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我?
她无法接受这件事。就在异世,她成为了九年义务法制教育的那条——漏网之鱼?
她下意识的看向提奥尔刻,又再度转回头来面对那看似无情的铁头盔。荒唐,简直太荒唐可笑!像这般没有任何依据可言的凭空捏白,竟要因此将她捉入牢中……?!
丝塔尔后退了一步,人在拒绝某样事物时总会做出退避的举动。她遵纪守法,是一位顶好顶好的乖乖女黑户。
想要令她入狱?没门儿,想都别想!
她那猫似的诡黠的眼转了一周,在那耷下的眼睑薄幕。打着手语的男人会成为哑巴,也仅是因为他的聒噪惹怒了那不知所踪的疯子。
“您确定是我么?”她再声确认道。
这时,一道讥讽地视线将她的思虑搅乱。是像细麻绳似构造繁杂,由多样化的情绪拧紧的目光。她顺着这令人不适的勘去,顺藤摸瓜般寻到一对,毫无回避意味时,勾人夺魄的眼睛。
——是老板娘。
她今天穿着一身具有艾普民族风格的服饰,露出舞女般肌肉分明而柔细的腰肢。那双美丽的眼睛半阖着,微微昂起的首,是傲慢怠惰的姿态。就好像在看一出不入流戏码的彩排,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一份笑。
再转眼,镜头囊括的画面中,将那空口诬陷他人的男人纳入眸。
有那么一瞬间,丝塔尔感觉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位男人。他就像是可以被替换为什么物质、什么动物的个体。
象征着可悲可憎的,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拥有一个良善的灵魂。
这基于他的母亲那并不健全的教导,才导致他在生活的鞭挞下生出一张锋利的,眼盲的嘴。
最后是,卫兵。
他身材高大,一看就并非艾普的原住民。手持着长矛,身上有退不掉的血气。
这位显得尤为不耐与冷酷的中年男人,在听到丝塔尔的疑问后,像这样的负面的情感变得更为繁茂了。
他说:“请不要逼迫我使用武力手段。”
“难道你们艾普时兴没有证据就胡乱抓人么?看来法则在您们眼中形同虚设。我宁愿相信明天的太阳会因此而羞愧的昏迷,也不忍心相信这儿的人都是野蛮人的事实!”
丝塔尔皱起眉,她刻意将声音调大,做出十分愤懑的神情。但卫兵并不为所动。相反,他更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幼稚的瞎话,将那杆挫了锋的长矛抬高了几分。
“是你并不了解艾普的法规,外乡人。”
他冷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自傲和厌恶,让丝塔尔尤为抵触。她有那么一会儿,真正的生了几分恼意。
屋外是和煦寒风与明日厮杀,谁是赢家?丝塔尔不得而知。
只房内还有一位,何事皆无可承担的少年,在等着她回去照看。罗菲萨斯可还没吃早餐呢!这群该死的缠人精,真是让人讨厌。
她余光一瞥,瞬时被钉在原地。原来是不动声色的卫兵手中的长矛,正生出几寸淡淡的金光,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清气。
丝塔尔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锋」,相当于魔能的东西。
这并非每位武者的拥有,拥有实色的「锋」只有见是吃过炮火的人,才能获得。
一个小城镇的卫兵并不应有如此本领,他显然是从战场上退下的家伙。她看着这士兵,多了几分试探。
问:
“您是想要对我动粗么?卫兵。”她说的很简短,用不上过多繁文缛节所用的敬语。
得来的是一线寒光,对准在致命的眉心。
是多么简单的冲突,对峙在两人中央。实质上这并非计划,少女是有几分被惹怒的情绪在的。面前的人俨如一位野蛮的,不知理的原始人!什么沟通啊,道理啊、都被闭塞在他的耳畔。
风——元素的力量!令平凡人望而却步,奢求不得的……激烈的,愤懑地往少女的衣袍底下钻涌。
她黑色的衣摆,上下浮动、正如叠叠巨浪中酣畅疾行的游鱼。而那扬起的手臂,拇指所佩戴的银戒,正是一圈魔力的代言者。
随之,起伏着的红光,显示出无律可行的,意志的震颤。
气氛卓然拔高,有的尽是焦灼的呼吸,还有瞬时紧绷的气氛。年轻的魔法师催动起自己的魔力,绯红的颜色,是另一人兜藏起的眼。就仿佛被他注视着,令她感到注入新的力量!光影就这般错落的,打在这张包含青稚的脸上,留下斑驳陆离的神貌。
她发出宣言!多么骄傲,却摇摇欲坠:
“不要轻易招惹一位魔法师,男人。”丝塔尔又变幻着称呼,以性别之角度,假以苛刻刁钻之讽刺。
提奥尔刻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样貌柔软的少女,暴露出自己的獠牙。
在他眼中的是还太弱小,没有沾过血污,才是多么圆润的弧度。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是那双苍白的能见到青色血脉的手,不像活人的颜色。
于是他用那双手,轻轻捏住了身前那纤细的,多么脆弱易折的腕。
“我可以作证。”
他突如而来的语句,强行加入这场戏码。多么温柔啊,难道是温柔的谎言就此施展吗?他,也要是一位狡诈又天生的骗徒。
随五指搭拢上的刹那间,绯色的光骤然消逝,连着风也归于被安抚的平静。
丝塔尔错愕地看着提奥尔刻,只见他的脸上已无那般亲昵的神色,剩下的尽是些痛苦与决绝。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糟糕的想法就此展开,她心中的魂灵正大声的叫喊着:停下、停下!可提奥尔刻却再没有施展初遇时读取心声的本领,他阖上双眸,冷情的声音还有着无限的缠绵缱绻。
他说:
“这我能作证,尊敬的卫兵先生。当时我就在这位小姐的身边,我是一名参与者。”
“是她,就是这位年轻却黑心的小姐!她的心脏太肮脏,若是拿来给野狗分食,也会让它们得了痨病。是她将这位可怜先生的舌头割落,用她那玄妙的,属于魔法的手段来!”
卫兵握着矛身的手松了松,他惊讶的看着这位穿着密不透风的青年。哪怕是隔绝在黑影中,他也能够轻易窥见那阴影底下透露的,显而易见的悲恸与隐忍。于是他心生疑惑,问道:
“可你们方才还呆在一起交谈,你看起来对她不舍,像是对着步入迷途的爱人。我可不相信你们两人毫无瓜葛,你的言辞很有利于我,但一个人的心却骗不了人。”
很快,他见到青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的目光旋即被吸引到了那双手,那是皮肤如同最单薄最单薄的奶皮似的手,就像是最干净最纯粹的月光的绒光编起来的那样哩!
提奥尔刻慢慢收拢自己的五指,用来攥紧胸前的衣料。是怎么深情的爱人,才让他感到痛苦。这就像一位深情的少年,他的爱的火焰要烧焦他的灵魂,还有他自己。
但丝塔尔,她只觉得冰凉。
不知所措的情绪将她淹没,让她脆弱。这么一位认识只有一天的人,本不应如此令她动容……但她无法做到控制自己,因为远方!在远方!有不知名的力量将她与她靠拢,将她的真心摘出,一定要她与提奥尔刻纠缠不清。
所以!所以——才令人无法忍受,才令人感到剧痛。为什么提奥尔刻的诬陷也要接踵而至?丝塔尔,年轻的魔法师是多么想要挣脱啊!但那只攥住她的手,怎么会如此的用力?
他对她的心绪都刻印在了对她的钳制中,就像是……要把她的血和肉捏烂?但丝塔尔知晓,提奥尔刻的心并不如他所说那般:滚烫、又炙热……
——因为他的手没有温度,而这份寒冷不仅限制着她的行动,更是冻住了她使用魔法的本能。
“请不要这般羞辱我,先生。”动了,那阴影中单薄的唇瓣动了!多么冰冷的面容,就能说出多么激情饱满的情话。
“我并没有羞辱你,小伙子。难道正当的怀疑也是一种侮辱的体现吗?很相反,胆敢只手干预魔法师,我很尊敬你。”卫兵道。
“不!”
他摇了摇头,语气痛苦不堪:
“你就是在羞辱我。你明知我的善意和我的爱不能并存——却一定我撕开我这脆弱的胸膛,将我这颗快要死寂的心血淋淋的袒露出来!”
“是!我爱她,只需一眼,我就被她这善良的美貌所吸引。但、我却无法,无法追求她。因为她这美丽的皮囊下,居然有着这样一颗丑陋邪恶的心!她一定是黑巫师,是为人所不耻的。
“所以我要揭露她,要改造她,让她成为好的那个。”
他无法再说出口了,低哑的抽泣令这可怜的青年显得忧愁。多么惹人怜爱的,一颗懵懂却被扼杀的心,连卫兵也不免为之动容了。
他也曾年轻过!
也追求过自己爱的姑娘——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像鲜花一样的。但她却不是个好的,是个贪图富贵的庸俗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他所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年轻人,我为你所道歉。但这魔法师害出了人命,是绝无生还之可能的。我相信第一法官的判决,会让她的脑袋像这可怜人的舌头一样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捏了捏自己的矛,那种冷酷的本性又回到了本被温情所占领的身体:
“再去追求新的吧!不要糜烂的鲜花,要真正完美鲜艳的。”
“不,这不能……怎么会这样……”
他适宜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象征着演员的离场。丝塔尔怔在原地,直到被卫兵扣上了绘有魔纹的镣铐,才被刺痛的缓过神来。
没有反抗能力的魔法师,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在挣扎也是徒劳,那纤细的手指还不够一根竹签坚强。
老板娘看着丝塔尔被卫兵带走。有了帮手的帮助,让她心情愉悦。于是她对着青年微笑:“看来你是自己人啊,小帅哥。”她的语句别有用意,同时隐晦的打量着这位陌生的住客。
他好似刚来不久,又好似居住多年。仿佛有关他的时间概念都被抹消,能够记住的,只有此刻经历的。他毫无疑问是一位青年,亦敌亦友,叫她琢磨不清。
“ 你我并不相同,还请好自为之吧。”他毫无起伏的腔调升起,没头没尾,却令她有些心惊。
这神秘的青年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么?
她想要追文,展示她高超的,对付男人的话术!但青年没有给她机会,即可转身回到房间去、只留有一袍背影被视线打散。
老板娘冷嗤了声,继而想起些什么,转而看向身旁一直对她投以爱慕视线的哑巴。
面对那张憔悴,消瘦,却依旧展露出贪欲的脸,她也同样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天呐、我的好先生,你瞧瞧那可恶的女孩将您伤害成什么样了?”
男人感激的亲吻着她的脸颊,就像在舔舐着那滑润的,细嫩的小腿。
而她却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耳尖,轻柔地说着:“快乐需要地等待,请容我先去梳妆打扮吧。”
这般轻浮,又挑/逗的。
她说话间有柔腻的味道,令他酥麻的半边身子。
男人就这般听信了,正如等待用餐的孩童,乖巧的待在原地。
妩媚的女人朝着楼梯缓步走去。
她的脸,在光影分界的线条前,像是染上了阴郁的,再转化成深沉的。
男人所满含期许,殊不知'奇异'正亦步亦趋的袭来了。是狭角蠢蠢欲动的阴影,朝着男人足底潮水般推涌而来。他低头看去,是一朵美丽又诡秘的花。
紧接着,夤夜降临。
祂来的太早,又来的吝啬。
只觊觎楼道一点的空间,一定要将其占为己有。然,这就有了壅滞的黑暗。他看正对面的一道墙缝,扭曲的像一块软肉,蔓延出暗沉的,镭射般的血红。
男人已被包裹在内,成了一道剪影。
影动,成为被手操纵着的皮影人偶。这可怖的事物令他来不及惨叫,就被吃到掠进的,那张开的口中。
镜头拉进,横飞的血沫却好似被静止在原地,滴滴分明。短暂的凝聚过后,倏地,令人拍手称赞的,栩栩如生的涟漪被画出。正如孕妇的分娩,诞下一堆畸形的,遍布脓包的肉团。
它仿佛蛆虫蠕动着,将可见的肢体咬嚼吞咽。
老板娘就在此刻踏下最后一块台阶,她磨蹭着来到柜台前,用奇怪的节奏。
而分明是格外寂静的空气,竟有一种悚然感,仿佛身处苦寒中惨白又幽绿的坟茔。她却好似被吵闹声所侵扰,伸手点燃一根香薰蜡烛。
白日中的橘色火光趋同透明。霎时,浓郁的香氛分散开来:多么黏腻,属于玫瑰的气味。
“舍得出来了?”她站在原地,低着头。
二楼栏杆所间隔的缝隙,正好对准最右的门扉。缝隙与木框联结成狭角,将脓化的混黑阻隔在内。
祖母绿色的狭长从中剥出,一瞬不瞬地盯着,显出格外的仇恨与苦痛。
而她却回过头去,嘴角划开暧昧的笑,轻快的与之招呼着:
“早安,艾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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