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光清皎,恨秋宫内很是寂寥。
二人走了又走,却未见到一个人,这偌大的宫殿好像成了片废墟,唯有树叶沙沙响,落木纷纷下。
“这凤溪的事这样要紧?竟然倾巢出动?”孟了嘀咕道。明知他们可能要来,竟也不留些人在庭内防备,所有的守卫都在外层,这是什么道理?
“不见得。他或许是故意为之。”
她听了这话,举头四望,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阴森森的,不由道:“只守外层,莫非是算好了要将我们困在这里?不过困你?这主意也太蠢了。”
夙华转头,看见她这模样,心不由一软,方才的不快也消散了。“你害怕?”他温声道。
“有点。我们试着出去吧?”
“好。”他依言带她升空,向门口而去。她虽作镇定状,但也难免下意识地向他身旁靠了靠,夜风将她身上药材的苦香味带向他。
夙华忽而胸口砰砰然,想,我紧张什么?
他二成功力都没用上,便出了恨秋宫的结界,落在了长街之畔。
孟了站定,略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疑。”
那厢不接此话,却突然道:“你将夜游神叫来吧。”
“叫他做什么?”
“我有话问他。”
孟了见他不像开玩笑,便从行囊里拿出个符咒来,点燃烧掉。两人走出降落的这片寂静之地,上了街道。
元歌没有宵禁,如今这条街还是星星点点地亮着灯火光,四处都有最后的夜宵摊,比起白日的肃穆,显得疲惫而温情。
两人倚在一盏昏暗的桃花夜灯下等夜游神来。夜里,往恨秋宫的方向隔几里便有这样的夜灯,是冷冷淡淡,略带骄矜的浅粉色,挂在灯杆上摇摇曳曳。
粉红的灯光映在孟了的脸上,难得造出一种微醺般的娇态,让这人不再浑身是刺般了。
夙华是以鼓起了些许勇气,说道:“你说楚燕衡曾是你的心上人。”
“对。”
“你喜欢他这样的?”
“……怎么了?你没有二十,不,二百岁过吗?”
“那你一千岁时,喜欢怎样的?”
孟了听了这话,勾唇一笑:“你先说,我才告诉你。”
夙华骤然被将了一军,准备好的说辞全叫她打乱,只好笑了笑,道:“我喜欢……我喜欢会熬汤的。”
孟了虽调出了孟婆汤,但实在没有自己熬过几次,都是手下打杂的学徒做的,听了这话,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去,只暗忖道:这是什么鬼要求?
“那你喜欢喝什么汤?甜汤咸汤酸辣汤?”
夙华语塞,咳了咳道:“该你了。”
“我……”
“了了!”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这样一声,将两人的闲聊打断,孟了转眼一看,是夜游神到了,便也朝他挥手:“光光!”
夜游神此次提前看见了夙华,便比上次端庄了不是一点。他阔步走过来,十分文静地朝二人挥了挥手:“了了,太微神君,好久不见。”
“夜游神君。”夙华朝他颔首见礼。
“我上次给老谢写信要他给我保密,他办得怎么样?”
“密不透风,你放心吧,”他打量了下四周,喜道,“锦官和何醉又被抓走啦?”
“我们分头行动,”夙华开了口,“此次是我叨扰你,想问你一些事。”
“夙华仙上不必客气。”夜游神娇声道。
“你对这恨秋宫可有关注?”
“有有有!这恨秋宫宫主长得好生……”他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后,赶紧咳了两声,正色道,“他是当朝国师,住在皇宫隔壁,人帝居所附近向来是我们的重点监察范围。”
“既是如此,你可知道平素恨秋宫内哪里守卫最为严密?”
孟了闻言,这才心中一动:楚燕衡撤走恨秋宫内全部卫兵,未必是不想设防,而是明知防不住,索性不留下防守的痕迹,免得要守的东西太过明显,让人一找就着,找着了还能顺手拷问守将进入法门之类。
夜游神仔细想了想,却道:“没有什么特别严防的地方。只是总有人巡逻罢了。”
听了这话,孟了有些意外,夙华思忖片刻,又道:“那么,哪处日夜有人,从不间断?”
“这……恐怕没有……不对,真有一处。是那在建的撷星塔,这塔日夜赶工,从不停歇,所以总是有大批工匠。”
夙华与孟了对视了一眼,又转向夜游神:“多谢神君。”
“哪里,”后者连忙摇头,一只手犹绕着发丝,娇羞道,“太微君言重了。”
“行了行了,”孟了一推他,“忙你的去,我们还有事,下次请你喝酒。”
夜游神于是和二人告别,蹦蹦跳跳地跑入了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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