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橘色的火在夜色下浮浮沉沉,少年坐在火前一言不发。他就算想要言语,也无法做到。

    丝塔尔拎来两杯热茶,她将其中一杯塞入他的手中。像是被驯化的家养兽宠,少年条件反射死的不顾温度欲将其灌入口中。

    这可是刚烧开的热茶。

    丝塔尔急急忙忙拽住他的手臂,少年进食的动作被打断,他又开始面露迷茫的转向她。竟是有眼,却无法窥见任意光彩。丝塔尔看着他粗粝的眼珠,没有一丝火光能被吸吮入滋润。不知为何,愤怒卓然涌上心头,像一柄巨锤砸的她心肝具震,连带着震开了牙关。她听见自己带着沙哑的,恍若本能的,高亢的声音被从嘴边落下来:

    “别露出这种表情看着我,罗萨菲斯!”

    霎时,嗡鸣声涌颤于耳。她好似听见古朴的钟声从颅顶荡起,贯彻到四肢百骸。从罗萨菲斯这个名讳被撬出开始,不可视之手从虚无之境伸出,不断将她的眼目,唇口,两耳遮蔽。灵魂被温柔的剥离□□,而神识却死死拽紧不愿随之而去。意识逐渐归于模糊,被一汪温热的清泉浸泡湿润。

    恍惚见,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刺了一下。疼痛感迅速攀爬而上,像无数根触手死肆虐横行在这无知无觉的境地。场景迅疾的回溯着,“罗萨菲斯,他是叫这个名字吗?”灵魂随他人的疑问,遭沉重锤击回躯体。

    丝塔尔猛然一哽,她下意识转向身侧发问之人。瞳孔蜷缩,唇瓣正僵硬的翕动着。雷奥兹刚从营帐内走出,他方才与家人发完讯息。问题不过是搭话手段,此刻却见到少女极为苍白的面色,不由得皱起眉,生出担忧神情来:“怎么了,是那名为道格的魅魔叫您受伤了么?”

    丝塔尔已缓缓回神,她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没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瞥了一眼被法师袍遮盖住的手臂。

    如果没记错,刚才呼唤人清醒的痛感就是源自那里。她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知晓那个名字,就仿佛是印在舌根的,只需要一个触点就能开凿出形。

    她转头看着少年……不,应该称为罗萨菲斯。

    罗萨菲斯仍保持着雕塑的神态,偶尔起伏的胸腔象征着他是个活人。雷奥兹也顺着丝塔尔的视线瞧去,他说:“真是好看的模样,您说对么?”不带一丝一毫的嫉妒心,只有纯粹的赞美。丝塔尔循声望去,不由多看一眼发自内心感叹的雷奥兹,也低下眉赞同:“嗯,我想这是连神明都会为之赞叹的美貌了。”

    说及至此,她起身拍拍衣袍。雷奥兹经过多日的相处,也已知晓她的意图。于是他退开一步,躬身行礼:

    “您要去休息了吗?”

    丝塔尔牵着罗萨菲斯起身,她没有注意到之前的软脚虾,此刻起身的动作却是如此的顺畅。“嗯。”她点了点头,“提前祝您一夜安梦。”雷奥兹微微一笑,优雅的答道:“您也是。”

    罗萨菲斯被安置在硬质的床榻上,首先需要以清洁术净爽身体——她可没法忍受跟一个身上长虱子的人共处一室。

    她撩起衣袍,露出小节白皙的手臂。静默在空气中的是不知何时生长出的,一枝生着荆棘的花苞。刺尖微微泛红,就像扎根在她的血肉里那样,缔结成了什么。

    罗萨菲斯,目前知晓的只有他的体质和名字。刚才说出口的或许是剧情在作怪,只是这般美艳夺目之人不该如此泯然于众人。主线剧情尚未提及,只有一个名字展示而出。

    令人在意的是刚才的是什么,是谁将未知的,高位面到空间短暂牵拉入灵魂。

    丝塔尔伸出手抚过手臂上的纹案,荆棘突然拔肌而起,露出嫩枝尖刺划开她的指腹。

    一滴血摇摇欲坠挂在那道划痕,最终一声不响地落下。

    然,荆棘将血滴吸吮入腹,魔法阵一跃而起,旋动着玄奥的咒文。“这是什么?”康斯坦丁没有精细的教导她有关于法阵的程序,一时辨别不出。

    「——命运。」有人说。

    魔力在一瞬间铺盖在这狭窄的空间,没有多余的任何一人出现在帐内。丝塔尔起身坐在罗萨菲斯身旁,不动声色做出保护姿态。“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您有何贵干?”她问到。

    那声音被模糊的斑驳,可字音却莫名能够听的清晰。

    「何必学那蹩脚的小丑装腔作势。」

    雌雄莫辨的声色趋于曼妙的女高音,声浪敲在帐篷内衬上,魔力的涟漪化作水滴落下。这里被下了屏障,发生的任何事物都无法传递到外界。

    适合隐秘交谈,同样也适合夺取性命。

    丝塔尔说道:“礼仪便是尊重,敢问您是先生——还是亲爱的女士?”嗤笑声旋即铺撒开,「先生,女士?」祂仿佛收到奇耻大辱般喃喃重复,又在尾音结束前将话锋转向猖狂的怪笑。

    「愚者的认知无法理解吾之存在,性别乃是虚妄。」祂的声音穿透脑膜的防线,在属于识海的区域烙印下精神的疤痕。桌面面上的水杯颤抖着,满出几滴茶水打湿桌面。

    倏忽,灯火俱灭。

    铺天盖地的黑暗顷刻堵满这狭窄的营帐,没有一丝明亮透出。她伸手凝聚起的光球,也便在成型的瞬间被吞噬殆尽。

    “你想向我索取些什么?”

    她抓住罗萨菲斯冰冷的手,仍是紧绷神经问道。祂的回应穿插在无穷尽的喘息当中,「对于吾主的忠诚,献上你的忠诚,你的爱,你的魂灵!吾主将给予你……永生…」是数千人数百人的的喘息,蓬乱在吵嚷杂乱的韵脚。

    祂状似癫狂,优美的腔调渐而朝着更高亢,激昂的音域迈进。

    尖叫劈头盖脸地砸来,黑暗中,有活物在蠕动。蛆虫一般的物什从她的足踝一拥而上,触感是粘稠的汁液,还有阴冷的,有着咸湿的,源于深海的气味。好像是章鱼带有吸盘的触手,那滑腻的肢体从不知何处的角落蜿蜒,亲昵的蹭上细瘦柔软的小腿肚。

    眼盲,不可视。

    漆黑的肢体从四面八方而来,缓慢的撩进她宽阔而舒适的衣摆。丝塔尔感到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极点,触须的根尖正延顺着柔背像是要拆解脊椎。她屈辱的加重呼吸,正如抵触着蛇的进攻。

    单向式的声道传输,淫靡之景也被迫送入脑中。赤/裸的躯体交叠,肌肉虬结的小腹,丝塔尔烦闷的闭上双眼,呵斥着“该死的!”她无法召出魔杖,甚至连魔能都无法凝聚。磁场被清空,只剩下一个单薄而无力的躯体与五感尽失之人,任由摆剥。「无用的挣扎已成徒劳,享受这美妙的侍奉,若为羔羊不是最高的顶礼吗?」

    “放你妈的狗屁!”

    她恼羞成怒的蹬起双腿,十指攥紧使劲砸向床面。与此同时,她好似听到一声轻轻悄悄地叹谓:

    「难道生了脊骨的肉,就一定要如此顽劣的不听劝改?」

    下一秒,数十只触手绕过后颈,将她的嘴唇包揽严实。触尖灵巧地撬开她紧咬的牙关,齿下能感受到近似于布丁与肉的质感。丝塔尔死死抓紧罗萨菲斯的手,好似这样能够给予她无穷尽的安慰。

    这样不行。

    什么礼教都放置一边,她费力的张开双唇,眼中横亘着狠戾的明光。声音磕绊而混沌,好似在深水中吐出气泡:“为……什么是…我。”祂没有怜悯心,愉悦的回答:

    「是你,千百年来——唯有你,呼唤了吾主至高无上之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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