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祭月宴宾主尽欢,直到凌晨才结束。孟了本可提早一走了之,却又不放心,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最后,同烂醉的楚燕衡一起上了马车。
果然,才上车,他便再撑不住,抓住车窗棂大口喘息起来。
内丹恢复期间最忌烈酒,烈酒中间,又最忌性极寒凉的西岭雪。
孟了叹了口气,为他拍背顺气。
“疼么?”
那人说不出话,唯有点头。
孟了为他拭了冷汗,将手指放在他后颈两侧的穴位上按捏,以暂时缓解他的痛楚。
马车里很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他痛苦的喘息。
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疼痛,他意识有些模糊,喃喃道:“姐姐。”
孟了眉头舒展开了:“谁是你姐姐。”说完这句,她心里兀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楚燕衡不再说话了,只一点点朝她倾过来,最后倒在她的颈窝。除了西岭雪凛冽的酒气,他发间还有种桃花的冷香。
她的手僵了好一阵,直到他发出一声轻哼,她才继续按下去。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相依偎着到了楚府。
马车停在孟了的院前,几个小厮将楚燕衡扶进了她的诊室,点起烛灯。她挥退旁人,将他安置在躺椅上,先点了一根安神香,又寻了颗药丸给他吃下,而后取出一包针来——寒气已然入体,唯有针灸驱除。
她活了活双手的筋骨,而后解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裳敞开。
楚燕衡的上半身袒露在她面前。孟了微微吃了一惊——他的双肩处横着几道陈年的伤疤,胸部以下还有一道纵贯全腹的刀痕。
她随即想起了他五年前身受重伤的事,便转身去拿针。手指碰到针的那刻,她又愣了愣,回身拿起了他的手腕,挽起他的袖子,一道骨折的伤疤映入眼帘。随即,她将手指没入他的长发中,抚摸他的头顶,果然也触到一块凹下去的伤痕。
她怔住了,良久才道:“是你。”
孟了长久地看着他的面庞。烛光在那人眼下布了两团睫毛的影,他眉头微微皱着,睡不安宁。她没有受骗之感,只是呆呆地想道:这十年间,他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那日他说自己有必须要做之事,是什么?
她想了半天,没有头绪,过了一阵,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她便起身,依旧为他施了针,直到他双眉舒展。她将他的衣裳穿好,叫小厮来将他搬到了床上,自己守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第二日,孟了感到脸上发痒,醒了过来。睁眼便见楚燕衡侧躺着,一只手支着头瞧她,一只手拿了自己的发梢,来回地扫她的脸。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见她醒来,他笑弯了眼:“了姑娘,谢谢你。”
孟了脸红了。
楚燕衡依旧瞧着她,道:“你那个书生我见到了。”
孟了一愣,赶忙摇头:“我并不知道他要来。”
“哦?可我看他似乎知道你要来,”他的笑容收敛了些,“那便是两情相悦了。”
“没有的事。他是为陪他老师来的。”
楚燕衡坐起身来,重起话头:“了姑娘昨夜让我伤心。”
“啊?”
“许生向来清高得很,不喜妖精,此次他来赴宴我还有些讶异,没想到是因为你。而你呢,原来也同他一样,看不上我们。”
“我没……”
“你说,是不是自己爬上了高楼也不要人带,还说了‘凡人有凡人的上楼法’这种话?了姑娘,真苦了你,要住在我这魔窟。”他的语气半是揶揄半是委屈,让人分不清真假。
孟了短暂的好脾气被楚燕衡这话终止了。她腾地站起身来:“楚燕衡,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孟了有没有违心治过一个不愿治的人?我若是看不上你,会住在你府上为你调理?”
楚燕衡恍然大悟状:“难怪!原来了姑娘看上我了。”
“你!”孟了又羞又恼,一时无话。
偏榻上那人自得其乐,只看着她笑。
孟了被他目不转睛地看得心软。她忽然有些冲动,想:天时地利人和,不如挑明了吧。
她捏了捏拳,正要开口,却听外头一声:“公子,贤增娘娘到了。”
楚燕衡听了这句,整了整衣衫,下床穿靴:“失陪。”
孟了不好留他,只好答声好,怅怅然地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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