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反向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椅背上撑着头,用堪称幽怨的眼神看向坐在大床上的金发女孩。
不巧,那个位置,刚刚还属于他来着。
“小……”太宰治瞄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葬仪屋,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想起对方要求的“对淑女要绅士”,一句“小鬼”还没出口,在嘴里绕了一圈,改成,“小姐,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是要干什么呢,这里可没有糖果和玩具,也不是你的房间,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否则半夜吃人的怪兽就会来抓你——怪兽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还不听话的小孩子。”
声情并茂地说完,太宰治全面地做了个鬼脸,试图让占领他小窝的小鬼马上滚蛋。
“……”伊丽莎白果然瑟缩了一下,太宰治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想小孩子就是好骗,刚准备再来两句把小鬼吓回去,就听到伊丽莎白担忧地开口。
“哥哥你没事吧,世界上哪里有怪兽啊,那都是童话里骗人的,和王子公主会幸福生活在一起是一个道理,不过就是用来哄心智不成熟的小鬼的……”她说着,欲言又止地看向太宰治,为他这么大个人还如此幼稚而感到惊讶。
葬仪屋噗嗤笑了一声。
“小姐倒是聪慧。”太宰治笑容不变,称得上温和,说的话却不客气,“我只是觉得一个成熟的脱离了幼稚的淑女,是不会半夜跑到别人的房间,躺在别人的床上……这实在是不合礼数。”
太宰治特意加重了“别人”,越往后说越是透露着一种怒其不争的惊讶,好像他才是那个教导公主的家庭教师。
伊丽莎白比他还惊讶:“谁说我是淑女了。”
然后她挺直腰身,环视房间一周,用一种笑意盈盈的方式宣告所有权:“还有,这座宫殿是皇室的,自然属于我,你待的房间也是我的——不满意可以出去哦。”
葬仪屋这次直接笑开了。
“……”太宰治面上不显,手却绕到葬仪屋身后拽住他的衣服,“啊,没办法,我们被赶了呢,要走吗先生?”
伊丽莎白一笑:“我可没赶先生走哦。”只是在赶你走,识相的话赶紧滚蛋。
葬仪屋在两人间巡视一圈,在修罗场里没事人一样,直到感觉身后拽住他的手紧了紧,他勾起嘴角,对伊丽莎白的暗示视而不见:“如若小姐没地方住的话,这个房间自然可以让给小姐,小生和小生的学生出去睡一晚也没什么。”
听到“学生”一词,伊丽莎白眼睛一眯,葬仪屋护犊子的态度明显,她便只能心有不甘地下了床,“好嘛好嘛,先生就知道护着他。”
这句话有点怨妇的意味,好像葬仪屋背着她在外面找了新欢。
随后她与葬仪屋道了晚安,临走前补充一句,“夜里总是有奇怪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如果先生也被吵醒,欢迎随时来找我呀。”
金发萝莉笑得糖果一样甜,和葬仪屋挥手告别。
她经过太宰治的时候冷淡了几分,瞥了他一眼,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轻飘飘道:“离先生远一点哦。”
太宰治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笑着和她挥手。
等门关上,太宰治等了一小会儿,再开门时,长长走廊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伊丽莎白像是出门就原地消失了。
太宰治直白地问:“她是人吗?”
“很难说。”葬仪屋回忆刚才金发女孩的一举一动,“她可不像是小生记忆中的伊丽莎白女王……起码在性格上就相差甚远。”
“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太宰治说,“再聪明的人小时候都有过愚蠢幼稚的阶段吧——先生有吗?”
太宰治满脸期待,还随口拍了一句马屁,葬仪屋一笑,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太过遥远了,已经记不清楚了。”
太宰治不满:“这算什么回答啦。”
“这次没有欺骗小先生哦,小生作为人的时光,的确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葬仪屋对于自己不是“人”这点,说得十分坦荡。
经历了这么多打破往日认知的事,太宰治依据自我判断,对葬仪屋不是人已经信了七分,他想起血祭船上和仓库里的怪异景象,问:“所以先生真的是死神喽?那些血色咒文也是死神的能力吗?”
“不是,那是小生友人的能力,她就在这个世界里。”
太宰治笑道:“不太像异能力呢。”
葬仪屋:“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能力体系,不过小生退休很多年了,已经不是死神了。”
太宰治:“这样啊……”
“啊——!!”
一声尖锐凄厉的女人尖叫打破夜的寂静,两人一凛,立刻出门循着声音寻找,却发现无论他们怎么走都找不到声音的位置,像是声音被困在迷宫里,而他们怎么走都是错的。
尖叫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就彻底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宫殿里,葬仪屋根据记忆寻找,最终也没有发现,他怀疑附近有错乱空间的咒文,不想打草惊蛇,就和太宰治先回去。
回去的路很顺利,迷宫像是他们的幻觉,一下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每晚都会响起女人的尖叫声,从声音上判断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声音都同样的痛苦惨烈。
奇怪的是,每当女人尖叫的时候,宫殿就像被下了咒,永远走不到发出尖叫的房间,也没有一个人听到叫声出来查看情况,好像一入夜,整座宫殿就全空了,只有葬仪屋、太宰治和发出尖叫的女人。
而更奇怪的是,明明晚上没人觉得不对,白日宫殿里却慢慢传出一种说法,说王后安妮是个虐待狂,每晚会抓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仆,将她拖到自己的房间狠狠虐待,没有能活到明天的。
“真的吗!这也太残忍了,王后殿下看起来大方美丽,没想到是这种人……”一个女仆边干活边和身边好友八卦。
“切,都是假象罢了,你别忘了,这位王后什么出身,和我们一样是佣人,凭着几分姿色才将凯瑟琳王后挤下去了,能有什么大方可言。”另一个女仆长得也很漂亮,颇为愤世嫉俗,“要我说,她就是个善妒的坏女人,哪配得上什么王后!”
太宰治蹲在一旁偷听了半天,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哎呀你小声点,也不怕被听到,脑袋不要啦!”女仆警告自己的好友,但又小声地赞同道,“不过你这么漂亮,说不定也能嫁给皇室贵族呢。”
太宰治闻言趴上栏杆,又看了一眼愤世嫉俗女仆的脸,摇了摇头,“就这……”
“就这想嫁给皇室贵族还是很难的。”葬仪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在太宰治旁边,吓了太宰治一跳,还自顾自地说,“自视甚高,不是所有国王都像亨利八世那么蠢的……贵族也是。”
太宰治看向葬仪屋左手食指的宝石戒指,宝石通透纯碎,又似迷雾环绕,哪怕他不懂这些,也一看便知,这是价值连城的老古董。
“先生也是贵族吗?”太宰治问。
葬仪屋嘴角一咧,还是那句:“太久远了,小生不记得了。”
太宰治蔫蔫的:“行叭……先生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有,带小先生去个地方。”
太宰治:“?”
葬仪屋压低声音:“禁塔。”
·
两人绕着塔身,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向禁塔的高处走,与想象中不同,禁塔如此重要的收押地,除却塔外已经被打晕的两个侍卫,塔内竟没有任何看守,简直是“我家大门常打开”,随便进。
“就这,还禁塔,说是旅游景点我都信。”太宰治走得筋疲力尽,说话还带着喘,这座塔看着不高,一阶阶走上去是真的要命。
葬仪屋十分轻松,听到太宰治气虚的声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小先生很缺乏锻炼啊……”
太宰治无精打采:“没有锻炼的必要。”
葬仪屋知道他怎么想的:“也是,像小先生这样聪明的人,依靠脑力和如此特别的异能就可以战胜敌人了吧。”
太宰治深以为然。
葬仪屋话锋一转:“但脑力虽然能掌控全局,却总会有用武力就能压制你的情况发生,而且以小先生的性格……以身犯险的事只多不少吧。”
太宰治笑嘻嘻地反驳:“没办法,我就是身娇体弱嘛,体术这种东西我做不来。何况,用武力的人同样具有性格和弱点,只要操纵对方的心理,武力和废铁就没有区别了……啊,当成棋子也可以。”
最后一句他没反驳,自己的确挺作死的。
他动脑子就足够了,至于武力,他完全可以利用别人。
一直走在他前面的葬仪屋停下脚步,他们之间有前四五个台阶的距离。
在幽闭的旋转楼梯上,男人的身影高挑,银发如瀑,铺散到小腿,黑色长皮靴站定在紫黑色的砖石上,发出一声脆响。
太宰治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停下,卒塔婆就停在他脖子前一毫米,快得他连残影都没看见,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以免呼吸间身体起伏,被木牌刺穿大动脉。
太宰治无辜地笑:“哎呀,先生这是要杀……”
没等他骚话说完,葬仪屋侧过身,轻声打断他,声音空荡如幽灵:“小先生觉得,自己只需要策划与判断,把武力交给别人就可以……”
葬仪屋说着一顿,手腕微微一抬,卒塔婆上移,挑起太宰治的下巴,迫使少年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鸢色的眼睛。
他笑了一下,轻声问:“是吗?”
太宰治愣住,迎着男人俯视的压迫目光,他在那片微动的银发中,瞥见一抹青金色,宛如幽冥鬼火。
完蛋,先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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