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宫人将小太监拖出去，地面被打扫干净，九公主才松开手。
“奴婢告退，不扰殿下歇息了。”芳华姑姑临走时深深看了眼夏染，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染伺候九公主脱下外袍。
“还怕？”九公主瞥了一眼那双轻微颤抖，解个带子都不利索的手。
“没有！”
夏染咬牙继续解带子，手还是像个帕金森患者颤颤巍巍。
九公主轻轻推开她的手，自己解开衣服，“去睡吧。”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夏染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将殿里的灯芯挨个剪掉，随着最后一丝火星灭掉，寝殿陷入了黑暗。
她爬上炕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个皮肤溃烂的画面。
夏染默默地叹了口气，估计后半夜是睡不着了，好怀念手机啊还能上网冲浪，总比现在对着墙壁干瞪眼的好。
突然一下身子腾空了，夏染下意识环住九公主的脖子，黑暗中她看不清九公主的表情。
夏染懵逼地被九公主放在塌上，心中慨叹九公主的塌可比她的炕头软乎多了，然后继续懵逼地被九公主环在臂弯里。
“睡觉。”
为什么总喜欢对着她耳朵说话！
黑暗之中她瞪着一双杏眼发呆。
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试探，“我……睡不着。”
背后温热的气息扑在后颈上，没说话，是睡着了？夏染小心翼翼地扭过身子去看。
鼻尖碰上鼻尖，她垂眸看着那柔嫩的唇，不自觉抿起了嘴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差一点就碰到嘴巴了。
抬眸，那双凤眸深深地看着自己，夏染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转身平躺着。
“呵呵呵呵，殿下您还没睡啊。”
“今日那个刺客你怎么看？”
噶？什么鬼……
夏染想了想，决定拍马屁，“太蠢了，多亏殿下英明。”
“呵，还有呢。”
绞尽脑汁，“殿下真是机智过人，都不用问，就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了！”
夏染被旁边的人盯得脊背发凉。
“那么你来分析一下，他为何来杀本宫。”
怎么问题越来越奇怪了，夏染呆住，这么问可绝对不是想听她回答什么争皇位这种浅显的答案。
九公主好心给了个提醒，“你不是很会辩毒么。”
夏染回忆着晚上发生的一切，“他下的毒是目前最狠的毒，感觉他对殿下充满了恨意，像是来报仇的，殿下最近有得罪什么人么。”
她顿了顿，想到那层溃烂的肌肤，灵光一闪，转头看向九公主。
“银屏？”
九公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他是银屏的对食，银屏爱慕六哥。”
夏染愣住，啧啧道，“好一段三角恋，他一定爱惨了银屏。”
“何以见得？”
“芳华姑姑不是说他牙槽里藏了毒药，肯定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夏染想到最终那刻他恐惧的眼神和惨死的样子又慨叹道，“不过，最后他肯定也后悔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搭上自己的命，太不值了。”
身子被强制转了过去，那双凤眼凌厉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吐气如兰，“那么你呢？”
夏染不明所以，“我什么？”
“你不是说爱慕本宫，仰慕本宫，那么你会为了本宫搭上一条命么？”
她说话声音很轻，速度很慢，夏染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个小变态喜怒无常，万一得罪她，别说让她爱上自己，估计今晚就死在这儿了。
斟酌着开口，“那我不会随便搭上一条命。”
咦，目光好凶，赶紧说下一句，“我得活得好好的才能保护殿下您啊。”
神色柔和了些，“保护本宫？”
“对啊！我得为殿下挡下那些有毒的东西，护殿下周全。”
“呵。”九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双凤眼太勾人了，夏染眨了眨眼，抬手捂嘴佯装打了个哈欠。
“殿下晚安！”火速转过身，闭眼睡觉，不能再作妖了！
九公主唇角微扬勾勒一抹意味不明地弧度，来日方长。
除了九公主抽风式的忽冷忽热外，夏染在凤栖宫的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悠然自得。
自夏染进了凤栖宫试菜，再也没有挑过新的宫人去，皆大欢喜之余，夏染的名字也在宫中小有名气。
有喜欢她感激她的小宫女，自然也有视她为眼中钉的人。
这一日九公主和芳华姑姑谈事，夏染去浣衣局领洗干净的衣裳，顺便去见见熟悉的小姐妹。
正沿着湖边走着，突然侧边闪过一个黑影，她就被人一脚踹下了湖。
夏染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人要杀自己，暗自庆幸为了拍戏学过潜水和游泳，她佯装溺水的样子，在水面扑腾了一会儿沉入水底来了个水遁。
岸上的人满意地离开。
夏染不敢冒冒然爬上去，只能忍着湖水的腥臭向凤栖宫的方向游。
凤栖宫内，茯苓急急忙忙闯进书房，梨花带雨地哭道，“殿下救救夏染姐姐，她被人踹下离人湖了！”
九公主撂下笔，腾地站起身大步离开。
芳华姑姑立马跟了上去，临走前瞥了一眼茯苓，“跟上，边走边说。”
茯苓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赶忙跑着跟了上去。
“奴婢原是做完了手头的活，想追上姐姐一起去浣衣局，就看到有个老太监将姐姐踹了下去。”
芳华姑姑问，“长什么样。”
“倒三角眼，嘴边有颗黑痣。”
芳华姑姑看向九公主，见九公主目光陡然狠戾，立刻劝道，“这个人咱们暂时动不得。”
九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知道了。”
茯苓撇了撇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他一直等夏染姐姐沉下去才离开，奴婢藏在树后怕打草惊蛇，他一走奴婢就赶紧通知殿下了。”
九公主与芳华姑姑停下脚步，茯苓愣住，“不……不去救姐姐了么？”
芳华姑姑无奈摇头，“怕是已经死了。”
九公主垂着头，身侧的手狠狠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爆起，根根分明。
芳华姑姑心惊，“殿下……”
“够了！”
下一秒，她神色舒展开不可置信地看向湖边。
夏染游得精疲力尽，一路游一路骂，这皇宫的湖也太大了！看到湖岸上熟悉的人影，大喜过望，咬着牙游过去，手扒上岸边的岩石。
“快，拉我一下。”
她快没力气了。
两只手即将滑开时，手腕被一把拽住，那人用力将她带出水面，夏染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瘫软在那人怀里。
夏染看着那张漂亮脸蛋上担忧的神情，通红的双目，突然就有些心疼起来。
扬起一个微笑，夏染想伸手拍拍九公主的肩安慰她一下，手伸到一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九公主探了探她的脉搏，缓缓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有经历失去的痛楚，才发现自己真的在乎。
九公主将晕过去的夏染打横抱起，瞥了一眼哭个不停的茯苓。
“去宣御医。”
夏染醒时揉着后背大骂，“杀千刀的臭太监，敢踹老娘，特么的，就不能用手推么！”
她这后背糟的什么罪哦……
“醒了？”
夏染猛地看向塌边的九公主，低头看了看，她就说自己的炕怎么可能是软的。
身上衣服也换成了干净清爽的中衣，伸手闻了闻，香喷喷的，一点湖水的腥臭都闻不到了。
“谁给我……奴婢洗的澡换的衣服啊。”
九公主递过一碗姜汤，云淡风轻，“本宫。”
夏染：......
那岂不是摸了个遍！？
夏染接过姜汤小口抿着，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九公主挑了挑眉，“你想让谁洗？”
夏染眉眼弯弯讨好道，“那肯定希望是殿下啦。”
九公主勾了勾唇。
夏染转动着眼珠，寻思着得岔开话题，“踹我下去的那个太监，嘴边有颗黑痣。”
“本宫知道。”
“唉？”
“茯苓说的。”
怪不得游一半就见到了九公主等人，多半是茯苓撞见了悄悄去搬助手来救自己了，夏染想着想着，一阵感动。
“多亏了茯苓，不然真要力竭死臭湖里了。”
空气陡然冷了几分，夏染瞥见九公主脸色阴沉，心道，坏了，又不高兴了。
慌忙讨好，“最感激的还是殿下！是殿下拉奴婢上来的！殿下还不嫌弃奴婢臭将奴婢抱回来……”
抱回来！？夏染顿住，干咳两声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喝汤。
九公主看了她一会儿，撩开她脸颊边垂落的一缕头发，“那个人，本宫暂时不能动他，要委屈你一阵了。”
夏染一勺接一勺地将姜汤喝完，姜汤入胃，身子沁出些暖意来。
“不委屈不委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九公微微一笑，接了空碗，“再睡会儿吧。”
夏染乖巧地躺下盖上被子。
九公主离开之前听到夏染软软糯糯的声音。
“其实殿下想为奴婢报仇，奴婢已经很感动了。”
九公主推开门走了出去，目光森冷看向殿门外的芳华姑姑。
“准备妥当了么。”
芳华姑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殿下这么做，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提前。”
“姑姑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芳华姑姑苦笑一声，“奴婢何时不放心过殿下，只是殿下，您对夏染过于在乎了。”
九公主盯着空碗看了一会儿，挑眉笑道，“姑姑多虑了。”
说罢抬腿离开。
芳华姑姑看着九公主颀长的背影，又看了看寝殿的门，摇了摇头，轻轻一声叹息。
夏染像条咸鱼窝在炕上将养了两日，两日里皇宫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离人湖里打捞出一具尸体，正是踹夏染下湖的老太监，居然后背划了百来刀，甚是恐怖。
凶手被指认是老太监的主子，六皇子的生母齐妃娘娘，当日齐妃就被打入冷宫。之后又有物证人证指向六皇子谋杀亲妹妹九公主，皇帝大怒，将六皇子贬为庶人即日流放永不得入京。
这期间九公主又挑了新的试菜员，两日里死了六个宫女，夏染唯恐再多添人命，第三日火速下了炕，不能再做烂咸鱼了。
然而此刻夏染磨着墨，瞥了一眼批奏折的九公主。
“殿下不让奴婢试毒，那怎么行，万一那些小宫女没试出来。”
“无需你操心。”
委屈巴巴，“那奴婢还想吃美食呢……”
“给你留。”
“那，那些小宫女吃到了有毒的，都会没命的！”
九公主挑眉，“干你底事？”
她瘪嘴，“人不能太没善心！”
九公主冷声，“你是想再体验一次死的感觉？”
拨浪鼓式摇头，“不想。可是，那奴婢之后干什么。”
“跟着本宫，寸步不离。”
夏染呆住小心翼翼询问：“......如厕也要跟着么？”
九公主脸黑了黑，咬着后槽牙开口，“跟着。”
夏染仍旧不死心，“要不还是奴婢试菜吧……奴婢知道殿下是为了保护奴婢，可宫里基本都知道奴婢，这会儿换人也没什么用了。”
九公主叹气妥协道，“罢了，随你意吧。”
夏染开心点头，“奴婢一定时时刻刻跟着殿下！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殿下！”
九公主兀自批阅奏折，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浅笑绽放在精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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