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的喜庆,村子里好几家年前办喜事,迎送嫁娶,每天热热闹闹的,接连不断。村里有个姐姐结婚,因为自家没有未出嫁的小姑娘,就喊了苏珈和周巧姐妹两个去送亲。
新郎新娘是村前村后的熟人,从小就认识,感情笃深。农村的婚礼习俗繁琐,他们也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跟着做,两个人看起来腼腆又可爱,旁边的大人小孩哄抢着新郎洒下来的红包。
苏珈感叹:“真热闹。”
“你羡慕啊?”周巧自从去了大学之后性格稍有收敛,虽然还是风风火火,但是好像还真是有了那么点儿准教师的风范:“你要是羡慕,以后你结婚的时候,让我妈给你弄个十里长席。”
苏珈还嘴:“要结也是你先结。”
周巧说:“那可说不定。”
本来热热闹闹的吃酒席,结果中途苏珈和周巧被人喊走:“丫头,快去看看,你爸在那边撒酒疯呢!”
周巧扔下碗筷就往那边去,苏珈也跟在后头,两个人出去的时候看见周兴文正在兴头上,一看就是喝多了酒,人爬到椅子上面大喊大叫。
“爸,你快下来!”
“我不下来!我干嘛要下来?”周兴文腿脚本来就有点不好使,上去的时候就不利索,但是几个人拉他硬是没拉住。
“我舅舅怎么了?”苏珈问了问旁边的阿姨。
“刚刚人家主家来敬酒,他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就这样了。”
周巧伸手拉着周兴文,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苏珈也在旁边帮忙。
周兴文撒酒疯的时候六亲不认,抱着椅子死活不放开:“都……都别拉我!今儿这喜酒,我肯定要喝!我!肯定喝!”
舅妈没来,旁边的邻居说归说,劝归劝,也不好动手拉人,大多都是看热闹。在人家婚礼上撒酒疯,任谁看了也都觉得不好意思。周巧脾气来了,拉了两把没拉动,就直接站在那吼他:“你干什么啊?要撒酒疯回家撒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行不行?”
旁边的人都感叹这丫头真厉害,周巧黑着脸,苏珈站在旁边也不敢吭声,几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周兴文原本抱着椅子的手缓缓松开了,他这些年老了不少,人早没了以前的精神头儿,也没有了以前的狠劲儿,反倒是被周巧给震住了。他眼神空洞,一双眼珠因为长期饮酒而有些昏黄,哀求似的转向旁边的苏珈:“你跟他们说,我以前,也是有儿子,我儿子的喜酒钱,我都预备上了。”
苏珈的心里像是一把极钝的刀子刮了一下,疼的难受。
外面响起炮仗的声音,唢呐也跟着响了,戏班子准备开唱,他们这儿办喜事,都是三天三夜的热闹。
周兴文喝多了,几个男的帮忙把他架了回去。路上周巧说让苏珈不要把这事儿跟舅妈提,就说他是喝多了被人送回来。苏珈点了点头,说知道。
苏珈从屋子里出来透口气,院子里的梨树光秃秃的,沉默的像雕塑一般。
原来有些伤痛永远不会消失,一如她当初被妈妈抛弃的记忆,一如同周浩已经离去的现实。
墙头突然探出一颗脑袋,熟悉的口哨声响起,周恒的翻墙技能丝毫没有退化,反而因为有了大长腿的加持而更方便快捷。他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啤酒:“来不来?”
苏珈登时被他吸引了视线:“你们……”
“嘘,”周恒的袖子裹着啤酒:“别喊。”
苏珈还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就着刚刚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喝了两口冰凉的啤酒,才知道原来借酒消愁也是骗人的鬼话:“难喝。”
“真不知道那些大人为什么喜欢喝这玩意儿。”飞机会吃,嘴巴极挑,对美味非常有追求。
周恒把苏珈手里那半瓶拿过来尝了一口,味道不怎么好,但是还能接受。
“下次给你们带别的。”酒是卷毛拿来的,主意是飞机出的,他尽出馊主意。
苏珈和飞机一人开了一罐,尝了一口就不喝了,卷毛本来也没打算喝,最后那两罐啤酒就都下了周恒的肚子。
他脸颊发红,虽然不晕,但也觉得有点上头。
“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妈说带我去走表姐家。”卷毛的时间被父母安排的妥帖,他表姐成绩也优秀,年年两家都要搞“交流会”。
“我也回去了,我妈下午到车站,我得去接她。”飞机父母每年都要到年关前几天才到家,他奶奶年纪大了,出门腿脚不便,家里家外现在都是他照顾得多些。
苏珈懒懒地伸出一只手挥了挥,跟他们拜拜:“我再待会儿,不想回家。”
林场小屋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来了之后检点树枝,把炉子生着了,屋子里暖烘烘的,安安静静。
周恒也没走,拿着手里铁棍拨火苗。唯一一张躺椅,苏珈窝在里面。
“你脸好红,”苏珈笑他:“你以后肯定酒量很差。”
“有吗?”周恒用手背搭了搭自己发烧的脸颊:“没觉得晕。”
他没觉得晕,苏珈倒是有点晕了,她顺势躺了下来:“酒喝多了不好,就像我舅那样,成了酒鬼,很讨厌。”
“他今天怎么了?”周恒没去参加婚礼,只听周延说看见周兴文被人抬回来,喝的醉醺醺的。
“他……”苏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可能就是想我哥了。”
周恒没吭声,他从小就知道亲人的离世对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感同身受。
“周恒,”苏珈早上为了陪新娘子弄妆容,天没亮就起来了,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我睡一会儿,你别走,行么?”
“嗯,我哪儿也不去。”
她很快就睡着了,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呼吸渐渐平缓。她窝在白色的羽绒服里,像一只酣睡的小猫。
炉膛里的火烧得劈里啪啦,周恒趴在躺椅的扶手上,酒精逐渐开始发作。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和唇瓣,突然生出想要靠近的想法,就像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梦里一样。
他捏着扶手的手渐渐收紧,手背的青筋凸起,酒和暖意催的人精神不甚清晰,他几乎感觉到苏珈轻缓的呼吸。
她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
周恒一下清醒了不少,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看,转身出了小屋。外面清冷的空气驱散酒气,闭着眼猛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苏珈听见门嘎吱一声关上才突然睁开眼睛,她伸手隔着羽绒服摸到自己的心,正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变得活蹦乱跳,瞬间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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