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校联合晚会是每年县城几个高中最热闹的时候，又是在夏天，少年的心浮躁的像教室窗外的栀子，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它开了花。
周恒没有想到这节目学校这么重视，班级选拔结束之后还抽了几个课余的时间去排练。带队的是两个年轻的音乐老师，给他们做指导老师，选拔的时候听见周恒的歌就很喜欢，给了不少建议。
“我们成绩是比不过一中，但是咱们的学生文体各方面也不差啊。你们出去就代表咱们二中的脸面，要有信心。”
周恒站在最后面听着校领导的嘱咐，李雨桐站在他旁边，低声说：“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去比赛呢。”
周恒背着琴盒，脑子里还在琢磨最后那两句歌词要不要修改，没听见她说什么。李雨桐看见他不高兴和她说话，讪讪闭了嘴。
今年是一中校庆，晚会的场地在一中，当天学校开放，学生随意进出，也不上课，从早上就开始准备。
周恒他们周五去排练过一次，流程什么都走的差不多了，当天上午就去试了一下设备，然后和主持人确认了一下上场顺序，就算是定了。
中午和他们几个约了在书店门口碰头，苏珈和卷毛一早就到了。卷毛买了雪糕，递了一个给周恒。三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三中的班车到了，飞机老远跑过来，手臂挥的跟长臂猿一样：“兄弟们，想我了没？”
卷毛把快要化掉的雪糕递给他，三两下被他剥了皮：“我可是特意来看你们的，我们学校都没人愿意来。”
周恒瞟了一眼旁边满满的两大巴车人：“是么？”
飞机伸手去搭他肩膀，被他躲开，就顺手勾了卷毛的脖子：“我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快快快，有什么好吃的，你们带我去尝尝。”
苏珈笑着说：“你还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呢？”
“瞧你说的，你们仨都是学霸，我再不济也不能给你们丢脸不是？”飞机贼兮兮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猜，上次月考我考第几？”
“第几？”苏珈记得以前初中的时候他就没跌出过倒数前十，成绩非常稳定。
“你猜猜。”
卷毛十分捧场地猜了一个：“十六？”
飞机含着雪糕摇头：“哥们儿考进去前二十了，厉害吗？！”
苏珈立马伸手鼓了鼓掌：“太厉害了！”
飞机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你们呢？你们呢？肯定都进前十了吧？”
卷毛缓缓伸出一根食指，苏珈也跟着，飞机脸上的笑垮了一半：“周恒，你呢？”
周恒从兜里抽出手来，同款手势。
飞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周恒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都差不多。”
“欺负我数学不好啊？一和二十，差不多？”飞机嘴里叼着雪糕棍，顺势勾着周恒的肩膀是：“走走走，中午你们仨请我吃大餐，不然不能弥补对我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
苏珈指着对面店面上的菜名：“就吃这个！小炒猪心。”
阳光下，几个人穿着三种不同的校服笑着打打闹闹，一路朝着热闹的街市中心走去，最终选了个安静的小店，在二楼落了座。
“今天周恒有节目？”飞机原先还不知道，听苏珈问才知道。
“嗯，唱个歌。”周恒看了一眼苏珈，她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直盯着窗外楼下。他跟着看过去，原来是下面伸出去的露台，站了一排歇脚的小鸟，整整齐齐排着队一般。
苏珈看着看着就笑了，收回目光和对面的周恒对视了一眼，又急速挪开视线：“你们说什么呢？”
飞机提议：“晚上周恒第一次上台，我们坐第一排给他鼓掌吧？”
卷毛说：“第一排留给老师和回来参加活动的校友了。”
苏珈问周恒：“紧不紧张？”
周恒摇了摇头：“还好。”
苏珈又问：“对了，你唱什么歌？”
周恒想了想，没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
周恒其实不是卖关子，这首歌算是写给自己，也是写给她的。今天是第一次唱，还是在她面前，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
他的手握着透明玻璃杯，食指在杯壁上敲了敲，把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
晚会定在七点开场，周恒表演位置在中间，前面开场舞是三中的，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苏珈和于文姝坐在第三排，旁边就是卷毛和飞机，演小品的时候飞机笑的像个傻子，苏珈弯着腰起身让他让一让。
“你干嘛去？”
“我去后台看看。”
“哦。”飞机腾开地方，又接着笑。
“她去后台干嘛？”飞机后知后觉地问旁边的卷毛。
卷毛心思沉沉，看着她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找周恒。”
小演员在舞台上抖包袱，观众席顿时一片哄笑声。
后台乱糟糟一片，调度的老师站在门口，看见苏珈就拦住了她：“同学你干什么？后台不能进。”
苏珈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老师，我找周恒，他水杯落我这儿了，他一会儿要表演，可能需要喝水。”
“周恒？”老师低头确认了一下名单：“那你进去吧。”
“谢谢老师。”苏珈一路往里面走，旁边有好多换了服装的女生，快要上场的合唱队在门口堵着，她跳着往里面看，找周恒的身影。
最后看见他，是在最里面的化妆间。他坐在镜子前面，抱着吉他，穿着白衬衫，袖子习惯性卷到手肘。头发弄了一下，干净简单，低垂着眼，在调琴弦。
苏珈在他身后站了几秒，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让开让开，别挡着啊！”有人急急忙忙路过，推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你们先走。”苏珈往后面让。
那群人过去，对面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周恒正看着她，如往常一样，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怎么来了？”
“啊？”苏珈突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慌张地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你，你杯子。”
“就为了给我送这个？”周恒接过来，放在旁边化妆台上。
苏珈莫名有点心虚：“对啊，顺便给你加油，怕你紧张。”
这里化妆间都是临时隔的，他们出去了，这间就剩下周恒一个。他拉过旁边的空椅子把琴放好，低头调整了一下领口的黑色领带：“你会不会弄这个？”
“不会。”苏珈哪会弄这个，他们村里面除了结婚，没有人会打领带。
周恒略皱眉，胡乱扯了扯，刚刚那个老师拉的太紧，他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动了，拉松了之后才好点。
“你一会儿是不是就该上台了？”
周恒看了看时间：“嗯，下下个。”
苏珈感觉自己比他还紧张，明明是他表演来着：“你加油。”
周恒看着她慎重的表情，莫名笑了：“就这样？没诚意。”
“麻烦精。”苏珈白了他一眼，自己特地来给他加油，他还挑个屁。
周恒垂在裤缝旁边的手捏了捏，突然伸出双手抱了她一下。
苏珈僵直在他的怀抱里，外面节目开场，吵得不行，可是她好像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从他胸腔传来。
冲动之后，周恒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只听见苏珈安静了两秒，说：“你心跳怎么这么快？是不是不太正常？”
他噌地一下松开了手：“你就当我有心脏病。”
“……”苏珈看他坐下来，似乎不太想和她再说话：“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周恒把水杯和自己的衣服塞进书包里，把书包扔给她：“拿着，一会儿结束了我下去找你。”
“第三排，我给你占了位置。”
周恒点了点头：“知道了。”
苏珈几乎是一路跑回去的，抱着他的书包，心里面也跟着七上八下。
周恒上台的时候就只带了一把吉他，灯光简单，放了张高脚凳坐在正中间。
他一上台，苏珈他们就使劲儿鼓掌，苏珈听见旁边有女生低声问‘他是谁啊？’‘好帅啊，哪个学校的？’
于文姝激动地摇晃着苏珈的胳膊：“就是他吧？是他吧？感觉真人比照片好看啊！”
“嗯。”苏珈抬眸看着舞台上的人，突然想起刚刚那个鼓励的拥抱，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吉他声音响起来，前奏很漂亮。也许是因为周恒跟着书店大叔受了太多古典乐的熏陶，他的曲子里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感，又带着他充满朝气又温暖的嗓音。一开口，下面就掌声雷动。
这首歌叫《入梦》，灵感来自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梦里他成了一座城堡的守夜人，一个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守候：
守夜人，站在阁楼顶端
清月光，洒在澄澈湖面
黑城堡，缓缓浮现眼前
你啊
骑着飞驰的白马
呼唤我的名字
进入我的梦魇
这虚幻世界
令人沉湎
黑乌鸦传来喜报
银星光掉落山脚
你目光里抖落的烟火
落在我心上
幻化成万丈光芒
……
苏珈看着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滚动着歌词，心里有所触动。
“这也太好听了吧……”于文姝都忍不住夸奖：“这歌叫什么啊？”
“《入梦》。”
“原创啊，”于文姝抬头看见屏幕上写着原创作品几个大字：“加加，你朋友好厉害。”
苏珈也有点出乎意料，但是仍旧很高兴地点头：“嗯，他一直很有天分的。”
周恒拿着琴下来，在旁边同学的一路注视下走到第三排，借着舞台上的光线找到了苏珈，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置上。
主持人在上面说着提前串好的夸奖词，第一排的几个老师也在交头接耳，似乎对周恒的节目挺满意。
一分钟报完幕，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是个双截棍表演，配着嘈杂的音乐。
苏珈把他的书包递给他：“深藏不露啊，周恒同学。”
周恒放松下来，笑着问：“还行么？”
苏珈毫不吝啬地双手比了两个大拇指。
他说了句什么，苏珈没听到，往他那边靠了靠：“什么？”
他侧着头靠过来，两个人的头顶几乎要碰到：“我说，送你，要不要？”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