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张楚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怎么……这么突然……”
白琇不忍，她昨晚也提出过要自己留在这边住校，但她舅舅坚决不同意。白琇是他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在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上学。
“我放假会回来看你的！也会给你写信！”白琇抓住张楚岚的手，少年的手掌骨骼纤秀，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凉的。
白琇稍微仰着头，张楚岚表情一片空白，白琇握紧了他的手，“楚岚，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呀。”张楚岚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心底却一阵一阵发凉，他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s市很好啊，你上次不是还说想去海边玩吗。”
上次……上次是白琇和张楚岚聊天时说起高考之后的毕业旅行，白琇提了一句海边，张楚岚还说着要多攒一点钱。
白琇眼眶更酸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递给张楚岚，“这里是我的手机号码、□□号还有搬到s市之后的地址，我放假也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玩！”
张楚岚把记事本握在手中，轻飘飘的纸张，却重若千钧。
温柔的晨曦将再次离他而去。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走？
但张楚岚将未尽的疑问咽进肚子，说到底，他以什么立场来要求白琇呢。
白琇看张楚岚这个样子心酸得不得了，她知道张楚岚表面油滑，可是最重感情了。
“楚岚……”
汗珠从下巴划过脖颈，浸入棉质布料消失无踪，张楚岚轻声问：“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白琇没想到张楚岚会提出这个要求，她也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会想抱自己，便上前一步，扑在张楚岚怀里。
少年伸出手臂回抱了她，他身上穿着店里的制服，残留着冰淇淋甜甜的香气，胸腔之中传来沉闷炙热的心跳。
张楚岚轻之又轻地拢着她，她又暖又软，像一片轻云，一下子就被夏天湿热的风吹散了。
暮夏的蝉声声叫唤，一刻也不肯停歇。
张楚岚慢慢收紧了手臂，他闷闷地说：“秀秀，别忘了我。”
白琇在他怀里点点头，“我不会忘记你的！”
“真的？”
“真的！”
“我们会再见的，我答应你。”白琇又说，她在他的胸膛上的呼出一个字一个字的热气，像在对着他的心脏起誓。
“嗯。”对别人抱有期待是最危险的事，但张楚岚的心仍旧因为白琇的回答而欢快了些许。
少女长长的发梢落在他手上，微微地痒，张楚岚问：“你多久走？”快要开学了，她在北边也留不了多久。
白琇回答：“八月二十号。”
那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张楚岚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扬起一个笑，道：“既然你都要走了，那我们去吃顿好的，这次我请你。”
*
新的学期，桂花香飘的时节，白琇在新的城市新的中学上了高二。
家里在忙新生意，表哥回国外学校念书，没有张楚岚之后，日子流水般平淡。
白琇每天上下课，周末去补习班，她也提不起劲交新朋友，偶尔出门也只是被舅妈拖出去逛街。
国庆节舅舅舅妈带着白琇去国外看了表哥李川，李川知道白琇和张楚岚分别了肯定难过，建议她在s市再找一个，白琇不想和他说话。
李川见妹妹一直不搭理他，转了几圈举手投降，说下回他放假回来就带白琇回去看张楚岚，因为白琇舅舅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
白琇这才高兴了。
回国之后，白琇舅舅带着白琇去外面吃宴席，席上是他的一些生意伙伴。
白琇也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反正进门挨个儿问个好，之后低头吃菜就行了。
可是这次，她一进门就怔住了。
在正对着门坐着的那个位置上，坐着的男人，细边眼镜、整洁的白衬衫，略有些古板，看起来像个都市精英。
——那是白琇在罗天大醮上见过的，哪都通的干部，未来和张楚岚交集甚多的徐三先生。
在白琇进门的时候，男人的目光扫了过来，又旋即移开，和白琇舅舅寒暄起来。
徐三不是公司的人吗，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白琇满肚子疑问，竖起耳朵听徐三的话，他很少开口，但说的话就是普通的生意经。
也许哪都通也会和普通公司合作？
白琇只能这么猜想。
她吃席吃到一半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在走廊碰到了徐三。
白琇对徐三来说是小辈，她乖乖巧巧地问了好，男人点点头，他们擦身而过。
白琇继续往包厢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思考徐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白琇耳尖一动，身后传来一声极细的破空声。
——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袭来，还正对着她的背心！
白琇这次是先天的念动力异能，她平时不爱用，更别说锻炼了。但本能比理智反应更快，在袭击她的东西碰到她之前，她就下意识用念动力抓住了。
东西飘飘忽忽落到白琇的手里，是个易拉罐装的可乐。
白琇拿着易拉罐想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等一等！徐三还在她背后！
她僵硬地回过头，徐三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推了推眼镜。
“老爹说的没错，果然和我一样。”
白琇手上的易拉罐浮了起来，平稳地向徐三飞过去。
完全呆住的白琇像个氢气球，被易拉罐拉着一步步朝徐三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她回过神，连忙撒开手。
徐三看小姑娘呆呆的，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他也少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交流，家里那个传家宝从来就没有小姑娘的样子。
徐三拉开可乐罐，放软了语调，试探性地说：“白琇是么，我和你有一样本事，你看到了吗？”
白琇木着脸点点头。
徐三上前两步，把可乐给她，又温柔地说：“你要不要和叔叔学本事啊？”
白琇退后一步：徐三先生，你现在真的很像诱拐萝莉的怪大叔。
*
——总之，白琇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徐三的徒弟。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白琇舅舅说的，白琇周日原本补习化学的时间改成了和他学习用炁。
徐三自然把“异人”、“哪都通公司”的事都给白琇讲了一遍，这些白琇早就知道，她奇怪的是为什么徐三会事先知道她有先天异能。
别的不说，她藏炁苟起来的本事是专门练过的。
“没经过任何锻炼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徐三看白琇控制屋里的小石子儿转圈，又测试了她最多能用意念举起多重的东西。
徐三是个很用心的老师，知道了她目前的程度便开始认认真真地写教学计划。
白琇：……
“徐三先生，”白琇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有超能力的？”
徐三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是我父亲无意中查出来的，他是华北大区负责人，你叫他老爷子就行。他说你能力不错，让我带带你。”
先天异人能力觉醒后可能会造成骚动，特别是能力很强的那种，毕竟忽然异于常人的力量等于穷人乍富，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稀奇。所以公司也会对这些被发现的先天异人进行管理。
而徐翔当时的意思也有让徐三看看白琇的资质和人品，如果可以，以后还能吸纳进公司。
徐翔老爷子说的……那发现她有能力的可能是徐翔，也可能是宝儿姐。
——他们肯定是因为盯着张楚岚才顺带发现她的。
她舅舅突然要到南方做生意也是因为她是先天异人这件事暴露了，所以徐翔要把她从张楚岚身边调开么……
白琇很担心她给张楚岚添了麻烦，愁眉紧锁。
徐三停笔，发现小姑娘一脸忧色，以为她还在害怕，说：“别怕，我们是正规公司，不会把你抓起来做实验的。”
白琇被他哄小孩儿的语气逗笑了，她甚至想问徐三张楚岚的事，可仔细想想似乎在张楚岚爷爷的尸骨被盗之前，徐翔都没和徐三徐四提过张楚岚的事情。
而且她害怕的还有一点，她现在和公司扯上了关系，徐翔或许会限制她和张楚岚的接触。
*
徐三很喜欢这个学生。
他刚被父亲指派过来的时候还不情愿，公司里事情多，他哪里乐意带孩子。
徐翔呵呵道：“你放心你弟弟去教小姑娘？”
徐三知道自己弟弟那个臭德行，宝宝都被他带坏了不少。徐翔一拉出徐四和他比，徐三就愿意了。
等真的开始带白琇了，徐三越来越庆幸当初没把事情推给徐四。
乖巧听话还勤奋的小姑娘，又和他能力相似，谁能不喜欢呢。
他父亲徐翔似乎也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上心，还说哪天把人带过来吃顿饭，毕竟白琇也算得上徐三的半个徒弟了。
于是这天徐三就和白琇说了，白琇当然也想见老爷子。
她和徐三学了小半年，变强了不少。念动力虽然是先天的，但经过有意识的锻炼，也会增强——这个倒是白琇不知道的。
说实话，白琇不喜欢炼炁。在她还是“白秀秀”的时候，如果不练那个和玉蝉相关的功法会气血暴\\乱，所以她才跟着王也认了经络穴道练起来。
而徐三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师，简直到“事无巨细”的程度，白琇也只能跟着当一个好学生，把他布置下来的功课好好做。
——可是她一个念动力能力，为什么还得扎马步啊！身法要练，劈空掌也要练！
白琇每天都累得慌。
她今天和徐三对打，大概就是拿石子互怼。她肯定打不过徐三，身上挨了好几下，但徐三力道控制得很好，白琇皮肤上一点红印都没留。
徐三却还是心疼，相处这段时间下来，他半是拿白琇当妹妹半是当女儿的，徐三皱着眉说：“我应该再轻点的。”
白琇已经习惯了徐三这个老妈子性格，她撸起袖子给他看，“没事啦三哥，皮都没破。”
“哟，还在用功呢。”从门外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的男人正是徐三的弟弟徐四，他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倒比徐三年纪大。
“今天我们秀秀打落了几个石子啊？”徐四亲热地想来搭白琇的肩膀，徐三把白琇一拉，瞪了徐四一眼。
这段时间徐四也来过几次，他一直逗白琇，喊她“老三的小徒弟”。
白琇看他们兄弟两个的互动好笑，一板一眼地回答徐四道：“徐四叔叔，我现在可以接住十二个石子了。”
徐四气结：“你叫他三哥叫我叔叔？他比我大要叫也该叫他叔叔！”
徐三正色道：“四儿，有话好好说，别吼人家小姑娘。”这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白琇在徐三身后抿着唇笑。
徐四手痒，真想拧拧她的脸，这小丫头刚开始看着乖得跟个兔子似的，其实鬼得很。
他哼了一声，“你们师徒是一路的，一起来欺负我。”
“谁能欺负你啊。”徐三一边抬杠一边收拾东西，他们现在在公司的场地里，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
徐四开车，嘴巴上叼了根没点燃的烟，天南地北地胡扯。
徐三闭着眼睛养神，白琇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四聊天。
徐四说到最近的电影，忽然提了一句，“秀秀，你说长生不老到底好不好呢。”
徐三眼皮一动。
白琇看着窗外的风景，又想起白氏那一档子事，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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