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有些心虚，夏染僵硬着扭动脖子。
门被推开，屋外的人逆着光，看不清九公主面上的表情，只是那声音清冷，口气中隐有不悦。
察觉气氛不对，茯苓行了礼之后捧着一桌子的荷包，脚下抹油溜得飞快。
屋外芳华姑姑赶走了一群伸长脖子偷看的宫女们。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落下，夏染瑟缩了下脖子。九公主移动着脚步走上前，夏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跌坐在炕上，九公主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视线从夏染那双惊慌失措的眼下移至她手中的香囊和荷包，九公主眉头蹙紧，眼神沉了下去。
“你想要谁负责？”九公主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已经带了些威胁的调调，欺身上前，双手撑在炕上将夏染环在臂弯之间。
两人贴的很近，九公主身上好闻的香气钻进鼻子，一缕青丝垂下，扫过她的脖子，微微的痒。夏染明显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眼跃出来。昨晚的记忆又一次席卷而来，缠绕在一起的青丝，纠缠的身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兀地一声冷笑，拽回了她的思绪。
“八哥宫里的那位宫女么？”
夏染愣了好一会儿才连上九公主的断句，本来还莫名心虚眼神飘忽不定的她此时满头的问号，关八皇子的小宫女什么事？这脑回路跳跃有点大，她一时消化不过来。
可此刻夏染疑问中又带着嫌弃的眼神深深地灼伤了眼前的人。
九公主看着身下的人，只觉得怒火中烧，心中闷着一口气，让她看那两个小鸡崽子分外不爽。
手腕被捏着举到面前，夏染转动着眼珠子看过去，入目是她绣的小鸡崽子们。
夏染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眼睁睁地看着九公主拽出她的小鸡崽子们丢了出去。
嚯！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绣的！就算嫌弃绣得丑也不至于这么做吧。
夏染有些恼了，“你干嘛扔我的东西。”说着就要起身去捡，又被九公主推倒在炕上，双手被钳制在头顶。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总让她想起昨夜的事，夏染一阵脸红心跳，不自在地扭动着手腕。
九公主闭了闭眼，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情绪，沉声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
夏染这会儿恨不得丢一串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砸死面前的人。
手腕被捏得生疼，夏染凝视着眼前的人，惊觉凤眸中满是戾气，虽然搞不清楚九公主的脑回路，当务之急是安抚住她，慢慢理清思路。
夏染软着嗓子讨饶，“你弄痛我了。”
九公主的手松了松，却没放开。
“你先松开我。”
依旧没松开，但眉眼之间的戾气稍散了些。
夏染试探性地问道，“殿下为何扔我的东西……”
眉眼之间又聚了戾气，夏染一阵头大，“我知道我绣得丑，殿下大可不必看它们这么不爽。我绣了好久的！”
“你绣的？”九公主皱着眉头，“这不是你的定情信物么？”
“什么定情信物啊，那是我绣的，本来想送给殿下……”话音微顿，夏染的目光不自在地飘至别处。
九公主怔住，“送给我？”握着夏染手腕的力道又松了松。
夏染趁机抽回手，一把将九公主推开，挪动臀部坐远了些，又猫着身子将两只小鸡崽子捡起来，很爱惜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第一次我绣了这个小鸡……香囊想送给殿下，正巧撞见嘉平郡主送香囊，就没送出去。第二次，我绣了荷包还想送您，结果那天您就看了一眼，掉头就走。明显是在嫌弃我绣的东西！我也知道人家绣的凤凰是凤凰，我绣的就是小鸡崽子，可我也没少戳破手指头啊，一番心意就被殿下这么糟蹋。”
夏染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像撒娇。
九公主眉眼间的戾气渐散，久久没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中，夏染算是理清了思绪，她突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九公主。
“哦！殿下是以为奴婢和八皇子的宫女定情了？我在猎场就拒绝她了啊。”眨了眨眼，眸子发亮，促狭道，“殿下您是在吃醋么？”
九公主不自然地别开脸，闷声道，“没有。”
夏染抿了抿唇，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凑上前，歪着头打量九公主，果然发现一缕青丝后的耳朵微微泛红。
耳朵……夏染回想起猎场九公主咬她耳朵的事，似乎是因为那个小宫女送的耳环。她又凑近了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迅速推倒九公主，翻身从她身上跨过，将人环在臂弯之间。
眉欢眼笑地娇嗔道，“殿下上次把人家耳朵咬得可疼了！所以，那会儿殿下就已经吃醋了是吗？殿下您是不是喜欢人家？”
九公主蹙着眉头，凤眸上一排睫毛又长又密，白皙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的红晕，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身上的人言笑晏晏，眉眼之间藏不住的得意，像只奸滑的小狐狸。
凤眸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朱唇微启，九公主伸出舌从下唇舐过。夏染身子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怎么觉得身下的人是故意做这个动作的。
昨夜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中，夏染杏眸圆睁，咽了一口唾沫，慌忙从炕上爬起来，背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似是戏谑。夏染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满脑子的士可杀不可辱！她猛然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九公主又压在了身下，鬼使神差地就对着那抹艳红嘬了上去。
屋外芳华姑姑敲着门，“殿下，该用午膳了。”
夏染陡然清醒，撑着身子离开了些，凤眸中的调侃映入眼帘，她惊慌失措地直起身子，动作幅度太大，眼看就要仰面头朝地，又被九公主拉着手腕拽了回去，额头相撞，传来闷闷的痛意，夏染一时羞赧，索性低着头沉默不语。
“呵。”九公主垂首，饱满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手里的两只小鸡崽子攥在自己手心里，“小凤凰我收下了。”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夏染抬首眉眼弯弯地与那双凤眸对视，重重地点了个头。
“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去一趟东周。”九公主伸手握住夏染的手，十指相扣，“路途遥远，此去大约要十日，你在宫内等我回来可好。”
“好。”乖巧点头，“我在凤栖宫中等殿下回来。”
“不要称我殿下，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夏染控制不住地脸红，手心被轻轻地捏了捏，乖顺地压着嗓子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顾清姿。”
芳华姑姑在屋外又催了一遍，两人这才出了屋。
之后，像往常一样的试菜，只不过吃着吃着就坐到腿上去了。
午后，芳华姑姑帮着九公主收拾第二日要带的行李，大约是体谅九公主后面十日的奔波劳碌，皇帝并没有派人来送折子，但是来了位八皇子。
这八皇子用完午膳便风风火火地前往凤栖宫，莽莽撞撞地闯进寝殿，连门都没敲。彼时夏染还坐在九公主的腿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民间的话本子。八皇子的突然闯入吓了她一跳，忙不迭地就要起身，又被九公主给按了回去。
“哟哟哟，我说什么来着，你果然不是大度的人！”八皇子看着两人你侬我侬，摸着下巴慨叹，“这是成全自己了？”
也不等九公主接话，八皇子又道，“那我宫里的小宫女岂不是被翘了墙角？”
“啧，真可怜。”又看向夏染，不甚赞成的目光，“你都和我宫里那小宫女好上了，怎么能这样呢。”
“哎呀，连人家亲手做的耳环你都摘了。”
“我说前几日她怎么哭着跑回宫的呢。”
就几句话，夏染心里算是清楚明了了，九公主对她那么多的误会，八成都是来自八皇子那个以我歪歪的脑子和他张碎嘴。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出来，随手抓了个糕点便扔了过去。
八皇子眼疾手快接住了糕点，“嘿，你这小宫女攀上高枝就开始放肆了。”
这话说的难听。
夏染气急，“在猎场我就拒绝她了，八皇子你也太能扯了！”
一侧的糕点又被掷了出去，只不过这次是九公主出的手，糕点正正好好堵住了八皇子张开的口。
“本宫宠着，她想怎么放肆都可以。”说完微侧着头看着怀里的人，柔声道，“你还想砸他哪儿？”手上已然又抓起了一块糕点。
八皇子好不容易将口里的糕点吞下，“居然那会儿就拒绝了？”话音未落，又一块糕点堵住了他的口。
无奈地将口中的糕点拿出，八皇子连忙扶额示弱道，“不纠结这事儿了，我是来谈正事的！”
夏染撇嘴，满脸地不高兴，岔话题还挺快。九公主捏了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会给你报仇的。”
气息拂过耳朵，夏染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九公主见状勾了勾唇。
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八皇子捂着眼睛直叹“没眼看。”
八皇子来凤栖宫是与九公主商讨前往东周之后要做的事。此番前往东周谈判，主要是因为西楚老皇帝身体越来越弱，皇子之间的争夺不休，可谓内忧。同时南燕又对西楚虎视眈眈。内忧外患，西楚如今的处境相当艰难。只有和东周交好，才能镇住南燕，也好腾出时间解决内部忧患。
除此之外，还需要借用东周的兵马……
夏染对皇家政事提不起兴趣，加之昨夜经历太多，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哈欠，没过一会儿倚着九公主的肩窝便睡着了。
九公主将夏染抱到软塌上，才又转身回去与八皇子细谈。
“你不带她一起前往东周？”八皇子顿了顿，“按照我们的预判，你离京的日子，那人可能会动手。”
“路途遥远，路上一定设有埋伏。”九公主闭了闭眼，“我不放心她，芳华姑姑也会留下的。”
八皇子惊道，“你将芳华姑姑留下，那你身边可还有得力的高手？”
唇角微微勾起，九公主调侃道，“你啊。”
“你不怕芳华姑姑也保不住她么。”
九公主勾着唇浅笑道，“她很厉害的。”
“......”八皇子笑着摇头，“尽可能早些解决，早些回来吧。”
“嗯，也得靠你了。”
“......”
夏染睡醒时八皇子已经走了，脑袋蒙蒙的，被九公主抱着迷迷糊糊地用了晚膳。
拽了拽衣袖，夏染嚼吧着嘴里的菜，嘟嘟囔囔，“殿下这个菜很好吃。”
九公主在她耳边吹气，声音低哑，“菜好吃，还是我好吃。”
夏染红着脸，“食不言，寝不语。”
九公主：“......”
吃了饭倒是有精神了。晚膳后九公主与芳华姑姑在书房谈话，夏染得空去院子里与茯苓吹牛。
茯苓犹豫再三，决定将午后听到的事说出来。
“嘉平郡主三日后就要被问斩了，据说是勇平侯企图谋反的罪证被递交给了陛下。”茯苓揪下一片叶子，愤愤不平，“真是罪有应得，先前那么对姐姐。”
夏染微怔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芳华姑姑出来后便唤夏染去伺候九公主沐浴。
说是伺候沐浴，不知怎么地，就成了鸳鸯浴，而后被九公主抱着上了软塌，倒是也没做什么，只将她搂在怀里。
“嘉平郡主……勇平侯的事是殿下做的么？”
凤眸微微睁开，修长的手抚过白皙的脸颊，顿在了右侧，“还疼么。”
那是被四皇子打了一巴掌的侧脸。
“不疼了。”
九公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夏染已经得到了答案，她伸手环住了身前人的腰，将头埋进温软的怀中，倾听着从胸腔穿透肌肤传来的心跳声，轻声呢喃。
“谢谢。”
她不会同情嘉平，即便先前嘉平对她做的所有事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只除了那一天，那一天在四皇子寝宫所遭遇的事情于她来说宛如梦魇，幸好......
谢谢你来救我……
下一秒拥着她的人又问道，“其他地方呢，还疼么。”
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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