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并不大，百姓们平时没有什么夜生活，新来了个戏班子，就受到了极大欢迎。
韩娟拖着佟湘玉，晚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刚才买了好多吃的抱在怀里。佟湘玉不肯输，狠狠心，买了两张贵宾票。
两个人坐在正对戏台的第一排，一边尝着各种食物，一边笑着闹着等好戏开场。
这一刻，没有老公，没有孩子，没有客栈和门派的诸多琐事。
只有眼前熟悉的笑脸，和共同的期待。
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这边，无双兀自离开了厨房，脚步不疾不徐。
沈笙停在原地，看着锅里翻滚的雪白汤圆，雾气蒙住了她的眼睛。
本该热闹的晚饭桌上，少了四个人，其他人有吃撑的，有吃腻的，还有吃饱了没事干回屋偷偷写小纸条的。
沈笙端着一碗已有些黏糊的汤圆，回了房。
无双正在整理房间，听见动静，知道是她，也并未出声。
沈笙见无双一身官服到现在都没换下，心里一阵酸涩。无双并不如表现得那么平静，更像是无所适从地没事找事干。
沈笙想，自己一定要先开口。
“无双，你饿了吗？汤圆好了。”
无双停下动作：“嗯。”
两人围到桌前，无双见只有一碗，愣了愣，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手在空中几乎不可见地绕了一下，还是回到自己面前，张口吃了。
馅儿是她喜欢的栀子花和少许芝麻，用醋泡过，生涩全无，一时间口齿生香。
她忍不住笑意，阿笙这手艺深得她的真传。
滋味不错......
滋、味。
她想起这个词，又别扭起来。
沈笙撑着下巴，没放过她表情的生动变化，女人的心思有些难测啊......
“好吃吗？”
“嗯，你也吃。”
沈笙却没有接过勺子，而是趁着气氛稍稍缓和，争分夺秒地解释：“你听完我的解释，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好不好？”
“谁说我生气了？”无双内心翻白眼。
“我说了很多话，不只你听到的那一句，要不我把当时我俩说的话再讲一遍给你听。”
无双犹豫了，像是不想听，又忍不住：“一字不差？”
沈笙犯难：“这年头又没有录音机，哪儿能一字不差。我尽量完整复述。”
“你说吧。”无双像是下了番决心，终于开口。
沈笙心下一软。从厨房到楼上不过短短几十步，她却想通了她内心别扭所在。
那句话太轻浮，哪怕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觉得自己错得过分。
无双的心思极为敏感细腻，虽然可以调侃可以开玩笑，但却容不下丝毫的“不尊重”。
那句话寥寥数字，却仿佛将私密之事扯开，得意洋洋地公之于众。纵使言者无心，听者心里，却不知做何感想。
沈笙不希望无双觉得被冒犯，如果是别人，也许无双会找自己倾诉，倘若那人正是自己......
她不能做这种蠢事。
一定要解释清楚。
顺便传达一下，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却只钟情于一人的心情。
沈笙尽量客观地重现了下午的场景，云淡风轻地表了个白。
无双却不说话了，低头吃得认真。
沈笙追问：“我错了，你罚我好不好？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既然不是你说的，为什么道歉？”
沈笙严肃：“因为我让你听见了这种话，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澄清，没有维护你的感受，如果你觉得不安不确定，你直接问我，或者发泄出来欺负我，都可以，我们之间不要有......”
猝不及防地，无双往她嘴里喂了一口汤圆，因为她看见，沈笙快要哭了。
无双看着眼眶泛红、忍住眼泪使劲嚼着汤圆的人，心里一阵柔软。她伸手，细长白皙的手指戳了戳沈笙鼓起的脸颊：“一发不可收拾？”
沈笙点头，含糊不清地补充道：“情有独钟。”
无双若有所思：“那就罚你......”
沈笙把汤圆咽下，竖起耳朵。
“罚你一个月尝不到这种滋味。”
沈笙略一思索：“好。”
无双拍桌：“你还犹豫？”
沈笙一脸无辜：“我能做到的才能答应你，万一你让我上山打老虎呢？”
无双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笙：“那你也答应我，以后心里不舒服了，尤其是我惹你不舒服了，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收拾我也行。”
无双抿唇一笑，算是答应了。
这样的交流总是很耗精力。两人把汤圆吃完，还饿，又偷偷回了厨房，点上灯，开小灶。
吃饱了，偷笑着走出厨房，被看戏归来的中年少女们抓个正着。
无双脸皮薄，沈笙挡在她身前，当着韩娟的面，炫耀似的牵起无双的手，十指紧扣，大摇大摆地走了。
韩娟目送她们上楼，回过神，蓦地放开了佟湘玉的手。
佟湘玉没反应过来，闻着厨房里残余的香气，问她：“你饿了吗？”
韩娟打了个哈欠，摇头：“晚饭吃太多现在还撑着呢，今晚的戏真不错，谢谢你陪我了啊。没啥事儿就早点睡吧，我回房了。”
一连串话说完，韩娟返身就走。
佟湘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
韩娟这两天神神叨叨的，她以为是有事要找自己，今天有机会单独相处，却一晚上都相安无事，看来是她想多了。
也许是单纯重温年少时的美好回忆吧。
无双留意着楼下的动静，直到沈笙困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嘛呢，还不睡？”
无双坐靠在床头，眉头微蹙：“韩娟有问题。”
沈笙打哈欠：“我不会再受她影响了。”
“我说得不是这个。”无双双手用力捏她的脸，让她清醒过来，“准确地说，韩娟和老何都有问题。”
沈笙揉着脸，强打精神：“为什么？”
“本来今天回来就想和你说的，被你一打岔给忘了。我觉得他们和最近十村八店的暗流涌动有点联系。”
沈笙惊醒：“怎么回事？”
无双言辞谨慎，并不太确定：“老何这几天一直在周边活动，韩娟没什么动静，但她每天往不同的地方送信，还不止一封。”
“他俩的活动......昆仑派要重振雄风？”沈笙猜测，想起当初穷得响叮当却要大张旗鼓办仪式的衡山派，又否定了自己，“昆仑派也是名门正派，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今天邢捕头派人从十八里铺送信来，里面不知被谁夹带了一封信。”
沈笙心底的疑惑更重：“官差的信也敢做手脚......信上写的什么？”
无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们都没看懂，娄知县允许我抄了一份，带回来研究。”
沈笙睡里床，光线昏暗，接过信向着床边的灯光挪了挪，整个人光明正大地挂在无双身上：“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本月十八......七侠镇......一代武林传奇......锦鲤？？？”
沈笙满头黑线。
“你看，本月十八，就是三天之后了。锦鲤是个什么菜？昆仑派要改蓝天厨艺学校了吗？还有这么多神神秘秘的奖品，是招生还是新式传销？”
“哈哈，你吐槽的功力见长啊......”
“这些不是你的强项吗？你看懂了吗？”
沈笙收起纸张放一边，抗议：“发小广告怎么就成我的强项了......如果这真的是昆仑派发起的，那韩娟这次特地来七侠镇的目的不单纯。”
“七侠镇不是什么大地方，人也不多，你是说.....掌柜的？”
沈笙斜斜地靠在无双肩膀上：“明天你正常上班去，我来找两位姐姐聊聊。”
无双一转头，下巴碰在沈笙的头顶。沈笙抬头，双目含笑，长发披散，在高糊的灯光下，几分朦胧美。
无双按住心跳：“你们只许聊天，不许太亲近啊。”
沈笙愣了愣，乐不可支地抱着无双的脸亲了一口：“遵命！”然后拽着她躺下了，“快睡觉，你明天还早起呢。”
被罚一个月不许亲近，第一天就忍得好辛苦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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