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江向忠怒斥。
盛着热茶的茶盏飞向云符玉,江辞侧身一跨,用自己的身体完全遮挡住云符玉。幸好江向忠是个文人,即使盛怒下攒足了劲,那茶盏也没飞出多远,摔在厅堂中央碎成一堆渣滓。
茶水飞溅,在地上溅射出一大团。
李氏抓住江向忠的手,安抚说:“老爷,生气伤身,为这么个竖子不值当。”
“哼!”江向忠气呼呼哼一声,敲敲桌面,斥责身旁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重新倒茶?再把地上收拾了!”
“是是,老爷息怒!”丫鬟诚惶诚恐,重取一只杯子斟茶。
这时门外一个妖娆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哟,这是谁呀,一大早就让老爷生这么大气。”
那声音拐着弯缠缠绕绕,像根绳索套住江向忠,紧跟着声音的主人带着几个人走进厅里。
“老爷。”说话的人是江向忠妾室钱氏,她比起正室,貌美妖娆,善解人意,是男人喜欢的那款解语花。江府的二少爷为她所出,是府里最受宠的女人。
钱氏比李氏还要看不起江辞,如今江辞出息了,她恨得咬牙,更是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解语花瞅眼厅里的景象,眼波一转,站到江向忠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柔柔的说:“辞儿怎么干站在那?老爷不让他坐吗?”
她一句话就如点燃的炮仗,轰的炸开了江向忠的怒火。
“逆子!”江向忠气得手抖,“站起来!长辈未赐座,谁叫你们坐下的?!”
钱氏矫揉造作的惊呼一声:“哎呀,你们快站着快站着!别惹老爷生气呀。”
江辞回身握住云符玉的手,低声说:“来,我们向父亲和母亲敬茶。”
云符玉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余光瞟见李氏正端起茶盏喝茶。
他愣了下,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江辞。
江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看着完全没有要喝媳妇茶意思的江向忠夫妇两。
难堪和难以言喻的心痛席卷了江辞。他想恪尽礼仪,身为亲生父亲的江向忠却始终不拿他当人。
心仿佛一点一点沉入冰水中,凉透了。
江向忠哼声道:“我可当不起大将军这声父亲,也喝不起这位姑娘敬的茶。”
江辞非常难堪的站在那儿,紧紧牵着云符玉,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江府可不是谁都可以进的。”李氏淡淡道,端足了主母架子。
“爹。”江辞艰难的开口,欲要解释。那边江向忠直接一摆手,把他的话都拦在嗓子里。
江向忠说:“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娶这个女人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实是无媒苟合!江辞,你若还要这个脸,就不要再她和你的亲事!”
江向忠说得委实难听,连压根不关心身份问题的云符玉都听得皱眉。
身为人父,对年轻有为的儿子如此口出恶言,是何道理?
云符玉不明白,对江辞这样的儿子有什么可挑剔可不满的。以及他由始至终都不明白,江向忠哪来这么大的怒火,以至积攒么就喷,活像口烧开水的锅,呜呜喷气。
如此指着符玉魔君的鼻子斥骂,若他们不是江辞的家人,怕是此刻已成一堆尸体。
云符玉垂眸看地,不声不响的样子像受气的小媳妇。
至少在江家人看来,他就是一副小媳妇模样。听说是旁人送给江辞戏耍的歌女。温顺低头的模样果然有风尘女子的勾人样儿。
李氏不着痕迹的瞥眼钱氏:“做江家媳妇的,自然要端庄大气,得是大家闺秀。娶一个风尘女,成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勾搭男人,像什么话?”
李氏指桑骂槐,里里外外指责身份低贱的人不配做江氏正妻,把钱氏气得不轻。钱氏做梦都想转正做妻,把她挤掉。听到她这顿骂,却连生气都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妾就是妾,再是受宠,没有显赫家世,不是门当户对,娘家不能对夫家有所帮持,她在江府永远都没法在李氏面前挺直腰。
所以她把一切希望押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有一番作为,比嫡子更耀眼,更有为。一旦江向忠厌弃嫡子,她就有机会被扶正。
家业只能交给嫡子继承,若江自兆不堪大用,江向忠说不得会动念把有才华的庶子扶为嫡子。而改变嫡庶的办法就是废立正妻。
然而这一切幻想都被江辞破坏了!
试问京中年轻一辈,论作为有谁比得过他江辞?甚至连他老子都不如他。江向忠若真要换个嫡子,除了江辞还能选谁?
万幸的是江向忠极其厌恶江辞,视其为人生耻辱,否则江府后院里莺莺燕燕们谁都不用争了,再多谋算也不如有一个争气的儿子。
钱氏一面恨江辞,一面瞧不起他。她理一理鬓发,并不说话。
“爹,娘,二娘。”一个年轻男子从大门外走进厅内,跟他前后脚的还有一个人进来。
“兆儿,你怎么来了?”李氏看到前面的那个男子,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温婉端庄,确实有大家闺秀风韵。
江自兆侧头看眼江辞,回道:“听闻三弟夫妻回府,儿特地过来看看。”
后进来的人叫江自宸,是江向忠二子,钱氏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庶子妄图变嫡子的儿子。
江自宸言行没有江自兆那么拘谨,显得放浪肆意多了,他直接走到云符玉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上下扫视,嘴上说:“大哥其实就是来看三弟妹的吧。弟妹生得可真好,面带春风,眼含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江自宸露出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眼睛里仿佛有钩子,想勾住云符玉,“三弟好福气。”
云符玉一脸冷漠,眼皮都没抬。
江向忠顿时变了脸色。
李氏心中嗤笑,骂江自宸母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成日只知道勾引人。
钱氏见状不好,赶忙唤儿子:“宸儿,别拿你三弟打趣了,快过来,你爹他还有正事呢。”
江辞忽然嗤笑了声,对江自宸说:“二哥,爹和母亲方才还不认我与阿遥这门亲,我本想着该如何说服他们,没想到你一来就认了弟媳,替爹解决拿了主意。多谢了。”
江自宸脸色霎时白了。他回头看看江向忠阴沉的脸色,明白自己失言,说错话,忙低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江自兆暗自冷笑,嘲笑江自宸的自以为是。就这种脑子还想和他争嫡子之位,做梦!
江自宸全然是副被惯坏的世家子样儿,江自兆稍显沉稳,自以为心机深沉,实际上和江自兆不分伯仲。
在蠢这一点上,从江自兆的官阶可以看出来,与江向忠实为一脉相承。
江辞对江向忠道:“爹,今日我带阿遥来是向您和母亲敬茶的,既然你们不愿喝这杯茶,那我们就告辞了。”
言语是利剑,能伤人于无形。
小时候的江辞深受其苦。而今他长大了,娶妻了,江家的人再如何给他难堪,他都不会让云符玉同他一起受辱。
他虚扶云符玉的腰,低头道:“阿遥,我们回家。”
“回家”对江向忠这个当爹的而言,就是最大讽刺。
大将军府是皇帝御赐,江辞从江府搬进将军府,不带一亲一眷,犹如与江氏分家。
在京中世家里也是头一份的了。
云符玉非常有眼色的虚咳几声,点头。
他一咳嗽江辞就紧张,顾不得旁边一屋子的江家人,担忧道:“还走得路吗?”
云符玉轻声回答:“无碍。”
两人说话时头挨得很近,在外人看来是亲密非常。
钱氏忍不住挑唆:“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真是有伤风化。”
江辞置若罔闻,揽着云符玉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江向忠忍无可忍,大声喝住他。
江辞回身道:“不巧,本将军尚有公务要处理,不可多留。”他说完就强势的带云符玉离开,守在厅门外的护卫跟随其后。
他带的人虽不多,却气势凛然,不可侵犯,震慑得江府人不敢上前。
江向忠气得手抖,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几步冲到门前大吼:“江辞!你今天敢就这样踏出我们江家的门,就别再喊我爹!”
终于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江辞自嘲一笑,脚步不停,低沉磁性的声音冷冷传来:“这些年多谢江大人养育之恩。”
江辞和江向忠不欢而散。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一日之间,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
江辞与江氏有矛盾之事人尽皆知。过去的江氏或许是非常显赫的大世家,可自从江向忠的父亲去世,他这个继业的弟子能力平平,江氏地位迅速下滑,许多人虎视眈眈,江辞与江氏间的矛盾就是那个切入点。
等着从江辞入手对付江氏的人不少,包括皇帝。
当今局势混乱,党派林立,江氏及几个势力不大的世家同属姻亲李氏阵营,几个世家之间以姻亲为枢纽,抱团共同归附他们中势力最大的李氏。所以说钱氏想挤掉李氏做正妻的梦想不出意外永远只能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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