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归

    第二日云素起床后,便有侍女来通报,说是老夫人请她去佛堂讨论佛法。

    云素简直头大,虽然她有原身记忆,佛经倒是可以流利背出。但若是要探讨更深奥的,那她就只能根据她在天上学了后,没还给先生的那丁点佛理,来即兴发挥了。

    云素先给老夫人诵了一段经,之后老夫人与她探讨佛理,云素边绞尽脑汁地想,边慢慢地说,就在她即将卡壳时,脑海中突然传来无奈的奶音提示。

    是小奶牛!云素来不及疑惑自家猫儿从哪学的高深佛理,将它的解说一字一句复读出来,然后便被老夫人花式夸成了百年无一的佛法大师。

    云素:夭寿啊,您这夸赞,贫尼受之有愧。

    云素在老夫人意犹未尽的夸赞,以及热情的后续邀请中,晕乎乎地回了屋。

    回了屋后,云素一把提溜起卧在床上的小奶牛前肢,让它保持着后肢直立的姿势,摇晃着逼问道:“小奶牛,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说!你的佛法是从何处学的?”

    奶牛猫哼唧了几声,恨铁不成钢地嘲讽道:“你大概不知道吧,以前你做太子伴读时,我也常常猫在学堂外面听课呢。不说先生讲的佛理,便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天帝陛下,课后给你再开了多少次佛理小灶,我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

    可瞧瞧你,左耳进右耳出,到头来你脑中万法皆空。我可真为太子感到痛心!”

    云素忆起过去徽泽不厌其烦的谆(魔)谆(音)教(穿)诲(耳),感到异常心虚,小声嘟囔道:“唉我也知道,这点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的确在佛理这块儿毫无天赋,学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瞥见小奶牛左边蓝瞳冷冷的“失望透顶”,右边金眸燃烧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焰,云素感觉自己浑身的毛,不,浑身的梨树枝叶也要炸起来了。

    云素撇开这个话题,继续逼问道:“你竟如此有能耐,以前为何不告诉我?你真当我是你主人吗?”

    小奶牛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望向云素:“我虽天生聪慧机智,奈何之前都无法讲话,自然是无法告诉你这些了。

    再说了,我是一直拿你当朋友看待的,才不是你的猫宠。这么多年连我性别都没弄清楚,还好意思自称是我的主人?”

    云素感觉心好累,因为想想小奶牛说的每一条,她竟然都无法反驳。

    她便只好丧丧地把奶牛放下,摸摸它的头道:“对不起啦小奶牛,是我错怪你啦。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你有事要和我坦诚相待,好吗?”

    奶牛猫看着她这副蔫蔫的样,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又没管住自己这张嘴。它钻到云素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臂弯中,毛绒尾巴耷拉着,闷闷道:“嗯好的云素,以后你有什么事也要告诉我哦。”

    艳泽的初行礼刚过两天,兰香馆正是该趁热打铁,抬价狠榨时,艳泽竟悄无声息地被赎了身,这在南风圈里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向兰香馆打听的人不少,但似乎赎身之人来头不小,兰香馆三缄其口,谁也没能打听到点什么,这反而更引起了人们的热议。

    安平侯次子陈徽铎这日和朋友出京郊狩猎,便听着混南风圈的世家好友一直在他耳边憾叹此事。

    陈徽铎是个只爱美娇娘的性向笔直之人,对南风之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听得他好不厌烦。

    少年们在猎场中你追我打,好不热闹。忽有一骑远远奔来,还未靠近便听他焦急地直呼:“公子,公子,夫人要您马上回府......”

    众人举目望去,陈徽铎认出来人是母亲院里的小厮,便打马迎了上去:“何事如此着急?”

    那小厮奔到面前,和众位公子匆匆见过礼,对陈徽铎道:“夫人只让小的赶紧找您回府,说是回了府您就知晓了。”

    陈徽铎料想是不好明说的私事,只得和同伴们提前告别,往府里赶去。

    策马途中,陈徽铎问小厮:“母亲如此着急,究竟出了何事?”

    一旁没了外人,小厮这才和陈徽铎说了:“公子,是您的兄长被老夫人寻回了。”

    “兄长?”陈徽铎一愣,问道:“你说的可是我两岁时便意外失踪的大哥陈徽泽?”

    小厮道:“正是,小的离开侯府时,大公子已经被接回府,与侯爷相认了。”

    艳泽,哦不,如今是陈徽泽,从兰香馆被救出数日后,终于被接回了侯府。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安平侯府的嫡长公子。许是幼时在此生活,陈徽泽一进侯府便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抱着他失声痛哭的祖母,望着他眼含泪光的父亲,是连梦中都不敢期盼的家人的样子。

    听闻母亲因他失踪早已病故,陈徽泽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都是孩儿不孝......”

    久别重逢的一家人正叙着话,忽有一女人进来行了个礼后,径直走到安平侯身侧站立。

    这女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媚丽,着一身石榴红罗裙,外披一条牡丹刺绣金帔帛,珠翠满头,端的是雍容华贵。

    此女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悠悠开口道:“妾身甫一听闻大公子被寻回,还以为是做梦。毕竟这许多年,咱侯府也找了好些孩子,可一查都只是狸猫而已。

    不过这位见了面一看,呦,果然与咱侯爷生得极为相似,看来是没找错人了。”

    老夫人最看不得这二房夫人王婉玉这副上不得台面的媚态,听她说话夹枪带棒,顿时不满地重拍扶手,斥责道:“王氏,你这是在质疑我不成?”

    王婉玉哎呀呀几声,抽出拍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声音带上一丝很易察觉的抖:“老夫人这便是误解妾身的一片好意了,妾身也是怕空欢喜一场。您年事已高,若是心里不舒坦,再落了个病......”

    看老夫人重重一哼,又要发作,王婉玉忙对陈徽泽说道:“大公子啊,我也是这安平侯府的夫人,你弟弟徽铎的母亲。进了府有什么需要的,不要客气,尽管和我提。

    我们铎儿自小便很是思念兄长呢。侯爷,以后不如让大公子和铎儿一起听先生讲课,也好增进增进兄弟俩的感情。”

    陈徽泽恭恭敬敬地行礼谢过王婉玉。安平侯向来是宠爱王婉玉的,听她这一番话也觉得甚是妥帖:“婉玉有心了,便让兄弟俩一起学习,也可互相帮衬,共同进步。”

    老夫人见此情形心里暗哼一声,并不打算对儿子说出对王婉玉的猜疑。

    老夫人疼爱怜惜这好不容易寻回的嫡长孙,特意将他安排到离自己院落最近的幽竹院居住。等安排好了,老夫人便马上领陈徽泽去拜见自己的恩人云素师太。

    陈徽泽原本淡漠哀愁的面容上,如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然,仿若冰雪消融的微笑。

    他跟着老夫人再三拜谢了云素,却并不打算将云素亲自去兰香馆寻他之事和老夫人说出。

    一是怕会有损云素的清名。再是他的一点私心,只愿那次初遇,是只有他二人知道的秘密。

    云素在与老夫人交谈,陈徽泽觉得自己如同着了魔般,偷偷地,一眼眼地瞧着云素,怎么瞧都瞧不够。

    老夫人深爱云素的佛法,积极挽留道:“我与云素小师太甚是有缘,还望小师太能在我安平侯府多留些日子。我还想与小师太再探讨些佛理佛法,莲净庵那边我派人告知一声便可。”

    陈徽泽也不愿救命恩人这么快回了尼姑庵,那岂不是意味着日后再难相见吗?

    他也出言挽留道:“徽泽因佛祖施恩才得以脱离苦海,日后愿虔心奉佛。奈何深陷红尘之地多年,六根甚浊,着实愧对于佛祖。切望能聆听云素师太之精妙佛法,以洗思想之烦杂,涤灵魂之污浊。”

    云素本就打算留下,面对两位信徒的殷殷恳求,便顺坡下驴,爽快答应了:“阿弥陀佛,既然二位施主如此诚心向佛,那贫尼便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以全二位拳拳向佛之心。”

    从那之后,陈徽泽常常会抽出时间,陪老夫人听云素诵经,并探讨佛理。

    陈徽铎回府后先去见了母亲,见母亲满面忧愁恼恨,不解地问道:“母亲,大哥被寻回是件喜事,您缘何如此烦恼?”

    王婉玉挥退了所有随侍,拉着儿子的手,长叹一口气道:“铎儿啊,你真是从小当独苗当惯了,根本不明白你大哥回归意味着什么。多亏你嫡兄丢失,正室夫人早死,咱们娘俩才有这不低人一等的好日子啊。

    这些年,因你祖母的阻挠,我虽因侯爷的宠爱拥有正室般的地位,却一直没得到正室的名分,你便只是个拥有嫡子待遇的庶子罢了。虽然侯爷一直没为你请封世子,但你大哥如果永远回不来,那不管你有没有这世子名号,将来这侯爷之位一定是归你的。

    然而如今嫡长子回来后,如果争夺这世子头衔,在名分上咱们就输人一等。再加上老夫人干涉,那你很可能当不成世子,如此更没机会继承安平侯的爵位了啊。”

    之前没有竞争对手,王婉玉几乎没和他讲过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陈徽铎从小受到的是正人君子的教育,如今乍一听到这些,心里不由地生出抵触。

    陈徽铎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地开口道:“庶子便庶子罢。君子成人之美,若这世子之位合该归大哥,那便让大哥拿去吧。”

    王婉玉看着被养成君子做派的儿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试问谁愿意从小教自己的孩子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心斗角之事?

    但她根本没料到,这没了多年的嫡子竟还有回来的一天。现在儿子却没什么心眼,傻愣愣地愿意将多年心血赔作他人嫁衣。

    当年与侯爷相爱之人明明是她王婉玉,但因家境不是显贵,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侯爷高调迎娶了门当户对指腹为婚的女人,而自己只能沦为伏低做小的侧室。何等不甘,何等怨恨?

    王婉玉忆及过往,摇摇头嗤笑一声道:“铎儿啊,你就是过好日子过傻了。如此不争不抢,等有一天,你失去了在意之物,心爱之人,你才会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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