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自从接了这“告状元”的一案后,门前客人便络绎不绝了。
多是梁王一派的权贵们来敲打他,还有一些是支持薛树的年轻文人,这些文人虽没有要职,但大多有功名在身,将来是不是权贵谁也不好说。
这两方人物,刑部是一个也不想得罪。
于是,尚书想了个妙计。他对外宣称暂停调查此案,以其他案子为掩护,暗中调查薛树告蔡义的案子。
十日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刑部查出了结果。
原来,早在数月前,蔡义进燕京赶考的时候,就得知了燕京有位才子名叫薛树。
为了能金榜题名,他用一箱金银细软买通薛树身边的书童,将薛树写过的散文歌赋统统抄一份给他。最终,他选了《黎民赋》,果然,出榜那日,他扬名立万了。
而后,为了来日不被薛树报复,蔡义又与某位主考官勾结,对薛树的考卷做了改动。
刑部现在收到的证据,一个是一箱金银细软,一个是殿试时薛树的考卷。还多亏刑部尚书与殿试的一位副考官是旧识,才能拿得到这考卷。
本朝科举实行糊名法,但燕京城能认出薛树字迹的人,那可太多了。
看这考卷上的两种不同字迹,尚书叹了口气,面色凝重:“这内容确实了做了手脚,上下文连字迹都不同,考官不可能看不出。”
也就是说,所有考官,皆心知肚明。而与蔡义勾结的主考官,除了梁王不会有旁人。
“这么棘手的案子,怎偏落到了我头上?”他苦笑着摇头。
侍郎提议道:“先压着吧!”
压着不报?可纸是包不住火的。
尚书和侍郎在客堂中徘徊了半天,刑部到底,该不该公布结果呢?
***
十日过去,刑部装死不审案。
薛树的支持者们在坊间为他发声抱不平,声势浩大。
昭和又一次带着沈燕寻前往太师府,理由是参加温家姑娘的及笄礼,目的仍是来劝温太师出手相助。
毕竟,四皇子李文耀养在温家,梁王势必会视温家为敌。
昭和想的是,温家既然躲不掉,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去太师府的途中,昭和让马车停下来一次,她给马车前的初雨递了一叠纸:“去麒麟堂门前,现在正是学子们下课时,你把这些分发下去。”
初雨看了眼这些纸上写的,立刻心领神会,颔首接下这些纸,匆匆往麒麟堂走去。难怪公主今日叫她作陪出门,原来是要派她去发传单。
不远处的一家书铺前,郭源刚好看到了浔阳侯府的马车,撞见了刚才那一幕。
郭源轻轻推了一下身旁的随从,道:“你跟着那婢女,拿一张回来给本王看看。”
随从点了下头,朝郭源所指的方向快步追去。
马车内,昭和公主轻靠在沈燕寻肩上小憩片刻。
直到马车再次停下,她听到男人轻柔地在耳畔唤她:“月月,我们到了。”
温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好似春风轻抚着她的心。
太后、皇上、甚至徐贵妃和梁王,都唤过她月月,可唯有沈燕寻的这声“月月”,听起来才是真心实意跟她亲近的。
昭和缓缓睁开双眸,眉眼弯弯地凝视着他。
沈燕寻被她缠绵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热,听到外面车夫的禀报,他赶忙清了清嗓子,利索地跳下马车,而后扶她下来。
温旭身穿官服在前院迎客,言行举止中,对每位来宾皆是恭敬有礼。
他亲自送同僚入府,回首才看到昭和与沈燕寻,立刻行礼道:“公主驸马大驾光临……”
“舅舅无需客气。”昭和微微扬唇,挽着沈燕寻走入正厅。
温旭如今在朝中,权低,但位高、名盛,因此他女儿的及笄礼,来观礼的人也不算少。
昭和也同其他观礼的宾客一样,在及笄礼开始前,饮茶嗑瓜子,听旁人闲聊。礼成之后,她送了份价值连城的及笄礼给温如兰,这下,可是惹得其余宾客纷纷汗颜。
只见宝盒之中,鹅蛋大小的珠子,晶莹光滑,在盒盖的阴影下熠熠发光。
“夜明珠!这是真的吗?”
“废话,公主难道还能送赝品?”
温如兰看着那夜明珠,目光微顿,转身向昭和走来,道:“公主送如此贵重之礼,是否有事相求?”
昭和颔首浅笑:“确有事相求。”
她是最后送礼的,很快,其他客人由太师府的下人引出门,而她和沈燕寻还有求于温旭,自然要逗留片刻。
“舅舅,刑部已经受理了薛树的案子,但一直不敢把真相公之于众,请您去御前说一声吧!”昭和不紧不慢地道。
“那梁王也会……”温如兰看到忽然跑来的四皇子,不禁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原地跳了一下,笑得憨态可掬:“阿姐今日果然来了!”
党争这种险恶的事,还是不要让单纯的小孩子听到更好。
昭和瞥了李文耀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却果断道:“驸马,你带我弟弟去练练骑射,好吗?”
沈燕寻应了一声,微笑着牵起四皇子的手,“走啊,姐夫教你射箭去!”
骑射是南燕皇子的必修课,四皇子虽养在温家,但温家也按照皇上的旨意,在府中建了骑射场。
李文耀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沈燕寻拉走,委屈地回眸一看,“阿姐不想见我吗——”
昭和听到这句问话,嘴角不由扯起一抹苦涩。
她终究是忘不掉前世李文耀下的那道圣旨,哪怕知道他是被梁王逼迫的,她也觉得难过至极。
大概,只有少跟他见面,她才不会想起那种孤立无援的痛苦。
来到骑射场,李文耀抿了抿唇,问:“以后阿姐和姐夫能常来太师府吗?”
沈燕寻轻轻挑眉,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李文耀微微昂头,笑道:“舅舅以前说,阿姐成婚之后,就会经常来太师府哒!”
沈燕寻看着那张稚嫩的笑脸,想到公主年幼时,或许也是这般可爱。
四皇子是与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以沈燕寻爱屋及乌似的,居然认真教他射箭。
百年前,沈家的老祖宗可就是以箭法闻名的!
尽管沈燕寻自己儿时未曾认真学,但也算略懂皮毛,百米内中靶心还是做得到的。
“身形要稳。”
“手要用力,拉到拉不动的位置。”
“放!”
……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李文耀练射箭练累了,沈燕寻就自己射着玩玩,学老祖宗的三箭齐发,终是做不到三支箭都中靶心。
昭和由温如兰引路,走至骑射场的边上,遥遥望着正在教射箭的沈燕寻。
他认真到——连公主悄悄走到他身后,他都没发现。
“你这样,敌军绕后了都发现不了。”昭和忍着笑意,悠悠地开口。
没想到,沈燕寻还一本正经地思忖了片刻,反驳道:“射箭的一般都站在城楼上,一般不会被绕后的。”
昭和柳眉一蹙,佯装发怒:“你是第一次见文曜,就教得这么认真,我喊你出个门,你却不乐意。”
说罢,她别过身去不看他,留给他的后背也微微耸起,尽显金枝玉叶的倨傲。
温如兰和昭和面对面,早就看到了她面上略带玩味的笑容,“公主,话说你今日送夜明珠当我的及笄礼,怀安公主的及笄礼就在下个月,你又打算送什么?”
昭和轻哼一声。
怀安的及笄礼?她就没打算去,随意送点珠宝便是了。
沈燕寻上前一步,从她背后圈住她,且枕在她肩上道:“那我以后也教公主骑射,也会很认真地教。”
用的是戏谑却不轻挑的语气。
温如兰忙将李文耀拉到身边,带他一起转身,忙道:“我先带四殿下回室内休息。”
昭和将双手覆在他的手上,低眸道:“我们该走了,驸马。”
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方才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卖力。
不得不说啊,生着一副好皮囊就是天资,容易让人动心、让人沦陷。
离开骑射场时,沈燕寻挽着昭和的手臂,道:“明日一早,我就带公主去马场,如何?”
“不成,我不会骑马。”她方才只是逗他玩而已。
可是,沈燕寻却当真了:“我教你啊!”
“不成,我来月信了!”
“哦,那月信结束之后就可以了。”
“……”
温旭在前院整理棋局,看着他们夫妇二人走过,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皇后娘娘啊,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您在九泉之下,就且放心吧!”
至于四皇子,为兄定会竭尽所能,护他周全的。
***
正午时光,昭和与沈燕寻回到浔阳侯府。
到达白玉苑后,初雨刚打算禀报任务的完成度,还没开口,就被沈燕寻请出了卧房。
沈燕寻关门前喊道:“清露,公主来月信了,给她煮一碗乌药汤。”
他把公主的谎言当了真,清露也当了真。
半个时辰后,昭和捧着一碗热乎的乌药汤,一时不知该不该喝。
她踌躇片刻,用调羹舀了一点,慢慢喝下,之后就把剩下的汤放到了桌上。
沈燕寻皱起眉,想说什么,却被先问:“驸马,你对我好,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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