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珈没吭声，扭过头去看舞台，跟着瞎鼓掌。
那天晚上的晚会节目很多，五花八门的，比前几年的都要热闹。散场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刚刚有趣的节目，苏珈他们几个一起往外走，有女生跑过来，跟周恒搭讪，要联系方式。
苏珈他们几个齐刷刷往后退，看周恒反应。
“我没手机。”
那几个女生觉得不可置信，意识到这是自讨没趣，走了。
飞机看着前面那几个青春洋溢的背影，默默地走到周恒身边：“你这就叫暴殄天物，浪费资源，啧。”
“请问，你们谁是周恒同学？”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他们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身材微胖，看起来大约有三十出头。
“我是。”
舞台离得远看不清楚人，那人这会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恒的样貌，眼睛里满是欣喜和满意：“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明杰，算是你们的学长吧。”
苏珈他们一群人一脸懵，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来路，说了声学长好。
“走走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好吧？”这个杨明杰是个自来熟，非要和他们一起走。
苏珈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拒绝。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周恒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今天进学校来的人很多，多少要长个心眼。
“哦，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娱乐公司的经纪人，”他说着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来几张名片分发给他们：“涂盈你们听说过吧？就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对于苏珈来说，什么艺人，公司，经纪人，这些词汇都过于陌生。但是她也知道涂盈，当时电视上经常放她的电视剧，在学生群体中知名度也很高。她低头看了看那张白底烫金的名片，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我知道我知道！”于文姝家里有电脑，对于这些明星之类，了解得更多：“你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
“是的，我比你们早好几届呢，”杨明杰笑着说：“我现在带的艺人叫王璇，你们可能还不是很熟悉，她刚好在附近城市有个通告，我就趁机回家一趟。老师联系我说咱们学校校庆，让我回来玩，我这才来的。”
“那你是不是认识很多明星？”于文姝对这些话题挺感兴趣，她也不怕生，直接越过周恒，挤到了杨明杰身边。
“差不多吧，我们公司的我都挺熟的。”
“那你认不认识李小龙？”飞机也兴致勃勃，拉着卷毛往前面凑，还伸手在鼻子上做了个李小龙经典动作。
“李小龙早年就过世了。”杨明杰觉得这群小孩儿挺有意思，虽然问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还是耐心回答。
“啊？”飞机从小也就是看看电视，没有想过那些老电影里的人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
周恒和于文姝换了个位置之后，就到了苏珈旁边，两个人并排走着。
“他是不是要找你去当明星？”苏珈虽然对这些东西不太关心，但是也大约猜到了杨明杰的意思。
“不知道。”周恒认识的音乐家和歌手略多一些，对于电影明星，或者那时候当红的一些偶像之类也不太了解。他没有想过那些，觉得离自己生活太遥远。
杨明杰终于从轮番轰炸的问题中脱身，慢走几步，跟周恒说话：“刚刚那首歌是叫《入梦》，是吗？”
“嗯。”
苏珈站在周恒旁边，悄悄打量杨明杰，他看起来气度不凡，穿的也气派。
“很好听，像你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作品，真的很棒。”杨明杰好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继续走音乐这条路呢？”
这条路对于周恒而言，不现实。学校的老师们也给过他一些建议，但是学艺术，回报期太长，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他的家庭背景不允许他去试错。
苏珈见他不说话，在旁边插话：“学长，你也是学音乐出身的吗？”
杨明杰还没注意到苏珈，这会儿到了有路灯的大道才看清楚面前这两个人，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哦，我不是，我之前是学编导的，后来就干了这行。其实艺术这条路对于咱们这儿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不太好走，但是我今天回来碰到你们，也是缘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这个想法，说不定我这边刚好有个机会。”
“我知道了，你就是星探吧！”于文姝以前只是在电脑上听说过某某明星在街上吃个饭就被星探发现，然后大红大紫，没想到今天看见活的了。
杨明杰大笑：“哈哈哈哈，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哥们儿，你要火了诶！”飞机看周恒的眼神金光闪闪：“苟富贵，勿相忘。”
周恒把挂在肩膀上的琴盒往上提了提：“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刚刚还兴奋的人都冷静了下来，一脑门子热血烟消云散。
杨明杰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拍了拍周恒的肩膀：“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要不这样，明天中午你看有没有空，我请你……你们一起吃个饭。”
周恒主要是对杨明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并不信任，对于他所说的这一切也都不懂，他自然不会接受他莫名其妙的邀约：“不必了吧，我们还要先回学校，再见。”
周恒说着就顺势拉着苏珈的手腕往外走，苏珈被他拉着走，飞机他们也都快步跟上，几个人很快跟着人群出了校门，到了大门口。
“你慢点慢点，”苏珈站稳了：“你这么着急干嘛？”
“这人有点奇怪。”
苏珈也觉得这个杨明杰说的神乎其神的，让人不太能相信：“可是我寝室……在里面啊。”
“……”周恒刚刚怕那人纠缠他们，忘了这是在一中了。
“我们学校大巴一会儿要开了，我先走了啊。”飞机着急要跟着校车回去：“这事儿我看悬乎，周恒你自个儿小心。”
周恒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嗯，有分寸。”
于文姝晚上要回家，门口来接她的车早到了，一直等着，她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卷毛双手无措地拍了拍自己的运动裤，知道自己有点多余：“我先走了。”
门口人来人往，停了四五辆大巴，一中门口的大红灯笼都点上了，红彤彤的，三色的校服混在一起，门口还有叫卖的摊贩，热热闹闹。
莫名其妙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苏珈左右看看：“你怎么回去？”
“步行啊。”从一中到二中不远也不近，他每次来去都是步行。
“哦，”苏珈突然也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那我先回寝室了。”
“我送你。”周恒想单独和她呆会儿。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路。而且你回去不是还要走挺远的吗？你赶紧走吧。”从校门口到寝室门口，也就不到一千米的距离，还这么多人，有什么可送的……
下一秒，周恒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啰嗦。”
他手上还残留着发胶的味道，她在后台闻到过，抬眸对上他那双干净利落的眼睛。
苏珈伸手打掉他的手掌：“拿开，你手上难闻死了。”
明明是自己的学校，苏珈感觉他简直熟门熟路，比自己还清楚。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倒是经常来打球，不然一中的那些女生也不会认他认的这么清楚。
苏珈想到这里，又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结果被他抓包，逮了个正着。她立马假装无事发生，侧着头去看旁边的路灯。
“知道我帅，想看就看，不用偷偷摸摸。”
“自恋……”苏珈承认他今天这身衣服给他加分不少，可见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不是假话。
“苏珈。”
他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她的名字，她低头，脚下踩着细碎的步子，心也不自觉跟着揪了一下：“干嘛？”
周恒轻笑：“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原因，苏珈总觉得今天的周恒怪怪的，自己也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明明以前好像也是这样：“明天那个人要是还去找你怎么办？”
夏夜的校园因为人多变得喧嚣，大批的人群分两端，往里的往外的都有，他们走在路边，并不引人注目。
“找我做什么？”周恒没把杨明杰的话放在心上，他从来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情。
“找你当大明星啊。”苏珈以前还不觉得，今天看见他站在舞台上，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他好像原本就该是那个样子：“如果是真的，你想去吗？”
“你想让我去吗？”周恒把问题抛回来。
“我当然想，”苏珈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那我考虑一下。”
“这就开始摆架子了？”苏珈笑着问：“那我要是说不想呢？”
周恒不假思索：“那我就不去。”
苏珈赶紧抬手：“别别别，到时候秀英姨还不得骂我啊？耽误她儿子大红大火。”
周恒笑笑没说话。
往前走去寝室要绕过操场，有路灯坏了，人又多，看不清脚下。苏珈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黑暗里感觉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他的白衬衫很显眼，袖筒下面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她悄悄挣脱，他却握的更紧，她没再动，就这么一路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才松开。
苏珈感觉自己的掌心都出汗了，她收回手，悄悄藏在身后：“别送了，前面是女生寝室。”
“哦，那我走了。”周恒提着琴，转身走了。
苏珈看他走过拐弯，在原地站了几秒，噌噌噌地往楼上跑。
周恒走到操场主席台拐角，盯着自己手心傻笑了一会儿，然后背上琴盒一路往校门口跑过去。
出了大门要过马路，他从车流里穿梭，沿着马路边一路朝着学校方向狂奔。路边闪烁的霓虹映照着少年的眉眼，为着青春的悸动，这光也明媚，风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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