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笑脑子里十分混乱,唐雨遥郑重其事说出这句话时,再不通人事的傻子都该知道她话中之意了。
原来一直把郭瑟当“情敌”,闹着要公平竞争的时逢笑,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郭瑟喜欢她?不是喜欢唐雨遥?
她应该早些察觉出来的,若说这一路之上,郭瑟是因为唐雨遥才跟着她们,那在唐雨遥想放弃复仇之时,她就不应该再管自己的伤了。就算郭瑟是心地善良,那如今又怎么表现出这般不自在?
可她并没有察觉出来,她与郭瑟的甚至连一次交心的谈话都没有,她们平时的接触之中,郭瑟也是很注重礼节的,有齐天寨郭瑟不顾危险上飞渺山之事,时逢笑就先入为主的认为,郭瑟心中的人,和她一样,是唐雨遥。
“她很久以前就告诉我了,她喜欢你。”见时逢笑不说话,唐雨遥又补充了一句。
有风飒飒,层林摇头如百舸争流。
时逢笑转身,展开双臂将眼前之人拥入了怀抱。
耳边呼吸声润热,唐雨遥听到她对自己说:“可是我有你了。”
她已经有唐雨遥了,眼中再也看不到旁的人,哪怕那个人再好,她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时逢笑的错觉,唐雨遥在她的怀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有些慌张,怕是自己嘴笨没向唐雨遥表达清楚,立即就要将怀中人剥出来,再补充点什么。
“遥遥?”
她这样问着,唐雨遥却忽然收拢手臂,紧紧回抱住她。
“怎么了?”她皱眉,沉思片刻便理顺了些什么,又道:“我连郭先生的面都没见过,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喜欢她的,你别误会啊。”
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解释得更加糟糕了,好像她只是贪图唐雨遥的美貌一样,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是爱上了唐雨遥那张脸,可后来就不是了,她很喜欢唐雨遥,最喜欢了,可是她一时之间找不出应该怎么去表达这样的喜欢,何况她本就不会花言巧语,她只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默默陪伴唐雨遥,给唐雨遥自己能给的一切。
她喜欢唐雨遥什么呢?她竟然一时想不到,可就是很喜欢。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诉说心中的感受,时逢笑干脆闭上嘴,又去拉唐雨遥的胳膊,她想吻她了。
唐雨遥摇摇头,依旧紧抱着她,闷闷道:“别动,有点冷。”
冷吗?
时逢笑看了看她身上那件崭新的斗篷,将信将疑,但还是依唐雨遥所言,没有再动。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陆三和东花赶到。
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血渍,无非是东花着的粉色衣衫,看上去比陆三那赤色衣衫要更惹眼些,怕吓到寻常老百姓的两人,没有直接进唐雨遥他们暂时歇脚的酒家,而是站在路边等着,陆三招了招手,唤了正在喂马的车夫上前。
“有没有发现其他追兵?”
车夫小跑过来抱拳道:“陆爷放心,没有人追过来,那边你们都解决了?”
陆三朗声道:“那是自然。小姐她们呢?”
车夫指了指酒家:“在里面歇着吃茶,此地离胶西界不远,咱们是不是该折返了?”
陆三点头称是,接过车夫递来的包裹,从里面翻了条干净的布巾给东花。
“姑娘,您擦擦脸,到马车里换身干净衣裳再过去吧。”
东花朝他道了谢,擦完脸就回马车上换衣服,陆三守在外面等了她片刻,两人便一道往酒家走,此地已脱离金平管辖,是附近城池都不管的荒郊野岭。
因金平城下就是定康,定康又是作为边陲贸易小城而远近闻名的,故而来往商队颇多,将酒家开在此处,迎来送往,是以谋生的好法子,这家小店如同一个雏形驿站,不仅有热食热茶,还作马匹买卖的生意。陆三走到酒家门口,便先给了银钱,让酒家伙计给他挑选几匹健硕的马儿,马鞍也要上好的,这样跑起来唐雨遥她们这些姑娘家也省得不适。
交代完这些,只留车夫在门口守着,陆三和东花一起进了酒家。竹屋内陈设简洁,并无屏风垂帘等物遮挡,打眼就看到了时逢笑一行五位女子聚坐在靠后窗户边上的桌席前。
他二人匆匆过去,东花已先开口唤唐雨遥:“主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日暴雨不断,阻了商客脚程,虽临近正午,酒家内却清清冷冷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她这一声唤,没有吸引别的目光,只是桌席前坐着的众人,听闻她的声音齐齐回过头去,来人便已快步到了她们面前。
陆三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时逢笑便迫不及待地问:“叔,东花,你没受伤吧?”
“谢过小姐记挂,我们都没受伤。”陆三朝她摆摆手,又道:“此处往前不过三里地就到胶西界了,金平还有诸事未安排妥当,属下要先回去一趟。”
时逢笑听后,“嗯”了一声,谨慎地朝左右看了看,此刻酒家的伙计去给她们张罗吃食去了,厅内除他们之外并无旁人,于是她放下心来,从怀中摸出一把铜制钥匙递给陆三。
“我没来得及去,还是暂且交给您保管吧。”
陆三迟疑了半刻,见时逢笑眼神慎重,那把兵器库的钥匙,算是没用上,而且她带在身上,也不方便她们行事,不管是往南还是往北,点点头小心接过:“属下会妥善保管的。”
至此时,赵一刀设的埋伏已经被陆三和东花全部灭口,他们不用担心再有杀手追来,心中大石总算落了下去,一旦过了胶西界,乘船南下水路很快支流复杂,赵一刀再去追杀他们,就要废上一番功夫了。
尽管如此,时逢笑也多留了个心眼,怕中途这三四里地再发生意外,故而席上只备了简单的三荤三素,要赶路时逢笑也不便饮酒。
因为心里踏实了很多,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饱餐后,陆三和车夫在酒家门口与她们道别。
“小姐,您先往南去,让八喜跟着您一路有个照应,金平有我您大可放心。”
来金平的日子不长,但时逢笑也受了他颇多照顾,给他平添了不少麻烦,明明是将八喜送到了自己父亲身边,齐天寨距金平路途遥远,相聚不易,没曾想这样难得的相聚竟这么快又要面临分离,时逢笑略有愧疚,朝陆三屈了膝行礼:“多谢陆叔。”
她说得诚恳,而陆三则显然有些慌乱,立即跟着她矮了矮身:“小姐言重,属下受不起,当家的不弃将我女儿养得这般好,属下已经感激万分,万死不辞了。马匹已经为您备好,盘缠和几位的行礼我也让车夫拿过来了。”
时逢笑想了想,转头看向站得稍远些的八喜。
小姑娘自小就长在飞渺山,早已不是把齐天寨的人当作主子,而是亲人一般,对于她来说,时逢笑和陆三一样重要,她知道时逢笑此去路上还会有很多艰险,自然不会背她而去,可心里多少还是有许多对陆三的不舍,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去和父亲道别。
陆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看了八喜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先上了马车,车夫将行李交给时逢笑她们,回去套好缰绳便出发,他们没有作别,陆府的人暂时遣散,可是陆三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他是齐天寨埋在金平的一根线,这放出去的风筝不到收线之际,万不会撤回。
八喜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追出去几步,远远的朝那马车挥了挥手。
等马车彻底走远,车夫轻哼着金平小调,信手拈来般朝马车内问:“陆爷,怎不和小姐好好作别啊?”
陆三摇头轻笑,“不打紧,自己的亲闺女自己知道。”
未时刚至,三匹马就跑到了胶西界。
南来北往的行者越来越多,尤胶西界上的大渔码头最为热闹。
郭瑟不会骑马,唐雨遥带着她,时逢笑腰上伤重,则和八喜同骑,而东花带了笠儿,见她们都是女眷,一到码头,就如同磁石一样吸引了大批目光的关注。
时逢笑不想太过惹眼,双腿一夹马腹,带头走得更快,避开人群急急忙忙到了驿站,她没多跟驿站伙夫讨价还价,银货两讫之后马上拉住唐雨遥往码头去。
她们走着走着,时逢笑突然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背影,眼里的惊喜就开始压抑不住,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修长挺拔之姿,一定是她思念良久的人。
时逢笑几乎激动得嘴唇发颤,目光跟着那个背影,空着的那只手飞快拉住了已经走到她前面的八喜,喊出声来:“等等,八喜,你看那是谁?”
八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跟着喜上眉梢。
哪怕分别了好几个月,八喜也绝对不会将那人认错,于是她马上抬腿朝那人飞奔了过去,行至对方身侧,满心喜悦也没忘了现在她们的处境,只是轻轻拉着那人胳膊,与其小声耳语了几句。
时逢笑看八喜拉着那人回转了身,一把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眉宇间的英气和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无处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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