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琇的爹并不是京城人氏,而是江南人,金华出身,当年赴京赶考两次没中进士,在镇西侯门下做了个清客。
他科举应试不太行,但官场交际还算上手,没两年得了镇西侯的看重,举荐到外地做官了几年。积攒了资历,回京便升到了五品长史。
按白老爷这个年纪来说,这已经是很快的晋升速度了,不仅要本人有能力,还得有际遇。这个际遇,当然就是贵人的提拔。
可白老爷没想到,他本人得了镇西侯的青眼,自家闺女也投了小侯爷的缘。一次元宵灯会碰上,王震球自此不肯放过白琇。
小的时候还以为是小侯爷缺玩伴,白老爷想着女儿能到侯府长长见识、学学规矩也是好的。加上侯府上下宠王震球宠得厉害,他们其实也没多少选择余地,就时不时送白琇进府陪小主子玩。
白琇从小听话,性子也好,街坊四邻没有不夸的,就这样还被王震球气得回来哭。
白老爷虽然是在镇西侯手下做事,小侯爷这个小孩子当然也是主子,但他也心疼女儿,于是谋划出去做官——想着过了几年,就算他们一家又回了京,王震球应该也忘了白琇。
谁能想到,这回来之后,王震球不仅没忘,还更加过分。浑球儿这时候倒不一时晴一时雨、揪辫子丢虫子的,瞧着竟对秀秀有几分“珍爱”之意,可更让人心惊胆颤。
白老爷急啊,他对天发誓他绝没有卖女儿换青云路的想法。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只想她平平安安一生。
他又怕侯府那边以为秀秀是那等攀附的女子,特意找侯爷说清。
那边镇西侯也愁啊。
他们家是军功晋身的新贵,往上三代也是泥腿子,所以镇西侯私心里是想聘一位世家贵女回来的。再说了,就算五姓七望的贵女娶不了,侯夫人的位子也落不到白家姑娘身上。
要人家独生女儿做妾,镇西侯也觉得不合适。
——可他没办法管住现在的王震球。
他这儿子长得一等一的俊、脑子聪明、天赋又高,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上手,但这性子却是个混世魔王。幼时还能约束几分,大了王震球不知道怎么被圣上看重了,私底下办的差事连他这个父亲也不知晓。
王震球翅膀已是硬了一半,做些出格的事镇西侯也无法说他。
——于是就这么纠纠缠缠下来。
白琇将要及笄,白老爷四处打听合适青年的事儿镇西侯也知道,心中叹了一回了白家是老实的,指点他往京外寻去。京城里的媒人估计都被球儿训过了,放了风声出去,哪个人家敢上门说亲。
白老爷得了指点,心中闷闷不乐。
他和妻子哪里舍得让女儿远嫁,但留在京里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开始寻摸。
他休沐日找同僚出去吃茶,有意无意说起儿女亲事来。
有几个合适的,他记在心中,还要托妻子进一步和内眷打听。
白老爷心下稍定,起身更衣,在垂花门前遇到了一个个儿高的青年。
青年肩宽体阔,着靛蓝直裰,佩青玉冠,眉目清朗,自有一股浩然之气,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道士。他见到白老爷,上前行了个子辈的大礼。
“小子王也,在家中行三,拜见白世叔。”
白老爷莫名其妙地把人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这位王家小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像没见过你。”为了白琇的婚事,白老爷把周边适龄的青年人都摸了个清楚,这“世侄”他肯定他没见过的。
青年一笑,朗朗如日月入怀,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个分明。白老爷的脚就一软,那个王家的人!
等王也说要求娶他家秀秀的时候,白老爷的脚就更软了。
太原王家,还是本家的公子,按理说宗室女、不不不,这些人连公主也看不上呢,怎么会来提白家的亲?
*
白琇拿着风筝,坐在板凳上,听她爹絮絮叨叨重复王也的话。
这些话,王也当时也和她说过,无非是王也父母的态度和他之后的打算,王也保证白琇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背后的王家。
白琇摩挲着细细凉凉的竹骨,这风筝是王也新做的,拜托她爹捎给她。
白琇轻声问:“爹,你是怎么想的?”
她爹肯定是愿意的,不然不会帮王也带风筝给她。
白老爷看着女儿,舒了一口气,道:“本来那样的人家,我们怎么高攀得上。但王公子话说得那样,我见着他心是很诚的,加上你们两个确实有些缘法……”
“我回家路上也思量着,如果能结亲也好。是那个王家出来的公子,你留在京城也无妨了。”白老爷含了半句话咽下去。
这门亲除了对方家里的门槛实在太高,高得让人心肝儿颤之外,可以说是样样合意的。王也似乎喜欢极了女儿,以正妻聘之,人品相貌他看过之后也挑不出错,何况王也还承诺不会让白琇受那些高门的规矩。
——这简直是天生掉下来的馅饼。
“我也是在山上野惯了的,自己都不耐烦那些,哪能叫秀秀、啊不是、白姑娘受这个罪。”那时青年挠挠后颈,不好意思地说。
见白琇不答话,白老爷和妻子面面相觑,还是白夫人小声开了口,问:“秀秀,你不会是……不会是在想着小侯爷吧?”
“没有。”白琇即答,她闭了闭眼,把那张秀丽的脸抛到脑后去。
“唉……”白老爷叹了一声,“要是小侯爷有个兄弟,侯爷兴许……”
王家不管束王也除了因为他从小出家,也是因为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王也不是承嗣挑梁的。
“爹,我说我对小侯爷没心思的。”白琇重复了一遍,她抱着风筝,不去看脚边笸箩里的荷包。
白老爷不欲惹她生气,又说:“王公子说,如果有缘,明天或许能在紫金寺和王夫人一起喝杯茶。”
*
第二天,白琇和她娘都换上了新衣裳,钗环发簪都细细打理过,套了驴车往紫金寺上香去。
紫金寺是京外的一座名寺,白夫人常常去拜菩萨。
这次话里说是“有缘或许”,其实是王也的母亲找由头想瞧瞧白琇和白家人。就算王也能做大部分主,但也没有亲家母不见一面就定下来的道理。
白琇还好,白夫人却紧张极了。她见过最高贵的贵妇大概就是侯夫人,这次可是太原王氏的当家主母,五姓七望的宗妇比皇后娘娘都不差着什么呢。她可不想丢了女儿的脸。
进了紫金寺,挨个儿拜拜佛,便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引她们去喝茶。
禅房外有两名容颜娟好的丫头守着,见了白琇和白夫人,端端正正地行礼,抿唇一笑,请她们进去。
禅房里燃着檀香,一位富态的夫人站起身,见了她们便笑。
王也的母亲和善极了,什么规矩气度一应不理,只拉了白琇的手,给她套了一只圆润油亮的贵妃镯。
“我这个儿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原以为他这辈子就在山上清修了,没想到遇着了白姑娘……”王夫人拍拍白琇的手,说起这些年的心酸。
白夫人本来是抱着受点冷话也无妨的心态,没成想王夫人这么热情,倒叫她受宠若惊了。
她还是坚持让白琇行了二拜六叩的礼,王夫人笑着说是个知礼可心的孩子。
续过一轮茶,白夫人的胆子也渐渐放开了,和王夫人热络起来,她有意探听王也的情况,毕竟她这边是嫁女,担着的心比娶妻多得多。
这时王夫人说,白琇在这里呆着无趣,不如去寺庙中逛逛。
白琇以为她们是有什么不方便自己听的话,于是行了礼,跟着一个丫鬟走了出去。
结果那丫鬟带着她去了后边,王也就站在那里。
白琇从放风筝那天王也直言求娶之后就没见过他,此时一见,脸上竟然不自觉地发起热来。
许是因为和母亲出门,王也今天打扮光鲜,锦袍玉冠一个不少,像个世家子了。
王也看白琇脸红了,摇摇头,“这都多少天了,准话儿没有就算了,害羞劲儿都没过去。”
白琇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谁让你去找我爹的!”
王也就笑了,他伸手把白琇头上沾的一片草叶拿开,“白长史对我可还满意?我心里第一挂心的是你的答复,第二挂心的就是你爹的了。”
“不满意。”白琇气道,又添了一句,“我也不满意。”
“那是哪里不满意了,我改还不行么。”王也的眉目浸在融融的日光中,温柔地像要和光化为一体。他说:“改完了你就嫁给我。”
白琇的呼吸在刹那都停止了,她袖中那枚铜钱似乎化成了兔子,在胸腔里不断蹦跶,要把她的胸骨撞碎了。
她眨了眨眼,眼睛水润润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王也想捏捏她的脸,但碍于丫鬟和僧人,只能忍下手痒。
*
白琇还道王也会带她去紫金寺什么好风景的地方,但王也居然把丫鬟支开,带她偷偷溜出了寺,还租了一头毛驴,他们就这么往城里回去了!
说王也不讲规矩吧,他其实也很听父母的话;说他讲规矩吧,又常常做出这种随心所欲的事来。
——不和长辈说一声就跑是一件,不管不顾地直接去和她爹提亲就是另一件。
“别担心,我娘还会在那里吃顿斋饭呢。”王也牵着驴,白琇侧身坐在驴背上。
他们这看起来倒像是京郊田户上去城里玩的小夫妻。
白琇已经看到第三对像他们这样的,妻子带着帷帽坐驴上,丈夫就在前面牵着绳,一齐慢悠悠地在土路上走着。
有一双还和他们搭话,问他们是哪里来的,结果看到王也腰带上那一应玉勾环佩,就自己收了声走了。
还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公子小姐为什么要骑着驴回城?”马车不香么。
白琇不自在,想下去,王也笑着说:“你这鞋新做的吧,别被土弄脏了。”
白琇在驴背上晃着脚,“您的鞋可比我贵多了。”
她打量王也,织金的蟹壳青圆领袍,暗绣了山水飞鹤,挺拔又精神。白琇抚掌笑道:“这才是王家三公子的行头嘛。你每次出来我都在怀疑王家是不是连哥儿的衣服都买不起了。”
“别提了,”王也知道她在笑自己,没牵绳的那只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我本来说穿夏布直裰的,夏天穿那个才凉快,结果我娘压着我换了这一身。”
他扯了扯领口,“这里头还有几层呢,热死了。”
白琇有些担忧:“别闷出痱子来。”不过从王也过于正式的穿着上来看,王夫人对这门不般配的亲事是极乐意的。
她见他出了一头汗,确实热得很,正好路边有个挑担子的,掏出小荷包买了一把油纸伞。
租的这头驴走惯了从城里到紫金寺的路,也不怎么用人引着,她撑起伞,叫王也走到她边上。
“这感情好。”王也自然也想靠她近点。
王也靠在边上,白琇只要一伸脚,就能踢着他的大腿。
也许是每个人的本能,脚下悬空的时候就想晃脚,白琇从侧身坐到驴上开始,便忍不住想晃荡。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连着踢了王也好几下,有一下还直接踢着了王也腰间的软肉。
“哎呀,你衣服弄脏了。”白琇有些急,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疼吧?”
“……不疼。”王也的声音略低哑,他皮肤虽没有球儿白,但此刻一片红晕还是挺明显的。
白琇撑了撑身子,又是一下不小心,软底绣花鞋碰着了王道长的胯骨。她立刻道声歉,不好意思地缩回脚,忧心道:“王也,你是不是中暑了?你脸好红。”而且嗓子也哑了。
王也默念了两句清心咒,开口声音还是又低又哑,沙沙的很磨人,“没有,我就是渴了。”
*
等到了城里,白琇去摊子上买了两竹筒冰雪甘草水,和王也一人一份喝了,看着王也脸上的红褪去,才放下心来。
“还好没中暑。”白琇松了口气。
“……”王也见她真是什么都不懂,失笑摇头,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至于期待什么,秀秀是不知道的。
王也带白琇去了西市,但没有在街边那些食摊盘桓,而是径直绕到小巷里。
小巷铺着青石砖,右手边两扇红木门,一对铜门扣。
王也打开了门,里面是个两进的小宅院。
当头是仙鹤松柏的影壁,王也指给白琇看,仙鹤足下开出好几丛白绣球,像雪团似的。
白琇的脸就红了。
王也悄悄地在衣袖下牵住了她的手,说:“我带你进去看看。”
白琇挣了一下,没挣脱。
绕过影壁,见到一个院子,比白琇家的略大一点,地上铺着崭新的莲纹青砖。院子角落是一株很大的石榴树,枝头红绿参半,已结出许多青涩的石榴果。
靠东边一点的地方支着几个竹编的架子,白琇想了一下,可能是葡萄架。
王也又牵着她向粉墙乌瓦的屋舍走去。
屋子没什么好看,墙新漆过,但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旧的家具,王也笑着说:“等过几天我把这些都搬出去。”
白琇的指尖动了动,这里的风俗是女方打家具,开始议婚后会去男方家里量房子的尺寸。
走出正堂,是一个天井,同样铺着莲纹青砖,不过有一口水井,还有一架扎着红绸的秋千架。
“是甜水井,夏天可以把甜瓜放下去湃着。但你不准吃多了,我听你爹说了,你前几天吃多了冰甜瓜还伤寒了。”王也又指着秋千说,“这倒是我买了宅子之后新弄的,你要不要现在去试试?”
白琇看着那架秋千,很结实,木头刷了清漆,又新又亮。
这个宅子在闹市,却是闹中取静。外头西市叫卖得那么热闹,在天井里站着一点声儿都听不见。
静静地,只有王也和她的呼吸声,好像夏日闷热的暑气都化为了清净的凉意。
白琇从那日起就纷乱嘈杂的心绪慢慢地、慢慢地就平了。
那枚铜钱又开始发烫。
“下次来我再打秋千吧。”白琇说。
王也握着她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他回过头,紧紧地盯着她,是那种猛虎盯住猎物的目光。
“秀秀,你答应了?”
白琇避开他的目光,铜钱在她掌心捏着,硌出欢喜的疼痛。
她嘟囔了一句:“答应什么?”
王也笑得灿烂,白琇往那边转,他也跟着往那边转,直到姑娘埋下头,他才伸出手揉揉她细软的发顶,攒金钗上垂下的红珊瑚珠,荡\\荡地,惹人心旌神摇。
“你嫁不嫁给我?”王也追问。
白琇很想抬头瞪他,但她知道自己这脸这眼神让他看见肯定更不得了,只应了声:“嫁,我嫁给你行了吧。”
王也:“我没听见,您大点声儿?”
——又开始皮了!
白琇把手抽出来,推了他一把,噔噔噔头也不回地跑了。
王也在后面:“哎——你别气——”
*
既然敲定了亲事,两家就开始筹备起来。
王家的规矩重,但亲事走的很快。一方面是白琇她爹想趁着王震球不在,赶快下定。把事情钉死了,小侯爷再混不吝还能去抢别人的老婆?另一方面是王也十分担心礼仪太复杂白琇不习惯,所以和家里争论了许多简化的地方。
顺带一提,镇西侯听说白琇说了亲,补了一份很厚的添妆礼,还暗搓搓地瞒住了消息,把王震球在山东留久一点。
所以到七月中旬,三书六礼中纳采、问名已经走过了,然后是纳吉。王家人取回了白琇的生辰八字,要合一合两方八字如何,这都是走过场罢了。王也还说他当了那么多年道士,也能掐会算的,干脆就自己合了算了,还快些。被他母亲敲了一记,将二人八字送到白云观找王也的一位师伯看。
白琇在准备嫁妆。她爹自她出生就开始攒她的嫁妆了,特别是外放那几年很是收了些好木头,现在找了有名的木匠师傅开始打家具。
白琇手上活计还不错,十多天就把盖头绣得七七八八了。
白夫人也是江南人,那边养蚕织绸的多,她托一个同乡订了妆花缎杭绸等等,这一天带着白琇去布庄取。
按理说新嫁娘应该在家里好好绣嫁妆,可白琇家里人手不够,她也得干活。
她,她娘加上小丫鬟,带了帷帽上街。白琇这几天都在绣东西,闷坏了,到街上先买了串炸果子吃。
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看街景,想到要和王也成亲了,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订了一匹鸦青的,你回去先给三公子做一身衣裳,”白夫人絮絮道,“正好秋天就能穿。”
“……我手上的事情够多了,哪里有空给他做衣裳。”白琇觉得她最近快变成真绣娘了,从前也就是做做小物件儿。
“不仅要做衣裳,还得做鞋子。”白夫人盘算着,“哎,你再给他打个络子系玉佩吧。”
这白琇就更无语了,王也找她来玩的时候身上从来不带玉的。
她支支吾吾地应着,忽然听见前面的街口一阵喧哗。
就像是奔涌而来的势不可挡的钱塘潮,路过的行人、街边的摊贩、挑着担子的卖货郎……都纷纷往两边躲开,也有的往白琇这个方向逃跑,小孩子被吓到了哭嚎起来,集市一片人仰马翻、慌乱嘈杂。
“有贵人纵马——”
不知道是谁扯着破锣嗓子大喊,随即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急促的马蹄声。
四散躲避的人潮中渐渐显露出一抹熠熠的金光,继而是血一样艳烈刺目的朱红。
越离越近,越近越快!
王震球骑在那匹通身无一丝杂色的漆黑宝驹上,头上金冠松散,便泄出几缕黄发在空中张扬。一身大红金罗的骑装,若黑水上开出一株灼人眼球的业火红莲。
他颜如白玉,在七月盛夏的日光之下,无论是秀丽到几近锋利的面庞,还是捏着黑色缰绳的指节,都白得仿佛数九寒天的冰雪。
只一双猩红的眸子和眼下一点孤零零的美人痣,平添出十二分的艳色。
他闹市纵马,速度极快,毫无顾忌,可眼底一片漠然,盛气凌人之至,也是美色惑人之极。
白琇呆立在原地,“球儿?”
王震球发现了她,不如说,他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那双莹红宝石般的眼,似乎能滴出鲜红的毒血来,再洋洋洒洒焚起滔天的火,把一切都烧个干净。
白琇愣愣地看着球儿唇边扯开一抹笑,红衣黑马颜如玉,那笑既危险又美得惊心动魄。
王震球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秀秀。”
钉了铁掌的马蹄几乎要将青石砖地踏碎,一声一声好似霹雳惊雷。
白琇不知道球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正巧还是算计,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她感觉到了危险。
球儿……在看她。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处可逃、如芒在背的危险,霎时整个人如浸在冰水中。
从白琇认出王震球不过短短一瞬,她还未从震惊中醒来就下意识地往周边的店里躲去。
但是——
破空声响起,一根柔软的马鞭蛇一般缠住了她的腰,缠得又紧又狠。
白琇短促地尖叫一声,眼前的景物瞬间下沉,身体腾空而起,接着掉进一具炙热的怀抱。
金穗子晃得她眼睛疼,“笃笃笃”地闷响,不知是马蹄声还是腔子里那颗心在跳,暑热的风吹疼了她的脸颊,白琇听见一声极不愉快的轻笑。
“逮到你了,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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