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道,圣光降临。
福泽遍及整个青丘南荒一代,鸟飞鱼跃、枯木逢春,翼之泽境内更是仙气满溢,满目疮痍变成了洞天福地,仙气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如同一座新鲜的仙脉。
诸国仙修也不想着寻宝了,祖上几代都没见过如此纯澈的仙气,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坐下修炼。
趁青君赶他们走之前,能吸多少吸多少,奈何丹府容量与修为境界成正比,每天能吸收的量是十分有限的。
有更甚者,竟扒拉起山壁上的霜雪,装进乾坤袖中,那架势和强盗土匪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修士悄悄眯开眼,观察青君的反应,只见那位青君非但丝毫没有被古神眷顾、即将飞升的喜气,反而板着一张脸,无比阴郁的模样。他身后绑着两个人,一名青衣双髻的少女,发间穿着一根断裂的桃枝;另一名红衣青年,面目有些狰狞,半张人脸搭配一张鱼嘴。
一位青丘修士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青君神色骤变,像是十分震怒,随即匆匆离去。
偷“雪”的修士连忙停手,掸了掸衣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山壁上飞来跳去。
不多时,便传来青丘仙君的旨意——青丘境内所有人,挨个搜身!
吓得几名偷“雪”的修士慌忙又把雪掸了出去,腹诽这青君着实小气,一次秘境夺宝得了这么多好处,都是快要飞升成仙的大神仙了,竟还计较这么点儿“雪”,竟要将众位仙修当“贼”一般搜身?
众修本以为,怎么说这还有天帝在场,青君称呼天帝一声兄长,二者少时也算是兄友弟恭,总不至于当着天帝的面儿,太不给众仙修面子。
岂料,天帝居然第一个解开自个儿的乾坤袖,让青君一目了然。
众修不得不忍气吞声,敞开膀子让青丘修士挨个搜身,同时也难免私底下非议。
“青君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不久前在英水上,他就下令封锁青丘全境,这会儿又要搜咱们身,这是把咱当‘贼’呢?”
“就算捉个贼,也得有凭有据吧?咱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仙国权贵,就这么让他当‘贼’一样搜?凭什么啊?”
“能怎么办?天帝陛下都让他搜了……”
“哼,天族与青丘素来交好,天帝和青君打小一块儿长大,一条裤子都穿过,搜个身不跟闹着玩儿似的?可我们呢?他把我们当人了吗?”
一男子双手环胸,冷笑道:“你们是今天才认识青君阁下的?在这修真界,他有什么不敢做的?万花仙姬嫁过去,怎么说也是一国仙姬,又貌美如花,他说杀就给杀了,杀完了还把人骨灰给撒了!那是人干的事儿?”
又一人道:“杀妻又如何,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事儿我一直没弄明白,你说他是前任天帝与青丘女君的独子,这天帝之位随便怎么轮,也肯定是要轮到他的,他犯得着弑父弑君吗?”
“先天帝多宠他啊?生生宠出个白眼儿狼!”
“问题是!青君杀了先天帝后,自己又不肯做天帝,否则也轮不到……”
“咳,你穿着三目国的服装说这种话,怕不是个奸细?我记得先天帝是被妖神花长辞给夺舍了,青君才大义灭亲的啊。”
“就是,青君阁下可是弈神认可的人,指不定哪天就飞升了,你们尽管在这儿闲言碎语,来日等着收天罚吧!”
“哼,就这暴脾气,我真搞不懂,弈神看上他哪一点?”
“羿神看上他哪一点?嗯呵呵呵呵……”一紫衣女修仿佛听了句天大的笑话,嗤笑几声,正色道,“敢问诸位,近三百年里,上三界武道榜、功德榜第一名,都是何人?”
神、仙、灵为上三界。
众修:“……”
是青君,但他们不想说。
紫衣女修又道:“如今哪国财力最雄厚?”
众修:“这不废话吗?青丘这些狐狸狡猾得很,各仙国的商业巨头,十之八九都是出自青丘。你看他们每次秘境夺宝好像很慷慨,次次拿出的宝贝最多,可哪次不是他们抢的最多?”
紫衣女修道:“如今上三界和平联盟的盟主,是何人?”
众修:“呵呵……就他最好战,还好意思当和平盟主,我觉得,这就是上三界最大的一个笑话。”
紫衣女修:“笑话?这盟主之位可是上三界年年票选的,你不服,你上啊?”
“切,谁敢不投他?我记得他参选的第一年,有三十多国仙君没投他,被他在武道榜上打成什么样了?”
一年轻修士道:“不能吧?武道榜不是只能低段位挑战高段位吗?青君一直是第一名,怎么打得到后面的人?”
“啧,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马甲’?”一年长修士语重心长地道,“武道榜是可以匿名的,青君阁下有多少个‘马甲’号,谁都不知道。”
众修再次默然。
紫衣女修冷笑一声,又道:“远的不说,就说今日,降服九婴的,是谁?”
“除此之外,还有文道榜第二、颜道榜实质上的第一,敢问诸位,弈神不选他,难道选你们?”
众修:“……”
女修笑容更深,脸颊泛红:“依我看,青君阁下本就不属于尘世,飞升是命定之事。”
……
此次秘境夺宝,诸国皆受益匪浅,其中当属青丘收获最为丰富,光是那一座仙脉,便能成倍提升青丘之国的发展速度,何况还有上古大羿神显灵,落日神箭恢复了旭日之光……这种种迹象,都昭示着神灵对青丘君主的认可,换而言之,这几乎表示,青丘仙君涂山然,很可能会被羿神点化飞升。
在这个上古大神绝迹、仙灵之气稀薄且混杂不堪的年代,任凭资质再好、师资再好、修炼再刻苦,飞升都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这便注定了,在往后的几个月,甚至许多年里,关于这位本就备受非议的青君的话题,只会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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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仙狐城-九魂宫外好不热闹。
八名祭司分两列站在寝宫外的小路旁,中间石子路上跪了一行人,大多是九魂宫里的侍从、侍卫,其中一名双髻少女跪在人群的最前方,她身上绑着绳索,不断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一下一下,规规矩矩,十分到位,尽管她的额上已经鲜血淋漓。
寝宫的门紧闭着,声声清脆的银铃声自宫内传出,扰得众人心神不宁、惶恐不安。
众所皆知,那是招魂铃在工作时发出的声响,然而与之匹配的锁魂铃却迟迟没有回应,这种情况,说明锁魂铃感应不到魂魄存在。
大家心知肚明,如若锁魂铃响了之后,青君才出来,那么今夜将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夜。反之,如若锁魂铃一直不响,那么今夜便是永夜,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今夜。
这样的时间每过去一分,众人的心情就愈发恐慌,进而绝望,恨不能死个痛快。
现实总是残酷,锁魂铃一声未响,寝宫内传来“哐当”一声金属物件落地的声响,不多时,寝宫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众人惊得瑟瑟发抖,有更甚者,竟吐起了胆汁,昏死过去。
青君和大祭司一起出来,脸色极差,一双细长的狐眼泛着红光,他看向正在不断磕头的折枝,冷冷道:“进去伺候。”
闻言,折枝抬起头,左右看看,青君的目光也不在她是身上,令她有些茫然无措。
涂山然穿着一身蓝金色雪缎中衣,称得肤色白皙通透,面容也愈发显得矜贵而妖异。双手负在身后,身姿修长而挺拔,气质优越,俨然一副王者之姿。
他板着一张脸,似乎满腹怒气无处宣泄,沉声道:“伍仁思、姜合欢、薛远,叫这三位长老过来见孤。”
一旁的苏玉给折枝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迅速进屋,后者感激地朝他欠了欠身,慌忙进屋去了。
关上门时,她看见青君的两袖不合时宜地挽到胳膊上,沾了些水渍,湿漉漉的,也不知方才在屋里做了什么的。
还听见苏玉温润的嗓音道:“陛下息怒,白神医定能医好公子。”
涂山然冷哼一声,道:“最好是。”
偌大的帝王寝宫被一道十二扇屏风隔开,屏风上随意的搭着一袭墨色金纹官服,正是青君白天在秘境中穿过的那一套。
折枝绕过屏风,看见一只落在地上的金玉面盆,水撒了满地,一条雪白的锦帕搭在面盆边缘。脑海中不禁浮现青君挽起袖子、弯着腰,在这盆子里洗帕子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颤。
内殿,少年常卧的那张软榻被幔帐围了起来,一名雪发白衣的年轻医仙端坐在一旁,眼帘低垂,目不转睛地望着床幔,愣愣出神。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世间的干净气息,若云,似雪,淡雅出尘、宛若谪仙。
眼前的画面安静得像一幅绝美的画卷,折枝不忍打扰,默默收拾了满地狼藉,换来新的器皿,等候白神医的吩咐。
许久,白神医总算有动静了。
折枝连忙跪下,准备叩谢白神医的两次救命之恩,岂料膝盖微弯,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格住了。
白神医递给她一盒药膏,淡声道:“他教过你‘神意诀’,你我便算是师出同门,你不必跪我。”
折枝:……
神意诀是什么?
谁跟谁是同门??
她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很可能是磕多了头,把自己给磕傻或是磕晕了,否则她怎么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好半晌,她将对方的话在脑海中反复读了数十遍,越读越难以理解,最后目光落在拉起的幔帐上,磕磕巴巴道:“白神医是说,公子他……也教过您?”
白神医同样看着床幔,笃定道:“他是我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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