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树看他谨慎的模样,立刻收了声:“怎么了?”
时遇举着缠满胶带的双手晃了晃,一副投降的样子:“别闹,你闹得我脑仁疼。”
池树:“你对我身体做了这种事,我能不急吗?”
时遇:“请你好好说话。”
池树不依不挠追问:“怎么?在梦境里他对你动手了?”
时遇将自己如何在浴缸里睡过去,梦里被如何像提线木偶人一样被绑着手脚,又如何挣扎醒来、看到什么情节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望向满池血污划重点:“出门得着急,没来得及清理‘现场’。”
他还捞起袖子,“但好歹记得包扎了。”
池树的脸色十分难看:“疼不?”
“伤口不深,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池树还是很沮丧:“搞不好以后要留疤的。”
说完还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
时遇看他悲痛欲绝心疼自己身体的模样,莫名觉得可怜又可爱:“抱歉,以后我会小心,尽量不弄坏你身体。”
“这届男朋友太糟糕了,竟然对媳妇家暴。”池树阴沉着脸谴责。
“……”本来明明是很惊悚的事,被池树描述出来一下子就很社会新闻。
“看我不找个机会将他绳之以法。”
“…居委会池大妈,要不过来帮忙清理现场?”时遇笑道。
池树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坐着,我打扫就好。”
时遇不采纳他的提议,望向胳膊腿脚脸上都贴着胶带的池树说:“得了吧,谁还不是个伤员呢?”
说话间他排空浴缸的血水,又打开蓬头用热水淋化瓷砖上凝结的血块,瘸腿断胳膊的池树在一边帮忙,两个伤员笨拙的忙活了快半小时才将血腥现场清理干净,肩并肩瘫倒在沙发上,齐刷刷呼出一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身上都缠了绷带,谁也别嫌弃谁,狼狈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池树膝盖上缝了针,曲着腿一阵阵的疼,他索性将腿搭在沙发上,背后靠着时遇:“借一下肩膀。”
“你随意。”
时遇将七只人偶一一摆在茶几上,还原梦境里舞台上的站位:“看,就是这样。”
池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靠在时遇肩膀上,嘴里含着棒棒糖,声音有些含糊:“没看清家暴鬼的脸吗?”
时遇摇头,当时逆着光,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舞台上。
他沉默着掏出打火机,将池树的木人偶点燃扔到烟灰缸里。
池树望着燃起的火焰,直到火舌将栩栩如生的人偶吞噬,化作一块漆黑的炭。
他看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时遇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盯着他许久都没发觉。
“想什么呢?”时遇看到火光在他的眸子里熄灭,淡声问道。
池树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直直迎接时遇的目光:“时遇,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时遇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嗯,你问。”
“你是真的担心我死掉吗?”池树的神情过于认真,认真到有点天真的地步。
时遇望向他黑曜石般的眸子,眼底有一丝别的情绪闪过:“当然是…”
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抹笑,“假的。”
池树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遇抬手揉了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因为你死不掉。”
“我怀疑你在给我立flag。”池树不满的抗议。
时遇笑笑没接话,反而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毕竟我死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你就没威胁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身份上。”池树也没避讳,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时遇微微挑眉:“你指的是一殡仪馆男友,和下个季度还没着落的房租,就让我一个人继承了是吗?”
他冷笑了声,“想得倒美。”
池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脸做错事的歉意:“…那倒是。”
时遇不甚用力的朝他后背拍去:“别想着死遁。”
“知道了知道了,草,你这么用力!”
这段时间因为接二连三发生意外,氛围有些紧张,两人闹了一阵瞬间缓和下来,彼此也都困了。
奈何两人都有点洁癖,不洗澡不上床那种。
池树看了眼时遇手上的绷带:“你还是不要碰水的好。”
“可是我想回床上睡觉。”时遇很固执,拿了浴巾就要洗澡。
池树沉默片刻,灵光一闪:“要不我帮你?”
时遇惊了:“你帮我什么?”
池树一脸理所当然:“帮你洗澡啊。”
“…可是你和我半斤八两吧?”他看了眼对方从头到脚都缠了绷带的倒霉样子,愁笑了。
池树晃了晃自己的右手:“看,这边好着呢,比你强一点。”
于是时遇被池树强行拽进刚清洗干净的浴室。
“你会觉得别扭吗?”池树看他脱衣服迟疑的样子,眼底藏着笑意。
时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连公共澡堂都没去过,现在被你盯着,能不别扭吗?”
“公共澡堂我也不行,”池树笑:“可是我俩能一样吗?”
时遇把身上的衣物除净,赤|裸的站在池树面前:“你说呢?”
这句话,品一品又是另一层味道。
这还是池树第一次,用外人的视角看自己的身体。
浴室的灯光很亮,能把裸露在外的身体每一个细节看清清楚楚,池树的目光也毫不避讳,看得仔细认真,生怕漏掉什么细节似的。
也是,是他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时遇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但架不住池树有如实质的目光让他红了耳根。
最后是池树先开的口:“瘦了。”
时遇挑挑眉:“那真是抱歉。”
“需要多补充点糖分。”
时遇抽了抽唇角,心想拔智齿补龋齿的事还没算账呢。
浴缸里再次填充满热水,池树让时遇坐了进去,还用保鲜膜将他两只伤手包裹好,让他抬起手架在浴缸边上。
时遇被他一顿折腾,错觉自己是案板上的肉。
池树这副身体的手掌很大,张开几乎能把时遇的整个脑袋包裹其中。
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按压时遇的头皮,细软的泡沫缠绕指尖,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海盐味道。
温度刚好的水漫过胸膛,时遇舒服得一阵恍惚,浑身的倦意随着张开的毛孔散了开去,他整个人似趴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池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用怎样的力道、如何按压能让这副身体最舒服。
伺候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有耐心,目光掠过细致又认真的掠过,不舍得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用另一种视角看自己的身体,会有许多新奇的发现,比如右边肩胛骨和尾椎上有两枚不为人知的小黑痣。
时遇刚开始还有些坐立不安,后来适应了池树的视线,又实在是因为过于舒适,睡着了。
还是死沉死沉那种,叫都叫不醒。
池树没有办法,只得忍着骨折的疼痛将‘自己’从浴缸里捞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干抱回床上。
虽然伤口被拉扯得有些疼,但他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自己给自己洗澡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但如果是以第三者的视角,体验真的很不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身体,但这个身体也给他展示了最陌生的一面。
和占据了这副身体的不速之客一样,带给他惊喜和乐趣。
他满意自己的肉|体,也喜欢时遇的灵魂,有几个瞬间甚至觉得,他的身体于时遇而言,是最适合的容器,反过来也成立。
池树没有一点被鸠占鹊巢的愤怒和恨意,觉得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在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常识的人,寻常人的情绪和反应在他身上都不大适用。
他替时遇盖好空调被,最后还微微低下头,像是行礼一般,在时遇的侧颈处嗅了嗅。
他说过,自己能清晰记得灵魂的味道。
……
睡死过去的时遇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池树如何温柔对待,他睁开眼时又坠入梦中。
还是那座古老恢弘的剧院,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灯光也没有婚礼进行曲,深红的帷幕重重垂下,整个剧院沉在一片死寂中。
他的手脚除了绷带外什么都没有,上次缠着他的丝线不见了,他站在幕布之后,周围空无一人。
时遇拉开帷幕,拿着一只手电筒从台上往台下望去,一瞬间被翻涌的恶寒占据。
整座剧院上下两层至少两千个位置座无虚席,坐满了栩栩如生的木偶,他们脸上齐齐整整的挂着诡笑,毫无生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时遇,无声的沉默在手电筒孤零零的光束里蔓延。
就在时遇被盯得有些手足无措时,幕布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请从他们中找出新的证婚人」
时遇站在舞台之上,像个孤立无援的表演者。
他心中狠狠一跳,握住电筒的手也颤了颤。
声音继续在剧院上空响起——
「他将替代池树,成为我们婚礼的见证」
也就是说,新的替死鬼就要出现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