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跟着送他们过来的家长坐在前排，车子一停，大人们去后面拿行李，飞机因为学校比较远，还要再转车，就在这里告了别。周恒和乔秀英要掉头去二中，剩下的苏珈和卷毛仍然一个学校，同行往前。
以前卷毛还在村子里住的时候，苏珈和卷毛的爸爸打过几个照面，但是并不熟悉。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干，头上是和卷毛同款的卷发，只是卷度更甚，头发都蜷在头顶上。
苏珈的舅舅自然是不会来送她上学的，舅妈拿不了的东西被卷毛爸爸都顺手拿了，舅妈客气道谢，两个大人闲聊了两句。
卷毛爸爸说：“你们两个还是一个班，这里人生地不熟，离家远，要互相照应，一起进步。”
苏珈觉得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像学校里的年级主任，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会的。”
“孩子们的班已经分好了？”苏珈的舅妈有点纳闷，她这边分明还不知道班级消息。
“哦，我是说……”卷毛爸爸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两个孩子要是还能再一个班就好了，可以互相照应，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比别人。”
“那倒是。”
苏珈倒是没有听见他们大人再说下去，目光完全被学校附近的书店文具一条街吸引去了。这边的学校比较集中，除了一中、二中两所高中，旁边还有二中的附属小学，外加一所私立初中，所以热闹非凡。
书店的摊子都摆到店面外头去，从玻璃门延伸到路边，上面依次摆着各色辅导书和花花绿绿的杂志，任人挑选。
“这边好多书。”卷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和她搭话。
“对啊！”苏珈今天心情有点兴奋，她扯着卷毛的短袖袖子拉他看：“你看那边，一整年的故事会，要是飞机和周恒看见，不得高兴死？”
“嗯。”卷毛笑着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还有这些，之前陈小雅就特别喜欢看。”陈小雅因为考试没发挥好，分数只能去三中。拿到分数的时候哭了三天，给苏珈打电话说要留级，结果还是没狠下心，仍旧去读了三中。
他们在小地方憋太久，一路走，看什么都新鲜。一同进校的很多新生，大多都像他们一样，笑容满面，叽叽喳喳，青春洋溢。
进去之后就在大红的名榜上找自己的名字，人太多，苏珈被挤到前面去，脖子都仰的酸痛：“卷毛，我们真的在一个班诶！”
旁边的学生都纷纷扭头朝着那个长着微卷头发，白白瘦瘦的小男生看过去。苏珈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在家，自己刚刚下意识喊他外号不大好，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sorry。”
“没关系。”卷毛其实是不介意她叫自己什么名字的，但是他生性腼腆，从小就因为卷发经常被人关注，人多了他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也透红。
苏珈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个男生的脚面，白色的运动鞋上顿时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那人怒气冲冲地回头，卷毛就下意识伸手拉苏珈过来，警惕又小心。
“对不起啊同学，人太多了，我刚刚没注意。”苏珈讪讪道歉：“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那男生本来有点火气，结果回头一看见苏珈陪着小心道歉，她本来就极白皙的肤色因为炎热显得白里透红，眼睛亮极了，像夜空里的星星。那男生瞬间没了发作的心情，笑得反而像是他踩了她的鞋：“没事的，没事的，人太多了嘛。”
苏珈出去之后还跟舅妈说：“这里的同学人特别好。”
卷毛觉得苏珈天真，但是又不戳破，只是笑着附和：“嗯。”
和卷毛还在一个班，多多少少给了苏珈一些安全感，不至于一个人孤孤零零在新环境。卷毛照例坐在她后面位置，还像以前一样，不过是老师同学换了一批，教室更大更亮，其他的似乎都没有变。
“前面那个是什么？”苏珈靠着后面桌子，轻声问后面的卷毛。
卷毛抬头看了看教室最前面的多媒体电脑盒子，看不出究竟：“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班门口走进来三个女生，穿着鲜亮，其中一个短头发女生走在最前面，脸长得圆圆的，谈不上漂亮，但是带着少女的娇憨，眼角眉梢都是骄傲神情，让苏珈想起一个成语：眼高于顶。
短头发女生旁边那两个，苏珈认识，是她一个寝室的女生，一个姓白，一个姓黄，都是颜色系，很好记。
家长们把孩子们安安全全送到地方，再安顿好住处，送到教室去交给老师，然后就恋恋不舍地走了。有些娇气的在寝室门口拖着爸妈的手丧着脸，到了教室缓一会儿，又有了新鲜劲儿，忘了离家的悲伤。
班主任五短身材，一双眼睛滴溜溜，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讲话的时候底下学生都安静的很，苏珈撑着脸，觉得这里虽然好，却也少了一点以前的自由。
住的近的孩子大多走读，住校的大多是外地来的。苏珈班女生分了两个宿舍，苏珈她们宿舍住六个女生，她在靠近门的位置。
“这是谁的床啊？”姓白的女生叫白心蕊，长了双丹凤眼，说话声音哑哑的，笑起来有点怪。
“噗……”黄晶和她一起进来，顺着她手指看到门旁边的那张床，上面铺了床谁粉色棉纱床单，上面印着牡丹花：“哈哈哈哈，这个和我奶奶床上那个床单一模一样，真的！”
“我们家好像也有一床这样的，我嫌太土，没带。”白心蕊笑着看着那床：“这谁的床啊？”
苏珈在门口听见她们议论，也没在意，径直推门走了进去，脸上还挂着笑：“我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啊。”
刚来第一天，大家都不熟悉，没必要这么出口伤人，苏珈只觉得她们是从小家境好，养成了口无遮拦的习惯。她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别人，但是也不愿意躺着挨打，和周恒越来越像。
“谁要啊……”那两个女生自讨没趣，去自己床铺了。
苏珈低头整理床铺，把一些日用品拿了出来。她的东西都干净整洁，就算是旧的东西，也是一层不染。她进内间洗漱，听见外面那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说话。对面的居民楼在打孩子，一个女声怒吼：“这题你怎么写的？脑子离家出走了？”
苏珈刷着牙，差点笑呛着，觉得这句应该记着，以后吵架的时候用。
较之女生的弯弯绕绕，男生之间的关系相对简单。周恒很快就交到了几个球友，打球仍旧是他除了音乐之外最大的爱好。因为县城离家比较远，他们一般都是带足了生活费，两周回一次家。
周末的时候几个室友喊他去打球，周恒把手上写写画画的本子塞到枕头下面，翻身下了床。二中因为地处一条街的正中间，占地比较吃紧，操场也是简约风格，他们去了就发现篮球场被占完了。
同学提议说：“我们要不去旁边附中吧？那边球场大。”
“我都行啊。”
“周恒？”
周恒拍了拍手里的篮球，抬头说：“去一中吧？”
“一中太远了吧，我不去，你们去吧，走过去该热死了。”
“对啊，去一中干嘛？旁边不就是附中？”
周恒说：“文轩不是说他表叔开了个书店吗？我想去看看。”
“走吧走吧，我表叔的书店就在一中门口，带你们去逛逛。”说话的这个不是县城的，他有个表叔在县城开书店，貌似挣钱不少，所以他很是骄傲，就这几天时间已经提了好几次，一听周恒这么说，自然高兴。
几个男生穿街过巷，冒着大日头晒千里迢迢到了一中门口，结果书店大门紧闭，上头写着今天有事不开。大家兴致扫了一大半，只好进学校去打球。
天气太热，打球几个回合下来，头上就出了汗，男生一边擦汗一边跟着周恒往那边看：“你一直看什么呢？”
周恒随手把头发往后拨，甩了甩额前碎发：“没什么。”
打了一两个小时，天气太热，那几个男生喊着要回去，周恒就让他们先走，一个人又在球场呆了一会儿。来来回回一个人投球，有点无聊。有一中的女生在操场跑步，路过的时候免不了多看几眼。直到天边的云彩都染成绯红，他决定收球回学校，结果刚走到路口，就看见苏珈和卷毛一起从教学楼出来。
“他怎么来了？”
卷毛视力稍差，隔太远有些看不清，眯了眯眼：“谁？”
“周恒！”苏珈使劲儿挥了挥手臂。
周恒慢慢悠悠拍着球，另外一只手挥了挥。
“你来找我们？”因为刚开学，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班级信息，所以周恒要想在一中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能碰到属于运气好。
周恒手上的篮球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来打球。”
“跑这么远？”苏珈觉得她八成是脑子有病：“你们学校没有篮球场吗？”
卷毛在一边默默的，没说话。
“有，被占了。”
离晚自习时间还早，他们三个一人买了根冰棍，齐刷刷趴在操场双杠上，燥热的暑气到了傍晚开始慢慢消散，天边是大片的火烧云，如同电视里一样。
周恒问：“你们学校怎么样？习惯吗？”
苏珈最近心情不大好，一方面是寝室那两个女生惹人讨厌，一方面是进了重点高中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成绩拔尖，到了这里原来也会泯然众人，偏偏她性格要强，多少有些失落。
卷毛点点头，说：“挺好的，我们还在一个班，前后座。”
周恒把雪糕纸拆开，只说了句嗯。
苏珈扭脸盯上了他的雪糕：“咱俩换一个。”
周恒垂眸看她手里那个，歪歪扭扭，可能是在冰箱里挤坏了：“不换。”
苏珈伸手去抢，他眼疾手快地挪到一边去，挑衅地勾起唇角：“耍无赖？”
“我的给你。”卷毛看他俩打闹习惯了，笑着递过来自己的。
“还是卷毛人好。”苏珈佯装要去接，转脸还怼他：“周扒皮。”
周恒脸上的笑容收敛，手拿回来刚准备咬下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手一抖，苏珈转脸就咬了一口他手上的雪糕。冰凉凉的雪糕挨了一下他挺立的鼻尖，她的脸近在咫尺。周恒的喉结微动，看她嘚瑟傻笑，完全不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什么异常，反正跟着周恒，无赖的事儿她从小到大也没少干。
他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意，伸手把雪糕递给她：“给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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