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情愿相思苦其五

    (古代狗血番外继续,老王世家子,球球小侯爷设定)

    月色溶溶,远处丝竹清雅,而朱红回廊里却吹起一阵冷冽肃杀的风。

    王震球怒极反笑,容色艳艳灼人,声音却如数九的冰凌:“我同秀秀四岁相识,青梅竹马十余载。你一个外人,也配在这里指责我和她的关系?”

    王也坐在阑干上,墨色杭绸的袖端顺着手臂垂下,轻柔地触及在风中微微战栗的庭前香草。

    他懒懒地回过头,望着王震球说:“青梅竹马是真,两小无猜未必。”

    王震球眯起眼,杀气凌然:“你找死。”

    王也似乎完全没有被王震球的气势影响到,但目光也冷了下来,好似被屋脊上被琉璃瓦反射的银白月光。

    “小侯爷,其实我也听秀秀说过点你的事。我知道你和秀秀很好,你们一起读书骑马,你带她宴饮游乐……可是我听着听着,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知道小侯爷是否能为在下解惑?”

    王震球不语,王也没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秀秀说过,在那些宴会上,除了你,没有人和她说话,更有甚者,她主动和别家的小姐搭话对方也很少搭理她。”

    “这就很奇怪了,虽然我自小出了家,但场面上的礼数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王也拢起手,袖口被夜露沾湿些许,“不管秀秀出身如何,她都是你带去的客人。且不论不理客人会不会显得太没有礼数,那些人如此怠慢她,不等于是在打你的脸吗?镇西侯府的脸面,我想也不是那么多人都敢驳的吧?”

    “所以——”

    王也冷冰冰地说:“那些人都是被你提前告知过的,你不准他们和秀秀交谈。再加上你频繁带秀秀去她原本身份不可能去的宴会,秀秀和本来可以同她做朋友的小姐们也无法深\\交。她够不着天,也踩不到地。”

    “然后,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给秀秀打造了一座金笼子,你是她唯一的饲主。”

    王也说完,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含着隐隐的愤怒。

    王震球却笑了,他容貌极盛,端的是风流无匹。他和王也的位置似乎颠倒了,现在王也是那个满腔怒火的人,而王震球脸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愉悦。

    “是啊,秀秀只有我,没有别人。”王震球轻佻地微笑着,“以前如此,未来也会如此。”

    “小侯爷,”王也沉着而冰冷地回道,“就算真是个鸟儿,脚上的链子一去,也会飞的,何况是人呢?”

    *

    白琇这几日天癸,肚子疼得厉害,镇西侯府那边送了些药和糖来,但球儿本人似乎因为宫里接连不断的消夏宴没有亲自来看她。

    说老实话,白琇松了一口气——球儿脸皮厚玩心又重,每次不把她逗得满脸通红不罢休。

    而王也早就和她打了招呼,等白琇好一些了就一起去城外放风筝。

    过了几日,白琇重回活蹦乱跳,正好赶上和王也约定的日子。

    今日晴空万里,因为刚下过雨,天气也不是很热。

    城外有个大湖,湖上烟波浩渺,烟波里是无数亭亭的粉白荷花与翠绿莲叶,还有雕龙刻凤的精致楼船穿行其间。京中贵人常常到湖中游湖赏宴,而普通老百姓则大多选择在湖岸边郊游踏青,远远观赏湖中的万顷娇荷。

    白琇一早就和王也出了城门,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有的是一家子来玩的,有的是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约着一起,太阳还挂在东边天空呢,他们就喝上酒了。

    王也今日也穿得简朴,除了上回重逢的上巳宴上的锦衣华服,白琇见王也他都穿得简简单单。

    月白色的葛布袍,外面笼了一件鸦青色的纱衣,头上戴了文士巾,清爽朴素,像个来京城求学的学子。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王氏嫡支的三公子。

    “我做了俩风筝,您看看?”王也把背在背上的扁平包裹取下来,拆开裹在上面的油布。

    一只是玉兰燕子,一只是牡丹蝴蝶,风筝前端都系着响哨。两个风筝都不大,做工也算不上精细,但白琇觉得十分可爱。

    “你还真自己做了呀。”白琇捏着风筝的竹骨。

    “可不是,”王也叹了口气,把手伸出去给白琇看,“你看我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指腹上有些细小的伤口。

    白琇心疼了,“早知道我就不说那个话了,到店里买风筝也一样的。”

    看她蹙起眉,王也笑了,“这算什么伤,我在山上的时候还要砍柴挑水呢。你难不成真把我当什么金尊玉贵的公子爷啦?”

    白琇哼哼唧唧地说:“你本来就是王三公子嘛。”

    王也知道白琇在说他世家子的身份,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扬起朗然的笑,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揖礼:“那白大小姐,赏脸和在下放风筝去?”

    白琇被王也逗笑了,她抱着蝴蝶风筝,浅浅一福,“恭敬不如从命。”

    风筝上绑了响哨,一飞就响起来,飞得高了,那响声愈发清越,好似从天上云宫传来。

    白琇扯着风筝线奔跑,脚踩在绵软的青草地上。她十分卖力,跑得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王也在她身边放着玉兰燕子风筝,他优哉游哉的样子,也不在乎自己的风筝飞得比白琇的低。

    忽然,风势变急,白琇手中的线紧紧一绷,她的蝴蝶同王也的燕子搅在了一起。

    “哎呀!”

    白琇使劲拉着线,想把风筝分开。

    王也怕她伤到手,拿过她手里的线筒,“别急,我来。”

    可是没等王也做什么,白琇那枚牡丹蝴蝶风筝的线就被绞断了,艳丽的蝴蝶飘飘摇摇,竟是落到湖里去了。

    只有贵人的船能进大湖,所以进去捞风筝是不可能的事。

    白琇站在原地,可惜王道长亲手做的蝴蝶,她无奈地说:“这要是斗风筝,就算王也你赢了。”

    王也看她垂头丧气,说:“断了也好,把病气带走了。”把风筝线剪断,烦恼和疾病会跟着风筝一起飞走。

    白琇还是不太开心:“这是你亲手做的,就这么没了。”

    “这不是还有一个嘛。”王也见白琇这么珍惜自己的东西,心里高兴,如饮了一大口甘醴,从头到脚都是舒爽的。他一边收线一边乐呵呵地说,“你还想要,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远处一艘十余丈的精致游船,其上是雕栏彩楼,层层飞檐悬挂银铃,彩楼的朱漆在日光下泛着炫目的艳\\光。

    王震球坐在船尾的甲板,船尾上立着一只傲然直立的凤凰。

    穿过凤凰张开的羽翼,可以望见芳草碧绿的岸边,散落着蚂蚁一般的游人。

    琴声袅袅地响着,博山炉里焚着的苏合香与湖中水汽混合更显清幽,可王震球却心烦意乱。

    王家老三……王也……

    他这几天把这人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王也是太原王本家的嫡出,幼年上武当山学道,几个月前才刚还俗回京。

    什么从小出家当道士,王震球冷笑,他看王也六根不清净得很。

    太原王氏轻易动不得,虽然这些个门阀世家气数将尽,有日薄西山之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他不能悄摸儿地把王也给收拾了。

    不过——王震球把玩着手里的桃花瓷酒杯,杯壁薄脆,透着盈盈的粉色珠光——王也再如何,都是小节。最重要的,是秀秀。

    “小侯爷,你把人当成雀鸟养,可就算真是个鸟儿,脚上的链子一去,也会飞的,何况是人呢。”

    大言不惭,胡言乱语。

    王震球把酒杯里的碧绿酒液一口饮完,从唇至食管辣得发麻——驯养和被驯养从来都是相互的。

    所以、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他的秀秀。

    “是风筝——”

    耳边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唤,王震球看过去,同坐一艘船的国公府小姐见了他的目光,羞涩地用团扇遮住了脸颊。

    王震球散漫一笑,赤金云纹靴在舢板上一蹬,若一只轻盈的朱红鹘鸟跃至半空,那一片开满粉艳牡丹的蝶翼就落入他白皙的掌心。

    “小侯爷好俊的功夫!”满座皆是叫好。

    国公府的小姐在团扇后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含情目,像看着青年手上的蝴蝶风筝,又像是脉脉不语地在青年的眉梢眼角流转。

    “嗳,孙家姑娘好像想要看看这风筝。”坐在王震球旁边的公子用折扇顶顶他。

    王震球理都不理,无聊地把风筝翻转看了几下——做工粗糙,纸糊得也太糟糕了,估计是哪家人自己做的。

    孙小姐还在团扇后望着他。

    球儿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眼睫也如蝶翼微颤,摇荡出仿佛磷粉般闪闪的光,靡丽多情。可他手上却随意一扔,那牡丹蝴蝶越过雕花栏杆,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落进湖中的漩涡,洇湿了颜色。

    孙小姐的身子微微一抖,王震球面无表情,又把玩起了桃花瓷的小酒杯,指尖白玉也似。

    没有秀秀的宴会,无聊透顶。

    王也把燕子风筝收回来之后,白琇发现风筝破了,大概是刚才和蝴蝶搅在一起时弄的。

    王也就说之后重新给白琇扎一个,白琇说她要这个就行了。

    因为来野游的人多,这附近也支起不少摊子,几根木棍子搭起茅草棚,条凳桌椅一摆就是个落脚的茶水店,因着是夏天,店里还卖冰饮糖水。

    白琇也热了,叫了两碗槐叶冷淘,然后和王也一起分食起买来的莲蓬。

    莲蓬青青嫩嫩,犹带着荷花的香。白琇一点一点地把莲子剥出来。新鲜莲子褪了外头那层青皮,里面的莲实白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这样嫩的莲子,连莲心都不苦,一咬下去只有清甘的汁。

    白琇剥一个丢到自己碗里,再剥一个丢到王也碗里。

    王也拿勺,来一个吃一个。

    白琇忍不住笑,说:“王也,你扎风筝,我就来给你剥莲子啦。”

    她捻着青莲子,鬓发因为跑动而稍稍凌乱,额间一小朵朱红的花钿,却是开欲燃的石榴花。

    ——莫不静好。

    王也就突然想起这四个字,他的眼神蓦地柔软下来。

    他将嘴里的莲子吞下去,搁了勺,开口问:“我上回给你的那个铜钱呢?”

    “在这儿。”白琇收到王小道长开过光的铜钱之后就一直贴身放着,此时从怀里拿出还带着体温。

    她玩笑道:“王道长,你不是因为我没给香油钱要把它收回去吧?”

    “不是。”王也接过护身符,绣囊里放着一枚圆圆的铜钱,是他吃了四十九天的斋,亲自念的经、画的符。

    王也说:“把手伸出来。”

    白琇奇怪,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去,掌心朝上。

    王也把铜钱扣在白琇的手心里,自己的手掌也覆了上去。

    “你是要作什么法吗?”白琇好奇地问。

    王也神神叨叨地说:“我给你重新持一遍咒。”

    白琇就静静看他演戏。

    王也的掌心很烫,那温度透过铜钱传递到了白琇手上,他看着白琇,专注而温柔。

    白琇忽地不自在起来。

    简陋的茅草棚里,她面前的男人容颜若怀光,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我王也惟愿,”王也说话很轻,但白琇听得那样清楚,周围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似乎天地间就剩了她和他,他的话就是唯一存在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地钻入她的耳朵,“惟愿秀秀,一生顺遂,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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