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仪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衣衫不整,头发还翘起来好几根,面对难得光临的客人也提不起来精神,像是在梦里说话:“几位要买什么样的棺材,谁用啊?”
谷崎润一郎跟在织田作之助后面进门,就听到这句险些要把他送走的话,打了个哆嗦。
初次与织田作之助在街边相遇,织田就帮助了自己,没把游荡在街头找妹妹的他拐卖掉。几日的相处下来,虽然经常和男人说话在两个频道,但他已经确定织田先生是一个大好人。
所以当织田告诉他,有个地方也许会有他失踪妹妹的消息时,他就毫无怀疑的跟了过来。
直到见到这座阴森的棺材店,他寻找妹妹的一腔热血才凉了一些。
吓的。
三人进屋,作为引路的人,幸介跑在最前面,这几日应先生的嘱托他一直跟在织田作之助身边,虽然他很喜欢织田,但见到许久未见的先生还是难得雀跃。
他小跑到葬仪屋身边,解释道:“先生,这个哥哥不是来买棺材的,是来问情报的。”
听到这,葬仪屋的困意才消散些,他看向几人中唯一的大人织田作之助,在收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将视线转向了躲在织田后面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
“是这位小先生要买情报?”葬仪屋问。
咚——
他身后的棺材里传来一声轻响,葬仪屋回身瞥了一眼。
谷崎润一郎有点害怕葬仪屋,被他提问一时非常紧张,刚准备开口就被不知哪传来的敲击声吓得噤了声。
他差点脱口喊一句“妈妈有鬼!”。
看着橙发男孩语塞的样子,葬仪屋再问了一遍,只是这次改了称呼:“小朋友,是你要买情报吗?”
这回没有响起奇怪的声音了。
该面对还是要面对,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妹妹,谷崎润一郎咬咬牙,鼓起勇气道:“是的先生,我的妹妹失踪了,您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没问“你知道她在哪吗”,而是“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吗”,好像很肯定葬仪屋知道他妹妹的下落,于是葬仪屋反问:“若是小生说不知道呢?”
谷崎润一郎一懵,只有十岁的脑子里还单纯得很,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无助地看向织田作之助。
收到男孩的求助目光,织田作之助贴心地替他开口:“还请先生想想办法,谷崎君的妹妹直美只有八岁,如果不快点找到她,她可能会很危险。”
“啊,有点难办啊。”葬仪屋不是有意搪塞对方,与人有关的情报他以前在死神图书馆直接能找到,如今那地方他不能轻易进去,找人这事的确不容易。
谷崎润一郎沮丧起来,直美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他尝试了很多方法,报警、寻人启事、私家侦探,都毫无进展,最重要的妹妹失踪甚至可能遇害,对他来说简直是比小怪兽攻占地球还要可怕的事情。
都怪他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直美。
幸介看着他新交的朋友攥紧拳头,难过到快哭出来,心里也十分难过。
他小心翼翼地拽了下葬仪屋的袖子,在葬仪屋懒散地看向他时,翘起脚在他耳边说:“拜托你先生,直美姐姐不见以后,谷崎哥哥难过得都吃不进去饭啦。”
葬仪屋还没回答,身后的棺材里又传来一声明显的敲击声,把幸介吓得从葬仪屋身边跳开。
屋里静默几秒,葬仪屋突然笑了一声,他思索片刻,提出了要求:“小生可以帮忙找那个女孩,但小生从不白做生意——”他拉长语调,暗示性十足。
好在织田作之助明白了他的意思:“报酬方面我可以先……”
“不不,无论是女王的硬币还是如今的纸币,小生都不敢兴趣。”迎着一大人两小孩的疑惑眼光,葬仪屋伸出自己的食指,揭秘似的说:“一个笑话。”
谷崎润一郎又懵了:“……一个笑话?”
“没错。”葬仪屋一拍手,自莫名其妙到横滨,他很久都没有听到有趣的笑话了,久违地兴奋道:“能将小生逗笑才算哦,快给小生奉上极致的笑话吧!”
幸介和谷崎润一郎面面相觑。
只有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讲笑话吗,虽然我不太擅长,但我会努力的。”
葬仪屋:“哦呀,杀手先生来讲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他在脑中搜刮一圈笑话,响起一次任务中听一位博士讲的笑话:“我有很多个孙子,是几岁?(ワシには多くの孙がいる。何才か?)?”
幸介一脸震惊:“你都有孙子了?!”
谷崎润一郎同款震惊。
被迫有孙子,织田作之助没有吐槽,而是同样认真地解释道:“我没有孙子,只是在讲笑话。”
“噗嗤。”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谷崎润一郎赶忙看向葬仪屋,想确认报酬是否成功,却只见银发男人仍然懒散地靠在棺材里,神色淡淡。
幸介也没看见是谁笑,想起刚才诡异的敲击声,有些害怕地裹紧自己。
迎着谷崎润一郎期待的眼神,葬仪屋摇摇头:“不是小生在笑哦,不作数。”
听到不是神秘的幽灵先生在笑,幸介更害怕了。
谷崎润一郎觉得可惜,便努力配合织田作之助:“以织田先生的年纪来看……额,有孙子的话,一两岁?”
织田作之助摇头,公布正确答案:“是0岁。”
两个孩子疑惑:“为什么?”
织田作之助:“因物シ和鹫(わし)同音,‘多くの孙’就是‘多孙(たまご)’,和卵同音。还是蛋,当然就是0岁。”
众人:“……”
“噗哈哈哈哈哈!”在房间内陷入气温骤降的尴尬沉默时,突然传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太宰治再也忍不住,掀开棺材坐起来狂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哪有这样讲笑话的!”
太宰治的出现堪称大变活人,再加上这突兀笑声,织田和谷崎没反应过来。
倒是幸介看见黑发少年时,一下想起了这就是抢他帽子和报纸的混蛋,激动地指向他大喊:“是你,绷带怪人!”
太宰治笑声卡壳。
幸介又想到他是从棺材里蹦出来的,由愤怒转化成震惊:“你死了!”
说完他还害怕地藏到葬仪屋旁边,以免再被眼前不知人鬼的生物欺负。
太宰治被这和善的问候堵地猛咳嗽,彻底笑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看太宰治吃瘪,一直风轻云淡看戏的葬仪屋被逗笑了,他不顾太宰治幽怨的目光,安抚性地拍了拍幸介:“小生是卖棺材的,店里有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太宰治抗议道:“先生!”
葬仪屋又不给面子地笑了几声,使得生闷气的太宰治去欺负幸介出气,以大哥哥打招呼的名义狂掐男孩的脸,不一会男孩白皙的脸就被掐红了。
幸介:“放快窝,尼个混谈!”
这边两人暗自较劲,另一边,对于太宰治的突然出场,织田作之助是唯二淡定的人了,除去他做杀手多年的经验,让他从敲击声开始就发现太宰治,主要还是他实在天然的性格。
织田作之助是到访三人中唯一的大人,想着两个孩子是不会开口了,便和少年打招呼:“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你是?”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葬仪屋。
葬仪屋挑眉。
太宰治也看见了他的动作,脑子里转了个弯,思寻了许多词语来试图解释两人的关系,手上欺负幸介的动作不停。
他最后说:“我是先生的学生哦,我叫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点头。
一直被欺负就算了,听到那声“学生”,幸介更激动了:“胡——唔!”
然后被太宰治捂住了嘴。
莫名其妙多了个学生,葬仪屋懒懒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太宰治回他一个乖巧的笑容,葬仪屋也就没有反驳。
好在还有人想着此行的目的,谷崎润一郎看向葬仪屋,小心地问:“您刚才笑了,是不是可以帮我找直美了?”
葬仪屋:“可小生是被幸介那孩子逗笑了哦,不是因为杀手先生的笑话。”
谷崎润一郎:“幸介和我们是一起的……”
幸介迎着尊敬先生的眼神,很想说我还是更亲近您,但一想到失踪的直美、难过的谷崎,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切。”太宰治对他冷笑,好像在说就这你还想跟我斗。
我先认识先生的!幸介不服输地瞪了他一眼。
谷崎润一郎看葬仪屋不为所动,彻底着急了,他脑子里思绪乱转,猛地想到什么,伸手指向太宰治:“这个哥哥刚才笑了,他是您的学生吧,和您是一起的,这总要算数吧?”
这次迎上葬仪屋眼神的是太宰治,他心虚了半秒,然后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对着谷崎润一郎坚定地说:“你说得对。”
谷崎润一郎高兴地点头。
“……”已经被人做出了决定,葬仪屋倒也接受得很快,“既然小生的学.生.都开口了,那么任务小生就接下了。”
他在“学生”上重读,太宰治维持笑容。
幸介和谷崎润一郎高兴地拍手,太宰治也混入其中欢呼,借机偷偷溜向门口:“事情结束,我就先走一步……”
“回来。”葬仪屋手腕一转取出卒塔婆,轻易地勾着少年的衣领将人带到身边,“既然是你应下的,你就和小生一起去收集情报,小先生觉得呢?”
从中听出威胁,逃跑失败的太宰治非常识时务,蔫蔫地点头。
·
“这里真的有线索吗?”太宰治瘫痪一样靠着墙坐在地上,他依葬仪屋的要求跑遍了幼儿园的各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女孩失踪前就在幼儿园,一定有线索,她很可能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葬仪屋停在走廊紧里面的房间前,拽起太宰治,“最后一间了。”
太宰治上前瞧了瞧,“幼儿园老师说这件房常年上锁,不用看的,根本没有人来。最近的角色扮演游戏,小孩子们也是在对面的玩具屋里玩。”
葬仪屋看他:“你信?”
太宰治撇嘴:“当然不信。”
葬仪屋:“那就开门。”
“好嘛。”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一截人骨,对着门锁捅了几下,大概在棺材店练了几次,技术已经变成熟了,这次没过几秒钟就开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葬仪屋,有些求表扬的意味。
“不错,不过以小先生的能力,还可以更快。”葬仪屋随口一夸,直接推门进去了。
太宰治被敷衍也不生气,反而跃跃欲试,想着下次用森鸥外诊所里的门多练练,脚下跟着葬仪屋进了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个窗户还被黑色的窗帘捂得严严实实,投不进去一点光,四周很空旷,连轮廓也看不大清楚。
葬仪屋指尖轻点,亮起一小簇幽绿色的火焰,像是下界的鬼火,照亮了些许地方,太宰治伸手碰触葬仪屋的指腹,火焰微微一暗,但没有熄灭。
不是异能吗……?太宰治心里想。
两人发现在屋内正前方的墙上,有什么东西被白布遮起来。葬仪屋想到刚才谷崎润一郎提供的线索,问:“这些孩子玩角色扮演,扮的是什么故事?”
太宰治:“童话故事,好像是白雪公主吧。”
葬仪屋闻言眯眯眼:“失踪的女孩扮演什么?”
说着,他上前按住白布,轻轻一扯,露出布后的东西。
“唔……”刚才幼儿园老师说话,太宰治没怎么仔细听,有些不确定,“白雪的继母,皇后?”
此时,两人面前的墙上,正挂着一面边沿雕刻着花纹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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