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蹭”地站起身:“他知道了?户籍的事?”
无双继续摇头:“我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在诈我。”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冷场......你怎么回答的?”
“不论官差还是百姓,都一切依大明律行事。”
“我们去找老白?”
“先别把师兄扯进来。我总觉得冷场的态度很奇怪......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在开玩笑,捉摸不定。”
我抵上她的额头:“那如果他不是开玩笑......”
我的户口上在松江,在关中七侠镇安置附籍,但毕竟都是后来添造的。
明朝律法甚严,抓起流民来从不手软。客栈这些江湖儿女背景深厚来去如风,我这手无寸铁的小浮萍就......
这件事可大可小,深究起来,连远在京城的凌腾云都会被牵连。
话说凌腾云进京之后,以他的社交手段,和冷场应该有交情吧......
我还没想完,无双的手抚上我的侧脸,轻轻摩挲:“他要是不肯放过我们,这官差我不当了,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烛光下她眼神清亮,透出几分决绝。
我心下大动,我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可无双好不容易谋来的安稳日子,难道就这样全部放弃吗?
“这事情没个准的,我们去找湘玉姐......找小郭,一定有办法。”
隔日,小郭就把正在后院梳头的冷场拎进了里屋。
我和无双排排坐在炕上,乖巧地看着他俩。
“你说吧,干嘛要吓唬人家?”
“芙蓉师妹好大的气。我见两位姑娘怜惜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吓唬她们?”
紧张归紧张,我和无双还是没忍住抖了抖。
小郭拍上他的肩膀:“四师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场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郭:“我就是个暗人。”对着无双笑了笑,“昨晚和祝捕头共同加强了一下官差的思想建设,这有什么问题吗?”
小郭看看他,又看看我,意思是:这怎么问?
谁也不肯挑明的感觉,让人憋屈。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一下:“我和祝捕头两情相悦,虽然与世俗不符,但终究与人无害与世无争,还请冷大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会低调行事的。”
冷场转向我,眼中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消失不见:“这不是什么罪过。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我和无双心下明了,果然是身份问题。
我向小郭求助。
“人家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干嘛插这一脚,有那闲工夫你去抓贼啊去找女朋友啊。”
“师妹你忘了,我和蔷薇妹妹有婚约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儿,可你不是把她当妹妹吗?”
“这不重要。”语气低沉到一定程度,竟表现为温柔,“她若是嫁我,我会对她很好。”
小郭轻笑一声:“你想多了,她不会嫁你的。——别岔开话题。”
冷场神色不变:“是啊,她也不喜欢我。”
我明明是主角,却在一边打酱油。听到这一句,我想起他在屋顶嚎的那几句:“冷大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感情挫折?”
他并不理我,指着我,对着无双一字一句直奔主题:“若是我要送她回松江,或是带回京城,你觉得如何?”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无双身上。
她握紧我的手,语气坚定:“是我犯错,你把我们一起带走吧,她该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只求你一件事。”
“说。”
“请你宽限几天。我今天就跟娄知县辞职,尽快调人来接替捕头的职位——这需要一点时间。之后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小郭在一边急得跳脚:“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呀!她们又没干坏事,你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冷场沉默了一会儿,垂眼伸手入怀。小郭一下子冲上前去按住他:“不许动手,事情可以再商量的嘛!师兄我求你了。”
我跟无双吐槽:“你看看,这师兄一点不比你的师兄。”
她也仿佛没事人一样,笑:“你要夸上我师兄跟前夸去。”
说话间冷场自觉地束手就擒:“我不动手我不动手,那师妹你自己来拿。”
小郭将信将疑地从他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凌大哥给祝捕头的。”
“凌腾云?”无双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拆了,和我一起看。
连半句寒暄都没有,只是一份更为详尽的黄册,记载了沈笙这个人的生平家事资产动迁。
无双眉头舒展:“这是副本?”
冷场点点头:“这是给你们看的,把上面的东西记住。”
我傻笑着说不出话来。
冷场很不满意我的反应:“刚刚是谁说,此师兄比不上彼师兄的?”
“我我我,我说你这个师兄太棒了,小郭你可得好好珍惜。”
小郭见事态突然好转,心情也放松下来,猛捶了一下冷场:“你搞什么,你看刚才把我们吓得。没事了没事了。”
冷场捂着胸口解释:“我是官差,只想考察一下这七侠镇捕头的职业素养。”
无双低头:“让你失望了。”
“过于感情用事,好在还有点责任心。留在这七侠镇最适合你。”他余光捎带上我,“适合你们。”
看来,无双升官是没什么希望了。
好在我们都是胸无大志的庸人,无罪无灾,眼下的日子已经很满足。
无双眼中也是释然。
白天无双不在,我嬉皮笑脸地凑到冷场跟前:“冷大哥,我请你喝酒。”
小郭在身后取笑:“马屁拍错地方了你,我师兄十六岁之后就滴酒不沾了。”
我挠了挠脑袋:“那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好吃的,你伤没痊愈要多补补——为什么滴酒不沾了呢?”
小郭抢答:“他第一次出师办案,晚上喝了酒遇到凶手埋伏来不及反应,无名师兄为了救他差点把命丢了。然后他被我爹关了半个月小黑屋。”
冷师兄笑得人畜无害,又轻轻阖眼,话中听不出半点情绪:“酒让人失去克制,也失去反抗的能力。”
我想了想自己,心里赞无双约束得好,随即去厨房找大嘴做了点吃的。
“这个叫薯条,这个是炸鸡,配上这不含酒精的嗨爆调饮,请好吧您嘞!”
我当初只写了大概的材料和口味,大嘴早就研制得有模有样,比快餐店的流水线制品不差半点。
“我说,这些朝廷可不报啊。”
“我请你吃,你在别的地方还吃不到呢!”
冷场拈起一根薯条细嚼慢咽,仪态万千:“厉害,不如去京城开店啊?”
“你别想拐她走啊!”小郭往嘴里扔了块炸鸡,“对了,阿薇怎么样了?在家里干嘛呢?”
“在家里谋划着抗婚抗父命呢。我啊,是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了。”
“哎,哎哎,别端着了。三个师兄都成家了,我也快嫁人了,就你一个孤家寡人还扛着,勇气可嘉哟~”
“不要取笑。”
我啜着饮料,观察着两人的对话。看来小郭也不知道那个“闭上眼睛才可以看”的存在。
冷场求切磋不成,反倒是吃吃喝喝过了几天病号的清闲日子。
他很快向大家辞行,大家把人送到巷子口。
他面目已经恢复如初,清秀如画,一开口声线似清泉流淌:“师妹,你大婚之时我们自然都会来。只是师父嘴上不说,心里也盼望你们俩回京一趟。”
小郭意会地点点头,秀才也在身旁连声答应。
等他走远,我拽了拽小郭:“你师兄有没有喜欢过谁啊?”
“哦哟你干嘛啊?”
“单纯好奇嘛~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会被什么人给收了呢?”
“没人收得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每天乐得脸上发光,可是我和阿薇怎么缠他都不肯透露,只说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不值得说。后来,后来应该是黄了吧。再后来......就再也没提过谈恋爱了。”
“年少懵懂,他还是现在这样比较潇洒。”
小郭转身进门:“帮你一回就开始夸,没骨气。我回去干活咯!——阿笙快来啊你家可乐偷吃薯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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