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意思,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捅开来讲。”到时候不说别的事情,作为当事人,无论是李宝珠还是姜代薇亦或是殊兰,这府里总得给她们一个明面上能看得过去的理由。殊兰脑海中回想着睡前陈嬷嬷对她说的话,从来的荣恩堂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事情怎么把她捅开。
老太太猛然这么一出,屋里众人百态。
殊兰瞪圆了乌眸,身上的惊讶都快溢出来了,可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显然是被这么一个消息给敲晕了脑袋。在她身侧的姜代薇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才怯怯抬起小脸又被数道火热的视线给吓得锁了回去。
至于李宝珠,她只顾着看范姨娘了。
像晨昏定省这样的日子,老太太是不爱见范姨娘、詹姨娘这样的人往日里都是没资格请安的,但荣恩堂有请,便是爬也该爬过来。
相较于生育李鼎的詹姨娘,范姨娘见老太太的次数更少,从被带到荣恩堂的时候,心中就充满了忐忑,乍一下听到这么个事情,她心里的不安更是逐渐放大了。她实在没想到事情爆出来会这么突然。
袖子被扯住,范姨娘回过神,朝李宝珠轻轻摇了摇头。
至于詹姨娘和李宝柔,那脸上是一个比一个惊讶,韩氏和李宝华倒是镇定得很,唯有李鼎,那是真的惊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家中的妹妹,竟然还和皇子有关。
李鼎下意识看向殊兰,殊兰轻挪脚步,整个人往阴暗处躲去。
素来胆大顽皮的人,这得吓成什么样才这么把自己往回缩,李鼎觉得自己和四妹妹算是自己人,刚要上前安慰,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太太开口了:“这事呢,就是笔糊涂账,你们三个心里也别觉得委屈,公平不公平的都是应当的。咱们家深受皇恩,就是姜家,那也是臣子。”
老太太点出君上臣下的意思,可殊兰更知晓这番话实则在强行挽尊,若是换了旁人,日后提起怕是任何要怪罪李家的意思都不能,还不仅仅如此,若是上头要怪罪李家,她要是袖手旁观,那就是受了恩惠后心生怨气。
瞧瞧。
谁说老太太就是糊涂了,不过是想过糊涂日子,可该有的心机还是有,那藏起来的心眼都要比池塘里未开花的莲蓬多了。
“老太太说得在理,这总算是好事,日后咱们家总算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韩氏的视线扫过安安静静的范姨娘,话里语气的意有所指让她心惊。
果不其然,老太太把三个受了惊讶的小姑娘打发走,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起身离开,这个时候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惊涛骇浪,也得暂时隐忍着。
范姨娘却被叫住了。
“四姐。”姜代薇扯住殊兰的袖子。
殊兰朝她摇头,无声地说:“先回。”这里肯定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没有想和姜代薇说的话。
一切等离了荣恩堂再说,出了门,殊兰的脚步就变快,她心中并没有那么平安,姜代薇追了几步就颓然放弃,倒是李鼎见状,小跑着追了过去。
“大哥。”殊兰停下脚步。
李鼎听到这声称呼,嘴一咧,笑道:“我还以为你……”
“我什么?”
“没什么。”以为她会不认自己这个哥哥了呢,李鼎望着殊兰笑:“打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像是我们家的姑娘。”总是格格不入。
“还不一定就是呢。”殊兰扯了扯唇角,不明白他为何就这么认定,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倒也是。”李鼎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不是说他们人来了嘛,总会有结果的。”
殊兰没说话。
李鼎知道她心里肯定乱得很,只让她先回去。
他把人叫住,也是下意识行为,根本没有目的,说安慰也是说不出口,他是不会这些的,只就站在那里目送殊兰离开。
“哥哥倒是好,眼巴巴地看着,只可惜,人家还小着呢,不然也是机会。”身后李宝柔的声音响起。
李鼎起初没听懂,能琢磨明白,那脸就猛地放了下来,他不好说李宝柔,也有些不舍,只对跟着的詹姨娘不满:“不是说请了教养嬷嬷,都教了什么?这话是妹妹能说的吗?又让我怎么听?姨娘再不理事,好歹在这上头也得管管。”
没得污了人耳,自家兄妹拌嘴倒没什么。
可这么难听的话,姑娘家哪能说。
李鼎不喜欢,也不愿留下来看李宝柔的脸,叫了肖兴元就走了,今天这么个大事,老太太不说说了嘛,那寻亲的人要来府里。
好歹他得亲眼去看看。
无论三个妹妹中的哪一个,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他也没办法真的不管,可真去管,李鼎也是没这个本事的。
李宝柔冷笑一声,就把脸撇到一旁。
詹姨娘知道她是不高兴:“你看这事给闹得。”别什么把柄不把柄了,想从中捞一个把柄是不能的。
詹姨娘走到李宝柔的另一侧,不顾她气鼓鼓的样子,小声说道:“你哥说的没错,你也是笨的,怎么不想想,无论哪一个是,只要不把关系闹崩。往后你真有求于人,她还能不搭把手?”李宝华是挺能耐的,可在宫里,还能比得上皇帝的亲孙女?
当然也得看这个孙女受不受宠,但至少这是另一条路子。
即是下定决心要往宫里去淌一淌那里面的浑水,多条保障都是好的,不能只靠李家,只借着李宝华的门路。
那对母女,又岂会是真心的。
说实在的,今天的事情,詹姨娘也是吓到了,仔细想一想,难怪范氏能活下来,这人被老太太留下,怕是就出在难怪秘密上。
饶是这个时候抓耳挠腮地想知道,詹姨娘还是分得清利弊,与其想其他,还不如先管好李宝柔,就是这张嘴那是一点也不柔。以往那点装模作样,去了京城,可就不够看了。不说詹姨娘找上杨嬷嬷,如何商量李宝柔的事情。
被留下来的范姨娘一问三不知,韩氏的眼底都快要喷火了,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问范姨娘:“从前你藏着掖着,我是没办法。可现在不比当年,欺君的罪名你范氏能扛得起,还是你以为宝珠那孩子的命不是命。你若是聪明点,早点把东西拿出来,总归是自家人,哪怕我不愿意,老太太、老爷还能不为自家谋划?”
若说今天的事情,给其他人带来的是震惊,对范姨娘来说是措手不及,被老太太留下她是不安的,可韩氏说的话却让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至少这说明,她藏起来的东西李家还未找到,范姨娘知道的不多,可一个玉佩能让李家人捏着鼻子容忍她倒现在,就可见这东西的重要性。既然越是重要,那就越不能从自己这里透了口风出去。
殊兰走得远了些,就告诉轻红在荣恩堂发生的事情。
轻红嘴巴张得大大的,那一嘴粉嫩的牙龈遂不及防地曝露在殊兰的眼前,她无奈地朝轻红笑了笑:“再不闭上嘴,虫子都要跑进去了。”
轻红吓得忙阖上嘴巴。
殊兰笑得更厉害了,眉宇间的那一丝阴霾很快消失。
也是,本来就没必要为这些烦恼。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四爷的做法其实最为合适,与其拖延,不如快刀斩乱麻,正好也能逼一逼范姨娘,想来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韩氏都不会让她失望。
苏州城的一处院子里,隔了十来天了,终于见到主子爷了,苏培盛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下来请安。
田富反应慢了,心理暗骂苏培盛老油条,怎么说也是一趟路程携手走过来的,这说跪就跪没什么好歹给点眼色呗。
都是当人奴才的,这不衬地自己愚笨了些嘛。
当然,田富是直接抱上十三爷的大腿。
同苏培盛不一样,他是跟着十三爷一块长大的,这感情也不一般,当然要是换了四爷那张冷脸,别说抱大腿了,就是那裤脚都是不敢碰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苏培盛也是个可怜人。
田富边想,那眼泪还边往下落。
十三爷笑骂着踢了他一脚:“快把你的狗眼泪收一收,说正事呢。”
话音刚落,田富脸上的泪痕都被抹干了。
苏培盛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呈到头顶上方。
“这是奴才换船的时候,有人塞过来的。”无声无息地要不是苏培盛习惯身上除了一小袋银子外不藏东西,也不能马上就发现。
信是给四爷的。
“二哥写的。”四爷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后,递给十三。
“十八弟病了?”十三爷皱了皱眉往下看:“荒唐,怎么可能?”他猛地站起身,那股恼意才起了心火,又陡然被浇灭。
不消四爷说,十三爷又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不能是二哥。”没必要,十八弟对他们兄弟几个那是一点威胁都没有,太子对十八弟动手实在很没必要。
“这是欲加之罪。”十三看向四爷。
四爷面带薄霜,口气冷峻:“慎言。”
这样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皇阿玛会不知道,怕就怕这就是皇阿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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