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笑杵在原地,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个时候她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错,如果此时她自乱阵脚,那救出唐雨遥她们的希望就渺茫了。
好在既然对方会留下这样的信,那就说明她之前所料全都中了,对方是奔着那个东西来的,如果是这样,她凝神想了想,立即在心里有了主意。
悄声对陆三道:“信上让只身前去,您要在外策应,外面需要您主持大局,另外,您身上有带钱吗?”
陆三狐疑了一瞬,但也没往深处问,只道:“出来得急,只带了些许碎银子。”
话罢他便从腰间解下钱袋,伸手递给时逢笑。
时逢笑接过钱袋掂了掂,眼睛微眯:“应该够的,您先去安排吧,一定要小心。”
她都如此说了,陆三也深知现在一步出错满盘皆输的道理,只好点头答应了。
两人在酒家前分开后,时逢笑便不敢再耽搁片刻,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短刀,健步如飞离开那条暗巷,却未往凤府的方向去,而是拐上大路,凭着记忆去了她们之前离开定康经过的闹市。
待那抹红色身影彻底消失,酒家二楼的小轩窗被支起,身着黑色锦衣的公子收了折扇,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他回过身,对屋内的随从淡声道:“去回了父亲大人罢。”
——
时逢笑赶到凤府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更加昏暗,云层低垂,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罩在心头,让人一看便生出强烈的压抑感来。
凤府大门还是她之前来过那次一样,无人看守,门前只站了两个无精打采的家丁,一切看上去都平常不过,谁也想不到里面暗潮澎湃正进行着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她将手背到身后握着,做了个深呼吸,故作轻松地往里走。
家丁见她独自前来,这才从半梦半醒的瞌睡劲中恢复了点精神,拦住她有些不耐烦地道:“小姐是何人?公子今日不会客!”
时逢笑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你们公子今天晚上唯一要等的人。”
那家丁听完上下打量了她,但见少女面露微笑眼神却阴鸷得骇人,她一身红衣,腰间悬挂一把柄上缠满红布条的短刀,似乎自己在跟她废话一句耽误片刻,这女子就要抽刀动手了。
家丁顿觉毛骨悚然,立马给她让路,伸手将她往里面邀:“小姐里面请!”
时逢笑跟着那名家丁进了院子,一路秋菊在微风中摇头晃脑,散发浓郁的香气,她眉头微蹙,用力吸了吸,这味道浓郁得颇有些奇怪,在菊花的香气中似乎还掺杂了点别的。
家丁走得急匆匆地,时逢笑来不及多想,立即迈开腿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穿过前院,从侧门上廊桥,廊桥上的幔帐被风刮得霍霍声响,时逢笑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过四处,除了后院那处楼阁里烛火程亮,周围熄了沿路的灯盏被黑暗掩住视线,但她依旧清晰地感觉到,在这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将她的一举一动紧紧盯着。
这是她上次和南风救北月来过的地方,是宿主本人来过的地方。
纪枢这个人,实在是城府极深演技一流。
他其实并不如她从唐雨遥她们嘴里了解到的那么浅薄无知,在韶官城外驿站之后,纪枢应该就知道她们的前行方向了,又或许还更早。
炸死,守株待兔,都是为了要拿唐雨遥身上的兵符。
她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当时是她的话,会被纪枢蒙骗过去,相信纪枢没有害唐雨遥之心吗?可这念头一出来,她又觉得有哪里逻辑不符。
时逢笑被领到阁楼前,之前见过的那名□□蝉的女郎立在屋檐下,只简单朝家丁招了招手,家丁转身离开后,春蝉神色复杂地看了时逢笑一眼,便转身去叩门。
“公子,您等的人到了。”
纪枢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请她进来吧,你去备盏新茶。”
春蝉低头应是,和时逢笑擦肩而过时,用极细微的声音对她说了四个字:“求您救他。”
时逢笑有一瞬间的错愕,转头朝她看过去,春蝉已经往右边走廊疾步而去,只是行色匆匆,从那背影上,时逢笑看出了一丝慌乱。
求您救他?
他?她?
这个她是指谁?
时逢笑装了一脑袋的问号,推门入内。
双腿刚跨进厅中站稳,左右闪出两名便衣武士掩门,七八个年轻杀手就提剑朝她一拥而上,时逢笑眼疾手快,几乎是全凭借本能,抽出腰间的短刀,匆匆挡下攻招,浑身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像当初在驿站那夜,出手不留余地。
她的眸子染上冷艳,拳脚功夫已是这副身躯的本能。
不出片刻就将那些杀手统统解决,个个倒在空旷的厅堂里,沉声痛嚎。
啪、啪、啪——
厅堂中央的山水鸟兽屏风后,有人鼓掌走出。
时逢笑抬眼去看,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穿深紫色圆领袍,腰配白玉带,面上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目光。
“小枢,这就是你说的齐天寨当家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红衣小姑娘。”
随着他的话一出口,鼓掌的动作停下,他抬手示意身后,两个手下压着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了出来。
时逢笑看到男人散乱着头发被扔到地上,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一张分外别扭的脸就抬了起来,有些懊恼又憋屈地看向她。
她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这是怎么回事??
被绑的是纪枢?纪枢在自己的府邸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绑了?
见时逢笑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紫衣男开口了:“你的确有两下子,我这里的人要取你性命只怕困难,但……”他话锋一顿,半低下头对上时逢笑的目光。
又说:“你今夜若是不来,我还想不出前朝公主对齐天寨到底有多重要,可你既然来了,我要的东西,想必你也带着吧?咱们不妨作笔交易,东西给我,人你带走,你意下如何?”
时逢笑已经被这一通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懵了,她紧握手里的刀,呆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给出任何反应。
这无疑让上来就抛出目的的紫衣男,心里有点没底。
这其实完全不怪她,她只是没想到。
她没想到这个阴阳怪气的男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之前明目张胆三番五次刺杀唐雨遥的人,是国相的手下……
国相的手下?!
时逢笑又看了看一眼地上十分狼狈的纪枢,猛然醒悟。
她轻笑一声退后一步:“齐天寨想借前朝公主之手得到利益的狼子野心都被阁下知道了呀?可你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呢?东西交给你,齐天寨空有个人,能起什么大风浪?只怕阁下还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我的人马团团包围了,今天你若不是乖乖把人放了,没命的,自然是你。”
紫衣男似乎料到她会这般说辞,想也不想就开口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并不惧于生死之事,但若是前朝公主死了,你手里光拿着那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话罢,他往屏风后再次招手,这次被押出来的,是八喜和南风。
她们都被堵着嘴,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伤,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早已干透,只见处处深色血渍,时逢笑看得触目惊心,瞳孔迅速缩紧。
“供你思量的功夫可不多,我数到三,一声,一个。”
“等等!”
突如其来的打断,是纪枢抢先开了口。
他扭着长身从地上坐起来:“姓赵的,人已经来了,你是不是该给爷松绑了!”
纪枢口中姓赵的,自然是指那位现目前控制整个局面的紫衣男。
时逢笑凝眉,心头开始摸索线索。
姓赵,姓赵的……总觉得这个姓在哪里听过。
还没等她想出来,紫衣男往纪枢面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给纪枢擦了擦脸上沾的灰,用几乎变态的腔调嬉笑起来:“哈哈,真是我对不住小枢了,我现在放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反咬我一口?只能先委屈你了。”
话罢他站起身,目光重新对上时逢笑的视线:“想好了么?”
时逢笑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她总觉得这个男的阴冷得可怕,如果她轻易松口,只怕她们今晚很难从这里逃出去。
可那男的的确心狠手辣,并不给她任何仔细思考的空余,直接扬声开口:“一!”
这一声刚落!他身后的杀手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了南风的胸口!
出招利落干脆,时逢笑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她的脸唰地一下惨白,肩膀瑟瑟抖动,两只手握紧,捏得指关节咕咕作响。
八喜虽也受了许多皮外伤,但蓦然看到跟她们朝夕相处月余的南风被杀,汗毛倒竖,嘴里发出艰难的呜咽声,隔着堵在嘴里的布团闷闷传出来,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往外冒。
“我答应了!”时逢笑惊喊出声,嗓音都有些嘶哑了:“东西我没随身携带!在我的人身上!你先放人!马上给她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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