霍之行下床倒水，一边截图发进群里一边吐槽最近的骗子越来越弱智了。
刚倒了杯白开水喝，余光就瞥见了骗子的后文。
飞翔的企鹅二号：你怎么知道？
飞翔的企鹅二号：他还说
飞翔的企鹅二号：九岁那年你尿床怕挨打离家出走，是他帮你订了两天酒店，房费给你抹掉零头，正好一千块。
“噗——”
可喜可贺，霍少爷新买来的手机屏幕再次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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