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扬羽的眸光在夕阳下明灭,瓷白的皮肤上泛起微热的血色。
“行遍万里?”
他问。
“云泥万里。”
对方回答。
伊万里屈下膝,抬手抱起一色扬羽,拿长着胡渣的下巴蹭他柔软的脸颊。
一色扬羽:“……好扎。”
伊万里就低低笑出了声,微微的振动从胸腹传导到全身。
“别嫌弃呀。”他拍了拍一色扬羽的脊背,“你小时候,我可是抱过的哦。”
一色扬羽可是记不得了,因为吃惊、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当然。”
说是亲戚,实际上,伊万里和一色扬羽的血脉隔得很远,远到不去翻族谱,就几乎找不出两人之间到底有何联系;但这联系又确确实实存在,是深埋在千手一族和漩涡一族之间的红线。千手和漩涡曾经那般亲密地守望相助,在烟冥露重的战场上生死相依。当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料到,百年不过而已,两族竟先后凋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以至于,眼前这两个人,既不姓千手,也不姓漩涡。
如果说伊万里还能算是个正经千手,一色扬羽却算不上是个正经漩涡。后者没来得及接受足够多的家族教育,那股子精气神和漩涡一族相差甚远,只是个怀有特殊血统的一般人而已。
所以,扬羽也从未以漩涡自居。
这样不好。
漩涡的余蕴随着漩涡玖辛奈的死而彻底消亡。
这样也好。
有人才形成了家族,没有了人,家族只是一个单薄的符号而已。
而扬羽这个孩子,刚出生时就被他抱过的孩子……
只要还好好活着,就好。
伊万里感觉到怀里生命的温度,闻到衣物上洗涤剂的清香,于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都随之舒缓下来了。
“……那个,”宇智波止水的表情被面具挡住,语气犹疑,“扬羽,你认识这个人?”
还不等一色扬羽回答,伊万里却看了过来:“小子,你这样可不算是个合格的暗部啊。”
合格的暗部该是个什么反应?
宇智波止水一愣,眨眼间,眼前出现一道灰白的暗芒:
另一名暗部前辈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高速飞掠而过,手中的短刀和对方的长剑发生激烈的碰撞,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
锋刃随之崩裂,那些细小的碎片反射着锋锐的冷芒,在半空中划出数道锃亮的弧线。
下一刻,破损的刀剑被双方不约而同的丢开,刺眼的光斑蓦地一闪,而后伊万里的身形消失不见;一色扬羽向后仰倒,失去凭依。
再被暗部前辈顺手一拨,推向宇智波止水。
“……就是、稍微大意了一下下嘛。”宇智波止水接住了一色扬羽,双手扣在他腰间:“一个合格的暗部应该率先确保人柱力的安危——可是,”他把下巴往一色扬羽的脑袋上搁,“这个人,一色?漩涡?”
一色扬羽下意识搭住他的手,心不在焉:“反正伊万里先生不是什么坏人啦。”
“如果你一句话就可以给对方定性,那还要我们暗部干嘛?”宇智波止水收紧手臂,把扬羽牢牢锁在怀里,好像怕他会被人骗走一样,“不要太相信陌生人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一色扬羽还是鼓起了腮帮子,一点也不高兴;宇智波止水也不高兴,亮起那双写轮眼盯着前辈作战,忍不住磨了磨牙。
像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又像一个在远方默默观察的长腿叔叔——伊万里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一色扬羽在木叶之外,也许,有别的依靠,以及,别的可能。
因为,这家伙,似乎,很强?
高超娴熟的技巧,带来了疾风迅雷般的冲击,电光火石之间,尽数落在倒了大霉的暗部身上:
他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重重撞上了不远处的墙壁,凝实的墙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如蛛网般丝丝开裂。
幸运的是,伊万里只打算来个下马威,没打算杀人,出手尚有余地。
“……哇咧,”宇智波止水喃喃道,“居然要被那家伙,给逃走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黑色的弹丸被丢了出来,浓烟腾起,遮天蔽日。
其实,此处说“逃”,并不是很恰当。因为伊万里的态度过于从容,用“退”这个字更合适一点。
更多的暗部赶到,并各自散开、追击,一些人连方向都跑错了,但扬羽没说话——反正他们也没来问。
他只又推了推宇智波止水的胳膊:“好了啦,新人。”
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是人都有第一次的嘛,我只是不太习惯……”
“是,是。”一色扬羽眼神死,“我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叫你的名字……你还戴着面具呢。”
“……对哦。”
由于暗部的出现,村民们被吓了一跳,都不敢凑这个热闹。整条街都空旷下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来不及收拾的杂物。
一色扬羽走到被遗弃的路边摊前,蹲下身,收起了剩下的贝壳。就像伊万里之前和村民们说得那样,他的确很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
“……你,没事吧?”
宇智波止水问。
一色扬羽挑出一颗浅蓝色的扇贝,举到眼前,发出一声无所谓的鼻音。
他眼珠稍微转了转,就见宇智波止水那张面具几乎是怼在自己面前:“喂……你靠太近了啦。”
宇智波止水又问:“真的没关系吗?”
“啊嗯。”一色扬羽应声,拿开贝壳。“说起来,你居然已经是暗部了,恭喜。”
宇智波止水挠了挠头:“嘿嘿……其实还差一点,我现在只是个培训中的见习生而已。”
也就是说,根部。
志村团藏的根部。
“最近村子里来了很多生面孔。”一色扬羽眼神一暗,转过脸,“据说现在的黑市里,我的赏金堆到了一个很高的数字……连菜鸟都忍不住来碰碰运气。”
基于新鲜的仇恨,岩忍们为这个数字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也因此,有许多赏金猎人,夹杂在因战争而颠沛流离的流民中,企图混入木叶。虽然他们大都是些不自量力的货色,一般扬羽自己就能解决,但应付那些前仆后继的炮灰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我有没有事,得取决于你们的工作质量了哦,见习生大人。”
一色扬羽是在说笑,但宇智波止水眯起了眼睛。
……又是这种表情。
矜持,平静,上扬的嘴角让扬羽看起来仿佛永远在微笑。
——即使不久前,他还在为伊万里的事情情绪激荡。
要知道,那个被前辈们逼走的伊万里、很可能是他午夜梦回时,幻想已久的亲眷啊……
可转过头来,他已经平复了心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扬羽总是这样。
在面对出手暗杀他的浪忍的时候是,遭遇他人非议的时候也是。而本该同情他、爱护他的村民们,却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别说提供帮助,不增加障碍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至少,宇智波止水不能。
“我发现一件事——你是真的超固执的唉。”宇智波止水拨过一色扬羽的下巴,和他对视,“连鼬都变活泼了,你却还是一点没变……明明这年纪的小孩子,都一天一个样地在长。”
“是你眼神不好。”一色扬羽把手放在他的面具上、用力向外推。“我明明长高了的。而且,不要讲得好像你年纪就很大一样……”
“喂,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别这样嘛。”
“你没有别的任务要做了吗?”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啊。”
“……”
“啊哈哈,你是不觉得我有点烦?”在一色扬羽摇头否认之前,宇智波止水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不会嫌我,但我有时候的确比较毛燥,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哎呀,我说不好……就是,”他吐出一口气,“鼬也许会觉得你高兴就好,但是我觉得你得变得更好才行——你明白了吗?”
他把话讲得语无伦次,但并不是很难懂。
像宇智波止水这样的天才,年纪轻轻有所作为,被一众年长者环绕,自然而然会对同辈乃至后辈有所期待。他好为人师,和他们的关系又比师徒更亲密一点,也就是说:
“噢,”一色扬羽挑起眉毛,“你是想当我爸爸。”
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倒也没那么老——我是说,我是想当哥哥来着。”
一色扬羽“噗嗤”一声笑了:“止水哥。”
“哎。”宇智波止水耳朵红了,“总之,扬羽,你有什么目标吗?”
“当一名好忍者?”
“那是鼬,不是你。”宇智波止水顿了顿,“我总觉得,你的未来应该会很,”他用了个奇奇怪怪的拟声词来形容,“与众不同,让人期待。”
“……你对我倒是比我对我自己更有信心啊。”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够神奇的啦。”宇智波止水笑,“即使在木叶待了这么久,你也一点不像是个忍者……完蛋,我一开始想说什么来着?”
已经被他自己给忘掉啦。
那些不明不白的直觉,本就难以被语言描述,犹如天边的云彩,无端聚散。
“没什么。”一色扬羽笑起来,“我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
“梦中的我,身上伸出无遮无拦的双翼。”
“听起来是个好兆头吔……”
只是……
现实中一色扬羽拥有的,只有九条粗重不堪的尾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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