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胤禛离开后,成功在茶馆楼下捉到了摔断腿的噶尔丹探子,侍卫拿住他一看,才发现探子的眼睛里被撒的并不是什么尘土,而是一种不知名的灰白色粉末,直到带去慎刑司交给酷吏审问时,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彻底瞎了。
但问题不大,眼睛瞎了算什么,只要还留着张嘴,刑房的人就不可能掏不出话来。
胤禛带着探子的口供回宫去向康熙复命。
“汗阿玛,噶尔丹实在胆大包天!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胤禛含怒道:“他们借口追击喀尔喀,竟然准备率大军南下,如今已经沿库勒湖方向从大兴安岭行军,此举乃是项庄舞剑,不得不防!”
“朕当然知道,噶尔丹贼心不死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养不熟的野狼到底是会噬主的,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今日做得不错,回上书房读书吧。”
“此事朝廷上已经议论了整整三个月,还要等到何时?噶尔丹已经南下,我们要坐以待毙吗?”胤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座上的父亲。
康熙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朕何尝不想派兵镇压,只是沙俄和科尔沁都并非全然与我朝一心一意,若是清军与噶尔丹发生争斗,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从中牟取利益——噶尔丹可从未生产过火器,他们的□□兵装备,全部交易自沙俄!”
胤禛无言以对,脸上犹带不平之色。
康熙被最近的灾情和备战搅得焦头烂额,见四儿子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有些烦躁道:“还不快回去!今日不过是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探子,真以为自己就能通军事了?有这个操心的功夫,不如把弓马练好!”
赶走了儿子后,康熙叹了口气,深感什么叫儿女都是债,叫来今日跟胤禛出去的侍卫问道:“四阿哥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
侍卫长低头想了想,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今日极为英勇,算无遗策,在捉拿要犯的时候也没有惊扰到百姓。”
康熙就想不通了。
他这个四儿子最不喜战事,怎么今日却一力主战?
另一边,胤禛被他汗阿玛打发回上书房,心情格外阴郁。
偏偏他几个兄弟还上来恭贺:“四哥今日可是立了大功,那噶尔丹的探子如此鬼祟,竟也被你翻出来了。”
“那探子鲁莽愚昧,也并不知道什么军情,我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功劳。”胤禛淡淡道。
九阿哥胤禟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自己这位四哥装模作样的时候。
他身边的胤禩维持着和煦的笑容:“虽然如此,也是汗阿玛对四哥的看重,四哥又何必如此谦虚。”
“实事求是罢了。”胤禛却不接他的话。
胤祥看他四哥的神情不算好,于是问道:“汗阿玛对噶尔丹的战事怎么看?咱们今年要打仗吗?”
胤禛沉声道:“朝上还在议,不过看样子,汗阿玛迟早会对噶尔丹忍无可忍的。”
“唉,如果我年纪再大些,定要上阵杀敌,把他们打回老家去!”胤祥小大人一般遗憾地叹气。
“会有机会的。”胤禛道:“若有这一日,我们兄弟一齐上阵。”
下午骑射课结束后,胤禛回到东二所,苏培盛小心伺候着,看他心情不错,于是试探道:“主子爷,今日那拉府上请了两回医生,不知是哪位得了病,咱们要不要送些什么表示一下?”
四阿哥端茶碗的手一顿,答道:“那便送些药材吧,顺便把上回爷得的那管紫毫笔带过去。”
一开始,他只当娴谙是个被家里宠过头的丫头片子,后来见到她的书法和绣工,这个评价变成了还算面面俱到,经历过今天的事……或许还要加上临危不乱和顾全大局。
虽然他当时其实有些微妙地不高兴娴谙过于冷静自持的态度,但事后一想,觉得她至少能有这份心胸,不会是个柔弱无知之人。
苏培盛趁着宫门还没下匙,差人送东西过去了,然而去送东西的人回来后却复命:“是那拉府上的格格病了,听说是不小心受凉发起了烧,奴才去时,才刚把温降下去,那拉夫人嘱咐奴才来回话,说格格已经并无大碍,还请阿哥爷放心。”
四阿哥听到消息后一愣。
娴谙的身体并不十分好,常年都是用药膳养着,这事他早有耳闻,今天的遭遇过于惊险,心绪起伏下若是再不小心受凉,确实很有可能真的大病一场。
“不严重?你可看过脉案?大夫怎么说的?”胤禛一连串问道。
“这……奴才实在不知……”回话的人苦着脸,他只是一个跑腿的下人罢了,没有阿哥的命令,哪里去敢打听这些?
“要尔等有何用!”胤禛又气又急,一甩袖子回了内室,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锁了,他就算要出去,也得等明天。
第二日上午,胤禛换了身低调的衣服,带着苏培盛独自出了紫禁城,直到走到那拉府上,他才骤然清醒过来。
娴谙生病就生病了,他差人问问也罢,亲自跑来探望做什么?倒显得他有多……一样。
但到都到了,现在回去倒显得更奇怪,他只能硬着头皮叫苏培盛上去通传:“就说是夫人的宗亲,在家里兄弟排行第四。”
此时觉罗氏刚吃完早膳不久,正在处理家里的账务,听完下人的回话就瞬间就明白这位“宗亲”是谁了,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门,又去把五格叫来待客。
五格昨天刚挨完打,身上带伤,但年轻人恢复快,虽然不能接着练武,在家里见个人还是可以的。
“昨日之事多谢四阿哥出手相救。”五格上来就先行了一礼:“舍妹现下还在卧床修养,无法亲自道谢,还请您不要介怀。”
五格当时在楼下是看到娴谙差点坠楼的,自然也看到有人把她拽了回去。
“无妨,她昨日已经谢过了。”胤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昨日娴谙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镇定,却回家就病上了,胤禛也不知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只是,昨日之事还有些细节需要过问,不知她是否能……”
胤禛也是鬼摸了头才想出这么个馊借口来,但话出了口也收不回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能尽早解决还是更好的。”
“这……”五格为难道:“我差人去舍妹那里问问。”
娴谙早上的时候已经退烧了,只是还有些虚弱,听到五格那里的人来问话,不顾嬷嬷和丫鬟的劝阻强硬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四阿哥亲自过来应该并非小事,还不扶我过去。”
那是噶尔丹的探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娴谙是半点都不想跟这事扯上关系的,能早点解释清楚绝对不愿拖。
一屋子下人又差点要都给她跪了,乌嬷嬷无奈道:“小祖宗,您且在院里安坐着,老奴去支个屏风,请阿哥爷过来可好?”
“……也行,你去弄吧。”娴谙无奈道。
她上辈子她发着烧还能去考试呢,搁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却还被摁在屋里,也不知是她太不把生病当回事,还是身边的人太把生病当回事。
桃夭从昨天到今天已经要被折腾哭了,走到娴谙身边小声劝道:“格格您好好歇着吧,虽然您是命里带福的人,但也不能这么造作啊,昨天大夫还说呢,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奴婢等如何跟太太交待?”
娴谙这才作罢。
等五格领着胤禛到娴谙的院子里,乌嬷嬷已经命人架好了屏风,娴谙卧房到正厅的纱幔全部都放了下来,保证从里到外都遮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出现“有伤风化”的场景。
娴谙在里头说一句:“四阿哥尽管问就是,我身子并无大碍。”
然后里面乌嬷嬷听完就走到屏风前,把话递给站得最近的苏培盛:“格格说自己身子还撑得住,请阿哥爷尽管问。”
苏培盛又走到胤禛身边回话:“那拉格格说自己尚能支撑,主子爷什么都可以问。”
胤禛:“……爷还是改天再来吧。”
先不说他本来也没想问个什么,要真这么一道一道地递话,他能问出个什么还有待商榷。
五格也没想到会这样,只能尴尬道:“劳烦四阿哥走一趟了,实在对不住。”
胤禛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无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爷去那日的茶馆里问也是一样的。”
“那就辛苦您了。”五格亲自送胤禛出了府门,目送胤禛离开。
五格送完人后,回去把事情跟觉罗氏讲了,问道:“四阿哥没问就走了,这样是不是不妥?”
觉罗氏此时已经听过娴谙那边过来的乌嬷嬷回话了,再听五格这般问,早有腹稿:“有什么妥不妥的?这事你别瞎想,自己好好回去读书,若是你阿玛再生气,额娘也帮不了你!”
五格莫名其妙地被打发走了,觉罗氏拿着账册开始似喜似忧地走神。
她有些看明白了,四阿哥还算是个挺重情的孩子,就是性子有些别扭,又有些较真,跟自己这闺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但是,夫妻间能够互补才是最好的,而这过于相似是好事还是坏事,真就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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