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露熬了一夜，给沉皎缝了件颇为厚实的披风。针脚实在算不上美观，但是很可以保暖。
缝完之后，他用手支着头睡了一会儿。很快，鸡鸣声响了起来，他又开始雷打不动地去院子里扫雪。
这次，扫完之后，他对着雪堆怔了一怔，微微叹了口气。
接着，依旧是例行的晨诵。晨诵完是练功。练完功又做好早餐和午餐，供沉皎在他不在的时候吃。
做完这一切之后，日头才刚升起。
观露去敲沉皎的门，待到那边迷迷糊糊应了，便将饭送进去。沉皎还在睡，他自己在旁将暖炉生起来，把吃的放在炉边，将自己缝的披风叠得整整齐齐，和要给郎中的几颗碎银一起摆在桌上。做完这些，他便出门去巡游了。
他一个人四处走，不时向人打听时事，就这样在寒风中行了一天。雪还在下，积在他的眼睫上，他回来之时，已经凝成薄薄的霜。
日暮时分，他回到了院子所在的小巷。门果然大开着，而沉皎人在巷口，披着披风在雪里蹲着，背影是小小的一团。
观露摇摇头，走过去想要帮她，却发现此人正气鼓鼓地坐着，盯着地下不成样子的一团雪。
“怎么？”
“堆不起来啊，还能怎么？”
“你不至于完全失了法力。”
“用了法力还有什么意思，我小时候的雪房子也不是用法力建起来的。”沉皎皱眉。
“我帮你。”
沉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丧气道：“好。但今天就算了吧，我撑不住了。”说着，便在地上朝他伸出手臂。观露伸手欲扶她，却被甩开了。
“有没有点眼力见？抱我回去呀，我的身子还能走吗？”说着，她很应景地咳嗽了几声。
观露无法，只得躬身抱起她。沉皎便勾住他的脖子，很得意地笑了。
夜里，观露提着盏灯，从院中走出来，蹲身认真地盖了一阵。待到房屋有了雏形，便起身朝冻红的手哈了哈气，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躺下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这雪房子起了作用，几天后，沉皎的精神较之前好了许多。
这日，观露从外头回来，走到院子里时，听到屋内有男人的声音。他不由得提起警惕来，放缓了脚步。
走到门口时，他一愣。
房门敞开着，桌前坐着有些拘束的一个人，正与沉皎相对饮茶。那人是个和尚，穿着和他一样的，赤色的僧袍。他转眼看见观露，也是一惊，不由站了起来，叫道：“师兄。”
“观露，你回来啦？”沉皎在他答话之前出了声，笑道，“这可是我们几月来第一个客人，可惜家里只有这样的粗茶——你愣着做什么，进来啊？”
“观昙，”观露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踏进门来，“别来无恙。”
那个叫观昙的年轻和尚看看观露，又看看沉皎，脸上染上愠色：“师兄，你竟然真的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我骗你不成？”沉皎道。
观露倒很是淡然：“说来话长。几月前，她在王宅作乱，被我打伤逃走，我一路跟踪，才知道缭云岭里有个玄虚观，专做谋财害命的勾当，而她是被胁迫的。当时，她身负重伤，我便赁下了这间院子，为她疗伤……”
“疗伤？什么伤要疗几个月？你究竟是不能回，还是不想回？”
观露敛起眉，警告似地说了声：“观昙。”
“怎么，我说错了吗？孤男寡女，在这种僻静的地方，分明是做起了夫妻！枉你是方丈最器重的高徒，枉你是我最敬佩的师兄！”
观露听了这种话，仍然冷静：“我并非没有打算回到莲华寺，只是时候未到。莲华寺偏远，郎中往来艰难，我带她回去，该由谁来照料？再说，她是个妖女，我不想她到寺中兴风作浪。我原想等她伤好些，便将她囚禁在此，再回寺和大家一同商议铲除玄虚观事宜。到时候，她也能出一份力。待到妖观除了，再处置她。”
沉皎很乖地在旁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观昙的怒火半点也没有平息：“怎么？我们整个寺里的人都拿她没有奈何，能由她兴风作浪，你一个人却能将她治住？”
“寺里有不能奈何她的人，即便只有一个，也不能冒险。”
“三年不见，你依然自傲如此！”观昙退了一步，大失所望的样子，“不论如何，你为何就不能让我们知情……”
这次，观露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也略带失望道：“今日你的反应，便是原因。”
观昙冷笑一声：“好！我只问你，你今天是要跟我回莲华寺，还是留下来和这妖女在一起？”
观露坐了下来：“你回寺中之后，将我今日有关玄虚观的话告诉师叔，叫他们有个准备。”
“我再问你一遍，你……”
观露抬眼，语气平静无波：“我不回去。”
“你会后悔的！”观昙说完这句，恨恨地瞪了一眼沉皎，拂袖而去。
眼看着观昙离开，沉皎故作受惊状缩了缩，拍着胸口道：“你们莲华寺的和尚可真凶。亏我刚才还好好招待他。”她偷眼看着观露，好像怕他发作一般。可观露只是叹了口气，依旧起身去做饭。
“你生气了吗？”沉皎起身跟着他，“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堆房子的时候看见巷口有个和尚经过，看他穿着和你一样的袈裟，就招手叫他进来歇歇了。我就想逗逗他。可他不像你，一点也不禁逗。也不如你好看。”
观露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夜，两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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