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微微一笑,鸢色的眸子像是抹了层甜蜜,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卒塔婆上,顺着卒塔婆向上,人一步步往上走。
少年踮起脚尖,想要再看一眼错觉般的青金色,声音也像浸在蜜浆里甜腻腻的:“先生在生气吗,在生气什么呢?”
葬仪屋没说话,将卒塔婆收回,银发依旧遮住他的眼睛,旋转楼梯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因为离得太近而纠缠在一起。
对这孩子,他有些情绪化了。太宰治刚才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他想起文森特和夏尔,同样刻在血脉里的骄矜,但一想到两人的死状,再嫁接到太宰治身上,他心底就有一阵莫名的感觉,像是一簇冷火,不上不下。
有什么细碎微弱声音响起,从黑紫砖石里渗出鲜红色的液体,像是活的虫子一样爬上太宰治的脚踝,太宰治有所察觉,抬起脚想挣脱,却被血迹猛地一拽,整个人向后仰过去。
他下意识闭上眼。
葬仪屋早有察觉,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拉,拉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将少年的头按进自己胸膛。
这时人间失格突然触发,像是刚才没反应过来延迟发作一样,苍蓝色的文字光环围绕着两个人,瞬间瓦解了血色祭文。
一切平息,太宰治没明白自己异能为什么一开始无效,后来又突然恢复,他的脸埋进葬仪屋胸膛,闷闷地说:“先生?”
葬仪屋揉揉他的头,低声说:“恶作剧而已。”
“啊,这个恶作剧有够吓人的,我还以为自己要变成皮球顺着楼梯滚到一层。”太宰治开玩笑。
此时塔外响起呼喊声,人数很多,但传到这里,声音已经很小了。
太宰治:“今天很热闹诶。”
葬仪屋松开手,“先到禁塔顶层看看。”
太宰治却抓住葬仪屋的袖子,又将人抱住,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猫赖在主人身上撒娇。
葬仪屋低头看他,“小先生?”
太宰治见好就收,笑得乖巧,“在哄先生高兴。”
葬仪屋从嗓子里泄出一声低笑,似乎很受用,这孩子只要想,甜言蜜语轻易能讨人欢心,哪怕其中不知有几分真意,几分应变。
两人间的微妙气氛消散,到达顶层的时候,被满室的灯光晃地闭下眼,破旧的砖石塔层,地面上摆满了蜡烛,萤萤烛火摇曳,映在室内唯一的等身镜上,火焰色模糊成一片。
顶层空无一人,收押的玛丽公主不见了。
太宰治眼神幽暗:“又是镜子。”
葬仪屋:“这应该是回去的出口。”
“唔……点这么多蜡烛,和孤儿院的漆黑完全相反……”太宰治说,“在镇压什么东西吗?”
“对。”葬仪屋转身,拉起太宰治的手往外走,“回去吧。”
太宰治:“不再看看吗?”
葬仪屋:“不会有更多线索了,而且再晚一些,我们就要错过宫殿的‘剧情’了。”
外面的欢呼和嘈杂声不停,太宰治说:“可现在回去来不及了吧。”
葬仪屋叫了他一声:“小先生。”
太宰治:“?”
“失礼了。”葬仪屋怪笑一声,取出卒塔婆打碎楼梯上的窗户,将少年拦腰抱过,跳上窗口,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银发因重力向上飞舞,太宰治防止自己掉下去摔成肉饼,伸手揽住葬仪屋的脖颈,他在男人的怀里,清晰地看见男人脖颈和脸上的疤痕,还有那双微眯着的青金色眸,眼尾上挑如银蝶翩飞留下的踪迹,神秘又勾人,青金色幽而亮,像是黄泉引路的鬼火。
稳稳落地,葬仪屋将人放下,太宰治神色不明,像是窥见了什么宝物样兴奋:“先生的眼睛像青金石,好漂亮。”
银发再次遮挡那双眼睛,葬仪屋笑道:“不是什么特别的玩意,但小生不太喜光,平常尽量减少眼睛触光的机会,这算是个怪癖,还请小先生保密。”
太宰治眼神微暗,如果葬仪屋不想让他看见,他是看不到葬仪屋的眼睛的,既然说出来,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这番话,又要他保密,不喜光是真,却应该不是真正的原因。
如先生所言,恐怕这真的是个“秘密。”
但为什么告诉他呢?
“真是的,先生又做让我多想的事情了。”
到底是信任,还是利用呢?这样下去,有些东西好像变得不可控了,他能明确的感受到,内心在期盼某种东西。
会危险到他的舒适圈。
太宰治伸出手,笑得狡黠:“先生,你知道的,封口费。”
这话放在任何“别人”身上,尤其是葬仪屋这样深不可测的人身上,都是危险的得寸进尺,但太宰治明白,这在葬仪屋对他的容忍范围内,他可以无所顾忌。
葬仪屋知道少年又在卖乖了,但今天他不吃这套。
男人上前一步,学着刚才少年哄他的态度抱了抱他,银发落尽少年的衬衫里,激起少年的鸡皮疙瘩。他就抱了一下,很快又分开了,“封口费。”
太宰治睁大眼睛,像面对渣了他的渣男,不可置信地大喊:“敷衍!”
葬仪屋转身就走:“真要赶不上了哦。”
太宰治留在原地,气鼓鼓地等着男人自若的背影,试图让葬仪屋来叫他,结果发现真的没有等他的意思,挣扎没两秒,又迅速跟上了。
“先生是大骗子!”黑发少年小跑过去,不忘了压低声音宣泄。
葬仪屋瞥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是在当初大典的台上,只是这次不是新王后的加封,而是王后的处死。
经彻查,在王后房间的浴室里发现大量血迹,更有她的贴身女仆告状,说她每晚抓女仆虐待,抽干她们的血来沐浴,证实传言。
事情揭露,举国一片哗然,百姓□□要求处死王后,而如今,曾经美丽大方的王后被拉上断头台,挣扎得衣衫凌乱,人首分离,鲜血一地。
民众们又像她加封时鼓掌呐喊,欢呼声如海浪,宛如昨日。
人群里只有一个金发白裙的女孩,是伊丽莎白,她低着头,抱住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像在难过地哭泣,脆弱悲伤。
太宰治盯了她一会,眯起眼睛,“她在笑。”
葬仪屋挡住他的视线,“毕竟对她来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太宰治笑得温柔,却像浸透了恶毒:“安妮·博林是伊丽莎白一世的母亲吧,母亲被砍头,她那么高兴吗……啊,果然不管哪个世界,人心下的世界都很阴暗呢。”
“如果没有阴暗,人的存在是不成立的。”葬仪屋也看了眼颤抖的伊丽莎白,“况且,她不是伊丽莎白女王。”
太宰治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那是谁?”
葬仪屋一笑:“小先生不是都想到了吗,就是那位暴君女王……”
“血腥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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