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继续道:“百年前,高祖正元帝建大魏,有威勇将军李成义为其左膀右臂,二人亲如手足。未免天下祸乱,殃及大魏,遂造虎符令。持其令者,可号百万雄师,更有藏宝图于其中,以此为大魏根基。
“后藏宝图一分为二,一为大魏皇室历代天子掌管,二为李氏世代族长掌管。可自从七十年前,高祖帝与李成义一同战死沙场,虎符令从此便了无音讯,即便是历代大魏天子,也未曾再有过虎符令的消息。
“而李成义之子,之孙……直到如今,也同样无有丝毫虎符令踪迹。尤其是李成义之重孙李修远七年前也战死沙场后,虎符令的事情便再无痕迹……”
霖雨接话:“从此后,李氏一门,便只有李修远之女,大魏当朝丞相沈裴蒿之妻李抚宁,及其外孙沈鼎勋、外孙女沈壁、沈若瑛。”
她微顿,继续道:“沈鼎勋曾在当朝大儒鸿钧先生座下学习,现游历四方,其身边已安排我们的人与其接触打探,另外三人,因是在这大魏皇城,又是当朝重臣家眷,所以,一时未曾打探。不过,属下和哥哥怀疑,虎符令极有可能在其母女手中。”
“丞相府……沈壁?”夜长歌闻言,略觉耳熟,便突然想起今夜在宫中遇见的那场好戏。
那少女坚毅又颇有戾气的模样……
他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这可真是巧了……
紧接着,又蹙眉在原地踱了踱步,猛地顿住,斜睇了一眼:“可知大魏皇宫如今是何情况?”
“大魏皇室成员大多知晓此事,却都只当做一件陈年往事的兴头说笑。”长风摇头:“不过,当今大魏天子福康帝却是一直有暗中派人寻找此物,我们的探子也一直追踪着其他人手的痕迹。若是不出差错,想必再过不久,福康帝无可奈何之下,也该要开始寻着李抚宁、沈壁等人了。”
“哦?”夜长歌饶有兴趣的挑眉,呵呵的笑着,他微微抬起精巧的下巴,凤眸直直盯着夜空上高悬的孤月,凉凉道:“既然福康帝都开始要追踪这边了,那想必那边的人也用不着多久罢?”
“既如此,那我便合该让他们谁都得不到!”话落,脸色一沉,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逐渐笼上轻薄的寒霜:“长风,我限你一日之内,查清楚李抚宁母女等人的踪迹,以及他们近来的所有行程路线!”
长风神色一正,严肃应答:“属下领命!”
霖雨见状,不由看向夜长歌:“公子,那属下……”
想到什么,夜长歌神色微寒,唇角掀起丝缕讥讽,吩咐道:“你仔细探听夜阑那边的动静,及时向我汇报。”
霖雨神色一肃:“属下领命!”
…………
夜色长潇,孤月高悬,晚风拂过,一地寒凉。
这一夜,沈壁睡得极不安稳。
许是才重生回来的缘故,又许是吹了风,也可能是被下药后见了红筱那血淋淋死状缘故。
她闭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头脑昏胀,浑身发热。
好不容易睡下,梦中却全是那些前尘往事。
那些死去的人,被杖毙的知竹,射成刺猬的青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还有小妹,大哥,甚至于自己腹中那惨死的孩子!
她放眼看去,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近在咫尺,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呜咽。
他们披头散发,融合在血液中脸孔扭曲的不成模样,尖叫着全都朝自己冲过来。
她吓得浑身颤抖,害怕,无助,崩溃的哭喊,想要拼命奔跑,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步子。
就在这时,前面却有一丝光亮撕开漫漫血光,两个人影笑语盈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抬眼看去,却是大腹便便的沈音,和龙袍加身的魏凌风!
她看见二人的瞬间,那些惶恐害怕全都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冲破胸腔的怨恨,滔天滚滚而来。
她目呲欲裂,尖声嘶吼,奔跑着上前将二人扑倒在地,发了疯的厮打,却被恼羞成怒的魏凌风一脚踢开,拿着锋利的刀剑将自己剁成了肉酱……
漫天的血液,浓浓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她被这一望无际的血色窒息。
突然,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胸闷难言,像个无头苍蝇似得四处寻找。
猛地,双眼一睁,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浑身汗淋淋的,目光略有些呆滞的看着床帐,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已经重生了,这一切,都是梦……
窗外有鸟语,叽叽喳喳的,日光漫漫,窗杦随着微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还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传来。
“明娘,你怎么了?”像是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年约三四十的妇人满眸担忧的掀开帘子,坐在她的身边。
妇人脸容秀美,却带着久病的苍白,她看着沈壁,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伸出手,却在半途的时候,略一顿,便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猛地又收了回去。
而沈壁对上她盛满忧虑的眸子,脑海中一刹那,便铺天盖地的忆起关于妇人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记忆。
小时候自己发烧,整整三天三夜,是眼前的妇人不眠不休的照顾自己。
她还可以为了一点念想,独自远赴千里,只为帮自己求得得道高僧开光的护身符,保她平安如意。
而后来的自己,却对眼前妇人冷言冷语。
当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想要见自己最后一面的时候,自己却因为即将嫁人的喜悦,而不愿去触了霉头!
甚至,在最后一刻,她的手紧紧拉着自己,拼命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可到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就这样瞪大着眼睛撒手人寰!
那些久远的记忆,如雷重重击打在她心头。
曾经那些并不在意的画面,她以为自己不记得,可现在才发现,不是不记得,而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自动选择了遗忘。
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的想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外露,难过的不能自己!
前世那么多的苦难,可真要说起来,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原因呢?
她识人不清,自作自受,甚至是罪有应得!
可幸好,这辈子重来一世,她可以将前世所有的错误和遗憾纠正补全!
“母亲!”几乎是一瞬间,眼泪便夺眶而出,她猛地扑在妇人怀中,轻声抽泣起来:“您还在!我好想你!”
李氏身体羸弱,差点儿被她猝不及防的扑倒,稳住后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女儿哭的自己心肝儿都快碎了。
忙搂住沈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明娘不哭,母亲在这里,母亲在这里。”
知竹和青珠见状,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忙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沈壁才镇定下来,几乎是有些贪婪的埋在李氏怀中不愿起来。
却还是离开李氏的怀抱,坐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见状,眸中闪过一丝不舍。
明娘对她从来就不亲近,今日这样的情况,这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
可虽然不舍,却宁愿女儿开开心心的,也不想她伤心难过。
想到她刚刚那般哭泣的模样,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儿般的难受。
母女俩分开后,对视一眼,却有些相视无言。
明明心头好似有许多想要说的,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母亲……”
“明娘……”
两人一同开口,又齐齐顿住。
沈壁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略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心疼。
母亲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和自己缓和关系,可以前的自己,却总是不耐烦她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微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母亲……您怎么过来了,您身体……”
“没事儿!”李氏忙道:“我就是听说你昨夜发了烧,心里担心,来看看你,刚刚本来就准备离开的,只是我听见你……你别介意……”她说着,站起来:“我马上就走。”
听见李氏这么说,沈壁心中又是心酸又是开心。
母亲总是默默的关注着自己,想要离开,也是怕自己如同以往般看见她不高兴吧。
“母亲。”沈壁心里闪过丝慌张,下意识拉住她的手,看见李氏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她更难受了。
尽量缓和自己的神色,又不能做的太过急切,她要循环渐进的让母亲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
“母亲,没事儿。”她笑了笑:“我只是,很高兴能看见你在这里。”
李氏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出来,她忙笑着:“真的吗,那,那我……”
女儿软软的和自己说话,正是她这么多年来期盼的,可真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沈壁见状,就道:“母亲,你不用多说,你的心意,明娘知道的。”
李氏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不由垂首,拿帕子摁了眼角。
再抬头,柔声和她说:“好,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就多来陪陪你。”又道:“大夫说了,你只是受了风寒,躺一下就好了,你祖母那里,也免了你今天的问安,你放心休息就是。”
看着李氏喋喋不休的模样,沈壁唇角不由绽开一丝愉悦的弧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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