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猫鬼卷

    房门推开,墙壁灯关“啪”轻声一响,天花板角落亮起四个小小的日光灯泡,瞬间驱散屋里沉闷黑暗,不刺眼,恰恰好能照清屋里的情形。

    落地窗窗帘拉紧,连着主卧卫生间敞开,大床被子褶皱,一眼扫去空无一人。

    床头水杯打翻,书架上的书凌乱摔在地面,几本摊开在茶几沙发的书也有被撕过的痕迹,纸张飞得到处都是,每个细节都散发出窒息压抑的氛围。

    郁尺抬眸,目光落到天花板,团团黑雾凝成一把死亡镰刀,悬在虚空,边缘雾气涌动扩散,不断散出森冷寒意,不详,灾难,威胁着所有靠近的人。

    镰刀就架在蜷缩在床头柜角落的青年男人头顶,他穿着简朴丝绸睡衣,抱头躲在阴影中瑟瑟发抖,察觉到灯光受到惊吓,骤然抬头。

    沐经枕脸色苍白,皮下透出青灰,眼神惊恐血丝弥补,看到门前进来几个人,愈发激烈的往角落依靠闪躲,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嘶吼:“出去!都出去!!出去!!”

    “少爷冷静一下,这是南院来的商先生,他有办法救你……”

    管家极力想办法要让沐经枕情绪稳定,可惜毫无效果,对方反而在言语的刺激下愈发疯狂,举起边上的杯子就砸。

    “——砰!”

    伴随着杯子清脆碎裂的声音,门也被重重带上,郁尺麻三省商厥和管家四人都被关在门外。

    管家无奈低叹:“抱歉……商先生,少爷这样今天应该是没办法在谈话……”

    商厥淡淡道:“他理智失控,认不清人,是因为有脏东西缠着,现在清理了也是治标不治本,等明天中午十二点,他应该能保持清醒,到时候我再来看他。”

    麻三省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嗯,没错!看来阁下道行不输与我,能一眼看穿。”

    瞧着这瞎话,编的像模像样。

    “……”郁尺选择性忽略麻三省,他问商厥:“下一步是要先除掉沐经枕身上的缠怨,引出恶鬼现身吗?”

    “是。”商厥惜字如金。

    郁尺若有所思“哦”了一声,看来他所看到的,知道的,所会的,都是真的,能派得上用场。

    管家对众人说:“已经八点四十三,不早了,不如几位先生今天先在这儿休息,让我好好招待各位,也顺便不用再麻烦跑一趟。”

    麻三省到底行走社会多年,没那么容易被蝇头小利冲昏头脑,他故作深沉,低咳一声:“不麻烦,我们开车回去很快,明天再来一样。”

    商厥:“我就住隔壁,很近。”

    管家没有强留,微笑着恭恭敬敬的把三人送出门,麻三省心机的把大包袱留在了雇主家,这样就算商厥中途截胡,他也能有借口来跑一趟,顺理成章继续混茶水费。

    离去前,商厥突然低声问郁尺:“你是不是病了?”

    今天郁尺的表现一直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不但对他笑,还问他问题。以前郁尺的笑里总藏着蔑视一切的狂妄,现在他的笑只有温和平静。

    两个人针锋相对几年,从来没有和平共处过。商厥通过对郁尺的观察,原本针对郁尺的阴谋论,也演变成顾虑。

    他觉得郁尺在玄术界消失了那么久,一定是出过什么事。

    郁尺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商厥眼眸刹那暗沉,他的猜测没错。

    “他今天刚出院,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失忆症,看着小脸白的,一点颜色都没有。”管家不在,暂时没有竞争关系,麻三省也就没那么仇视商厥了,他恢复本性,在旁边吊儿郎当的插嘴。

    “……你住口。”

    郁尺看麻三省的眼神像是看不孝子,他和商厥还没熟到能相互透底这种地步,本来没打算说,结果让麻三省嘴巴一张全抖出来了。

    失忆。

    难怪会跟着一个骗子跑到这儿!也难怪看他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

    商厥心底莫名涌上一层怒火,他不动声色压下怒气,抬眼望着郁尺的眸底黑沉沉一片,平静到宛如一潭雪山融化的冰壶。

    他声音低沉道:“刚出院,那你身体一定还没调理好,这几天不适合跟着他到处跑操劳,不如去我家休息,吃个晚饭,等这几天事情解决完在回去。”

    说完商厥抬眸瞥一眼准备接话的麻三省,眼风如冷刀,带着凛凛之意,不怒自寒。他不放心再让郁尺跟着麻三省走。

    “……”顿时麻三省刚张开的嘴巴,突然就不受控制的闭上,他惊恐瞪大眼,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是谁在操控他的嘴?怎么不能讲话了!

    鬼上身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郁尺受宠若惊,他犹豫一下,“这会不会不太好?”第一次见面就住对方家里,似乎不是很礼貌。他侧目去问麻三省的意思。

    这种属于下意识的行为依赖,更令商厥皱紧眉头,既然郁尺现在失忆,那他一定要让郁尺暂时离这个骗子远一点!绝对不要再走上歧途!

    商厥淡淡看了眼麻三省。

    麻三省:“没事你住这儿吧,商先生人好心善,你放心住!”

    越说麻三省心里就越惊悚,他倒是想说一个‘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巴又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讲话。

    见鬼!没有一个字是他想要的意思!

    麻三省吓到打了个嗝,嗝倒是打出来了,话还是不能说。

    得到麻三省的许可后,郁尺沉吟一声,道:“既然可以的话,我就先暂住在商先生家,那……谢谢商先生了。”

    他对商先生第一印象很好,在雇主家的时候,对方的表现也一直很靠谱,他吃的不多,养着不费力气,只是这几天应该没问题。

    商厥沉声低笑一声:“嗯,不客气。”

    令人意外的好说话,难怪会被麻三省哄上贼船。

    *

    和麻三省分道扬镳前,郁尺在和商厥确认过的情况下,曾询问过麻三省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麻三省瞪着眼睛拒绝了他,并且义正言辞的说他要去吃大餐。

    既然这样,郁尺只好和麻三省拜拜,住在别人家,不能得寸进尺,再三挽留那就是反客为主了。

    麻三省僵硬着同手同脚离开。

    等走出了景江别院,麻三省才终于感觉到嘴巴是自己的了,像是什么禁锢被解除了一样,他上下左右蠕动了一圈嘴巴,又说了两句话,全都是想说出来的意思,已经没毛病了。

    麻三省顿时冒冷汗。

    糟糕。

    刚刚他鬼上身,不会是遭报应了吧?

    就因为他忽悠了个失忆症患者?

    麻三省脑壳有泡不是一天两天,猜到他是被鬼上身也没想着退缩,而是撸起袖子准备着手去多买点驱鬼用的东西,什么信仰的都行,主要是以防明天不时之需!

    ……

    商厥家装修风格统一,无论是客厅还是楼梯走廊,一律简约质朴,基本上都是黑白灰三种色调构成,入眼舒适,材质也好,和他本人一样从内而外透出大气。

    刚进门,商厥就带郁尺去认了房间,位置在主卧隔壁,属于次卧,平时都空着,没人住过。

    房间宽敞通风,落地窗打开微风从外面吹来清新凉爽,郁尺面对着落地窗坐在床沿,享受风吹来时带来的舒爽。

    郁尺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挠了挠手臂,感觉有点痒,他不敢抬头,怕脖子上的擦伤碰到衣领会疼。

    没一会儿商厥回来,手上拿着棉签和纸杯,“你脖子上的擦伤,要先用碘酒消毒。”

    郁尺微怔,“你怎么知道……”

    商厥把棉签在碘酒中浸润,淡淡道:“刚刚上楼的时候凑巧看见了。”

    他把棉签上多余的碘酒在杯壁边缘抖掉,抬头对郁尺说,“你看不见伤在哪儿,来,我帮你擦。”

    商厥眼神沉着认真,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线条紧实,似蕴含磅礴之力,加上他身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气息,一靠近,郁尺就忍不住想凑过去吸两口,他喜欢这些气运,暖暖的,想亲近。

    但这是不对的。

    郁尺克制住这股莫名其妙对气运喜爱的本能,难为情道:“不,不用了,一点小擦伤而已……不用麻烦商先生擦药,我可以自己来。”

    万一靠的太近,他不小心吸上口阳气,岂不是罪过,商先生留他住宿已经很好了。

    “不行,脖子后面你碰不到,伤口会感染。”商厥语气稳重并无波澜,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意味。

    他眸色深谙盯着郁尺,面色严谨,不容置喙。

    郁尺眼眸低垂,羽鸦般卷翘的长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影,白净的脸上,渐渐飞出一层薄薄的淡胭脂色。

    他有点不好意思。

    怎能厚着脸皮让商先生替他擦药呢,才刚认识一天……就犹豫着迟迟没答应。

    双方僵持半响。

    终于在商厥坚持的眼神下,郁尺绷不住,妥协了。

    “那,那就辛苦商先生帮忙了……”郁尺耳根红到发烫,他伸手解开衬衫领子上的两颗扣子,低声道:“如果因为靠的太近吸走商先生的阳气,商先生可千万别怪我。”

    郁尺提前给商厥打预防针,因为商厥身上的气运,阳气,实在特别吸引他,能不能忍住全看他的良心。

    他侧过头,将衬衫扯开拉到肩膀,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

    商厥目不斜视,垂眸抖着棉签,缄默不语。

    末了,他听到郁尺又小声嘀咕一句:“商先生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一定不止我一个人想吃,所以不是我的错……”

    这话像是在自我安慰。

    商厥动作一顿,视线落到郁尺身上,眼底转瞬即逝一丝笑意和纵容。

    这性格……虽然和以前天差地别。

    但是。

    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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