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遇站在公寓外刚想按门铃,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随之是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心中一沉,一边按门铃一边疯狂拍门:“执笙先生!?”
屋里死寂一片,无人回应。
池树和他迅速对视一眼,时遇点点头,池树又掏|出了他特殊的开锁|工具,正将铁丝插入防盗锁扭动,屋里的人突然回应了:“是棠先生那边的人吗?”
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但他声音中的颤抖还是被屋外的人听得分明。
“是的,执笙先生没事吧?”
“…我没事。”执笙语气有点恍惚。
池树的手顿住,迅速将铁丝抽出藏好,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后。
拉开门的一瞬间,执笙的五官已经好端端的挂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发上的水,池树几乎是同时皱了皱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过来。
“请进吧,约这么晚真不好意思。”
执笙怔了怔,视线在两人中徘徊,他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校服。
“请问…谁是池树先生?”
“我。”
“我…”
时遇和池树同时脱口而出,彼此又尴尬的交换了眼色,池树歪了歪脑袋,用眼神给时遇说了声抱歉。
见执笙面露出了警惕,时遇赶紧笑了笑救场:“您好,我就是棠叔的弟子池树,那天我们在四合院见过一面。”
“这位…”他顿了顿,看向真正的池树,“是我弟弟,过来学点东西,希望您别介意。”
池树哀怨又隐忍的看了时遇一眼:“……”行吧,你说是我哥就是我哥呗。
执笙微不可察皱眉,上上下下将池树打量了一遍:“刚放学就过来吗?”
池树这副身体本来就生得好看,笑起来还有一颗小小的虎牙,天生给人亲近之感:“是的,听说哥有委托,就跟来学习。”
他迅速进入角色,演技卓绝。
执笙淡淡的哦了哦,虽然暂时放下了戒备,但显然不是很乐意,池树伶俐道:“您放心,规矩我知道,委托的事我不会与同学说的。”
执笙作为千万粉丝的古风网红,粉丝多是学生群体,他对池树的存在有顾虑也可以理解。
“他很懂事,”时遇在一旁帮衬又补刀,“如果您实在担心,留他在外边写作业也行。”
“……”池树看向时遇的眼神更幽怨了。
执笙指了指书房:“抱歉,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太多人参与,你弟弟可以去那里写,吃的喝的冰箱里都有,想要什么不用客气。”
时遇憋着笑拍了拍池树的书包:“你去吧。”
池树斜了他一眼,乖乖离开,路过浴室时看到墙上沾了血的碎玻璃,和洗浴台里不断溢出来的水,淡声道:“水龙头忘关了。”
执笙神情恍惚了一下,快步走进浴室将水龙头拧紧,他全程都没敢抬头,直到时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手上的伤,还是先处理一下的好。”
时遇进门后就发现执笙一直用左手捂着右手,指缝间隐约可见右手关节背上触目惊心的擦伤。
执笙就像被吓到般,手上动作顿了顿。
时遇语气温和的继续说,“需要我帮忙打扫一下吗?”
看到浴室这副狼狈的模样,自小被鬼欺负的他已经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明天我让阿姨过来。”
执笙这才慌乱的看了眼镜子,支离破碎的镜子里他脸上仍是一片空白。
执笙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的颤抖,他双手扶在洗漱台边缘支撑虚脱的身体,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执笙先生,你没事吧?”
时遇透过破碎的镜面看到执笙青白的脸,虽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从他的角度看,执笙的五官还是好端端的,只不过因为灵感力强的缘故,在他眼里执笙的脸云遮雾绕的围了一团模糊的气,乍一看像是打了马赛克。
执笙的肩膀剧烈抖动,半晌:“你能看到我的脸…对吗?”
时遇点头:“你自己已经看不到了吗?”
执笙不响,沉默了很久才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该怎么办…”
“其实很简单,将覆盖在你脸上这张人皮撕下就行。”
闻言,执笙身体猛地一颤:“如果不撕下会怎么样?”
“你已经和这张人皮产生排斥反应,刚开始只是你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如果不赶紧处理,身边的人也会渐渐看不到,直播时那类灵异状况也会频繁出现,再往后…你自己的脸也会被溶解掉。”
“你可以帮我处理这张面皮吗?”
时遇点头:“没问题。”梦境训练的时候他已经演习过一次。
执笙又不说话了,时遇只得开口:“你的伤包扎一下?”
“行。”执笙终于从浴室出来,从客厅的茶几下拖出医药箱,拿出纱布酒精一应事物,时遇看他不方便主动替他处理伤口。
他娴熟的为执笙用酒精擦洗伤口,放上止血的药粉,又一圈圈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
对于包扎伤口时遇比任何人都要熟练,以前在自己身体的时候,因为时常被调皮无聊的鬼捉弄,全身大大小小的伤不断,也正因为如此,在时遇身上总能找到创可贴的痕迹
“用人面换脸又称桃花移容鬼术,早消匿了百来年,不知怎么的又出现了,你这次遇到的就是它。”
时遇专心致志的包扎,没说多余的话,也没去看执笙那张和鬼新郎穿喜服时一模一样的脸。
执笙的身子明显一颤,嘴唇抿紧没言语,时遇继续问:“你是从什么地方接触这个的?”
“大概五年前的事,”执笙苦笑,“那会儿我凑了一笔钱,想去做整容手术,可是查了几家医院的医生资质都不太满意,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给我发了私信,说他有一款产品,完美符合我的需求。”
时遇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微商,没信,但是自从那天后,我一直做梦,梦到自己重新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怎么说,和那些千篇一律整出来的很不一样,清俊文雅,让人过目不忘,梦里因为那张新的脸,很多很多人喜欢我,”说到这里执笙恍惚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确实做到了,他因为这张脸已经吸引了千万粉丝。
“后来,联系我那个人给我发了张画像,和我梦里那张脸一模一样…”执笙的眉头紧了紧,直到现在,时遇还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兴奋,“他看我动心后,没收钱直接将产品寄了过来,让我先试用,效果好再付款。”
“到货时是一盒压缩面膜纸还有一大盒药水,大概是熟透的石榴颜色,非常漂亮。压缩面膜一共三十粒,每日子时泡在药水里浸透再敷面,不到半个月我的脸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那会儿我已经付款了。”
“一个月后,我就彻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刚开始我还担心变化过大,身边的人以为我去整容,就连解释的说辞都准备好了,谁知道无论是多亲近的人,见到我后来的脸都没半分违和感,甚至连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变了模样…当时我心里有点害怕,正常医疗用品不可能有这个附带效果,还能篡改人的记忆和过往痕迹吧?但那个联系我的人已经找不到了,就连银行转账记录都消失不见,我有点担心,但是那点担心完全不足以影响换脸后的兴奋。”
“后来我就刻意忽略了这件事的不寻常和隐患,因为换了脸,整个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执笙眼中的光彩闪了闪,又一点点熄灭,“我没想到后遗症这么大…也不是没想到,是没让自己去想。”
他笑了笑,眼神有点恍惚的望着窗外沉沉夜色。
时遇此刻已经为他包扎好了伤口:“在后遗症出现之后,结束掉就好了。”
执笙从回忆里回过神,看向时遇再次确认:“现在只是我自己看不到,你们还能看到的,对吧?”
“暂时,是这样。”
“那我是不是可以等大家都看不见再…”
“那会儿已经晚了,一旦人皮和你产生排斥现象,他就开始吞噬你本身的脸。”时遇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
执笙怔了怔,随后冷冷笑了一声:“原本的脸,我才不想要。”
时遇:“……”
执笙稍稍收敛了情绪:“抱歉,只是你们这些生来好看的,不会懂得我们这种痛苦。”
这话时遇不知道该怎么接,片刻道了声:“谢谢夸奖。”
这是夸池树好看呢。
执笙:“……”
“虽然现在我们还能看到你的脸,但是换脸的事还得尽快,否则之后影响更大。”
“影响大?如果我把脸换回来,我的粉丝记忆被修正,他们发现自己给这么丑的博主打了钱,真情实感的喜欢了这么久,这个影响不大吗?”执笙用缠满胶带的手抱住头,嘴唇发颤发白,精神已经崩到极限。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
执笙无力的冷笑:“面对现实是吗?”
时遇没回答,道理对方都知道,无需他再多说什么。
“就没有别的办法,给我保住脸吗?”
“桃花鬼术本来就是不可逆的。”
“这样啊…”执笙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
时遇迟疑片刻:“你尽快,三天可能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
“我明白,”执笙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时遇,“今天多谢了,上|门服务费我会打到你的银行账户里。”
先前棠海给他打了招呼,他们这行上了门就是要收费的,无论有没有真的解决问题。
不然配不上神棍这个称呼。
时遇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问池树拿了张符纸,割破手指在上边写了几个字,而后像模像样的折成护身符的三角形状递给执笙:“这三天你先戴在身上,就暂时不会被这张脸的主人打扰了。”
执笙接过:“好的。”
“记住,三天之内联系我。”
后来两人用胶布帮执笙将屋里的镜子都封了起来,最后是池树给的转账银行卡号。
时遇:“我家里是弟弟管钱。”
执笙:“有弟弟真好。”
走出公寓楼后,池树问时遇在符纸上写了什么,时遇说:“给个面子。”
池树撇了撇嘴:“你就这么对你未婚夫啊?他脸都没了,你还让他给个面子。”
时遇看了他一眼:“那是你未婚夫。”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出小区后时遇手机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显示银行卡入账一万。
池树凑过来看,挑眉:“遇哥你可以啊,房租凑齐了。”
时遇也没想到执笙这么痛快,心里高兴,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有钱的笑容:“果然还是当神棍好。”
池树也笑:“对吧对吧,这才是第一笔钱,等执笙想清楚要把脸换回来,会给更多。”
两人一路上畅想今后的有钱人生活,还到便利店的冰柜挑了两根二十块的冰淇淋。
……
可是时遇发财的梦很快就碰了壁。
之后三天,无论是棠海那边还是时遇这边,都没接到执笙的电话,他也再没来过四合院。
时遇试过联系他,可他每次打过去都被直接挂断。
看来这几天执笙思考后已经做了决定。
时遇倒是又在热搜上看到几次关于执笙的消息,他又出来拍了两期视频和一期直播,当他进行第二次直播时,灵异事件再次发生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他的五官跌落,当时看直播的观众形容执笙脸上血淋淋的,甚至能看到烂肉和白骨。
那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时遇再次打电话给执笙,第一次没人接听,第二次又被挂断了。
当天夜半,时遇的电话响了,是执笙的来电。
“执笙先生,你没事吧?”
电话那端无人说话,时遇静静的等了片刻,才听到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时遇也不着急,等电话那头的人整理好情绪才温声道:“你决定好了吗?”
“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或许是信号不好,电话里夹杂这滋滋滋的电流声。
时遇很委婉安慰:“没关系,我过去试试才知道。”
“那…三天后…你过来吧。”因为电流声的影响,执笙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也很不真切。
“三天?那太晚了,我明天…”
时遇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有点莫名其妙,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时遇又躺回床上,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第二天一大早,棠海就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沉重:“昨晚执笙死了,自己想不开。”
时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额角浮起一层冷汗:“大概…几点的时候?”
棠海查了查信息,笃定道:“凌晨三点的时候,已经被制作人助理发现了尸体,死在公寓的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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