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了等着楚燕衡来复诊。
本来半月后便该来第二次了。在这半月间她每日研制让肌肤白皙,头发顺滑的玩意儿,兼调制脂粉香膏。她不再扎利落的单髻了,将头发散了下来,傅粉描眉点唇,穿桃粉色的襦裙。
等了一个月他没来。第二个月他还是没来。
其间孟了去他府上找过两次。一次他在设宴,一次出去游玩,皆没能见成。她给他留了话,也没能得到丝毫回音。
这日,她去后山采一味只那里有的药草,走到一半便开始下雨,进到山中之时,她整个人被淋得湿透。本想找个地方避避,偏脚下踩空,险些滑下山坡。幸而及时丢掉药篓,又死死抓住了坡上的一棵小树,才免于坠落。
只是这雨落如瓢泼,地上泥泞湿滑,她一时难以起身,只能忍着剧痛巴住树干。正狼狈间,却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姑娘。”
她抬起头,一时怔住了,险些放手,身子更是一坠。
那人本来向她伸出了手待她回握,此时见她下落,连忙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孟了踉跄起身,脚下又是一滑,直直扑到了他怀里。
他虽也在雨中,但却被一把大伞牢牢地罩着,是而未被淋湿,此时被她这一扑,雪白洁净的衣裳瞬间染上泥泞。
他毫不介怀,微微环了她的背将她稳住,戏谑道:“姑娘,这样谢我,楚某怎当得起?”
四周雨水横流,唯他伞下安稳。孟了微微抬起头,有些局促地瞧着他。
她说:“你怎么不来复诊?”
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太大,楚燕衡并未听清她的话,凑近她耳旁道:“附近有一个山洞,姑娘随我去避雨好么?”
孟了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抿着唇连点了几下头。
楚燕衡一手擎着伞,一手环着她,足尖轻盈地点过积水,几下将她带到了洞中。两人落定,他将孟了放下:“得罪了。”
“多谢你。”
他收伞的时候,孟了拧着湿透的衣袖四下环顾一通,不由苦笑——竟是这个山洞。
九年前,也是这日前后,也在下雨。那年不得已,没能继续医治那妖精,不知他得救没有?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她稍微放松了些。
他放好伞,却道:“姑娘认得我?”
孟了听了这句,眉头一皱,不再说话了,只气哄哄地拧着自己的湿头发。
楚燕衡见状,绕到她面前来:“怎么了?”
“楚燕衡,你不知道要遵医嘱吗?”她抬头瞪他。
被这么一瞪,他才想了起来,笑道:“孟郎中,原来是你!对不住,我这阵子有点忙。”
“你有工夫来后山闲逛,没工夫来复诊?”
“冤枉,我并非来此地闲逛,”他的目光从洞前的雨幕绵延出去,“我是来祭奠一个人。”
“哦?是这里的妖精吗?”孟了拧完头发又拧衣裳,“你才来朱华,可能不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里没有妖精了,”楚燕衡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冷,“他们几年前就死光了。”
“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寒意只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他说完这话,见孟了浑身湿淋淋的,便褪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他长指翻飞,为她系着披风带子,抬眼却见她眼里怒气未消,不由失笑:“怎么孟郎中因为我没来复诊,这样生气吗?”
“楚公子,讳疾忌医是大忌。我并没有打算探听你内丹的事,更不会传扬,我只是想治好你。你若全心地信我,我自然会全心地为你治病,医者与患者之间便是如此。再说,”她皱起眉头看他,“我本来已经闭关了,偏为你破了例,你却这样不加珍惜,不觉得很不识好歹吗?”
楚燕衡被她这么劈头说了一顿,却没有半点听进去的意思,反而有些出神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却不知是谁。”
“可能是你贵人多忘事,这么一会儿,又将我长什么样忘了吧!”
“好好好,”他终于败下阵来,摇摇头,“孟郎中,我明日便来复诊,行了吧?”
“不行,我好不容易抓住你了,今天就复诊。”
楚燕衡失笑:“孟郎中这么怕我跑,干脆住在我府上算了。”
孟了闻言,忙道:“可以。住在你府上,更方便我为你调理。”
楚燕衡听了这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本只是打趣,没想到她却当了真。内丹的事他并不想向外人提及,孟了上次的方子让他的痛苦大大缓解,他也便不想再去就医,想着得过且过,慢慢地适应便是,没想到……
这边孟了又补了一句:“你供我吃住就行,无须额外诊费。”
“你为何对我的病如此上心?”
“因为我……我没见过你这样的病情,当然想尽全力一试治好你了。”
楚燕衡摇摇头,想道,他们说得没错,这个孟了果真是个医痴。对于府上多一个医师,他本就无可无不可,她想治好他,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想着,他点头:“好,那你便来吧。”
孟了不由得扬起了唇角,又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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