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寻吃着点心,迎着昭和执着的眼神,心虚了虚,道:“公主怎么问这种问题?”
起初,他是看上了公主的姿色,可是,也不能算是见色起意。
相熟后,公主的聪颖伶俐也颇合他心意。
总之,他说不太清楚,但能确定自己是喜欢公主的。
昭和眉眼带笑:“很难回答吗?”
沈燕寻起身走向门外:“啊,天色不早了,我去喂鹦鹉了。”
“……现在是午后,鹦鹉刚被下人喂过吧。”昭和的声音冷了几分。
昭和也起身,缓步走近他,敛眸道:“驸马,其实你不必待我那么好,能够相敬如宾,对我而言已是足够了。”毕竟,她本就只为报恩而来,若得了他太多宠爱,她反而觉得受之有愧。
沈燕寻轻笑一声,没回头看她,顿了顿才道:“公主只喜欢与我相敬如宾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昭和微怔,目送他离开了白玉苑。
她心中隐约有一丝抽痛感,可又不忍继续诓骗下去。
守在外面的秦九见主子脸色阴沉,十分有眼色地没打扰他。
沈燕寻叹气道:“今夜我就不在白玉苑过夜了。”
秦九听后,不由眉心一跳,自从主子和公主成婚,还尚未分过房睡呢,如今却要连白玉苑都不住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暮色降临,初雨和寒雪伺候昭和沐浴。
初雨边倒水边问:“公主和驸马吵架了?”四个宫女当中,也就她敢问出来了。
昭和摇摇头:“往后都这么过,挺好的。”
挺好吗?初雨捕捉到公主眉间的郁色,不大相信那是由衷之言。
几个时辰之后,昭和吹灭烛灯,拉上床帐——平常这些琐碎小事,都是沈燕寻主动做的。
只身躺入床榻,被衾不如往常暖和,她倒真有些不习惯了。
到了子时,仍未入眠的她睁开双眼,无奈地叹口气,下床,叫守夜的丫鬟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让她顺利入眠,却也让她后悔入眠。
梦中,梦见的是那阴暗湿冷的婚房。
南燕尊贵的嫡公主,一夜之间成了一步都不能踏出婚房的可怜人。
子时三刻,蔡义推门而入。
她质问蔡义要做什么,蔡义冷冰冰地回她:“从今往后,昭和公主便是久病缠身之人,不得离开房间。”
她跑到他面前,咬牙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软禁本宫!本宫要把你和怀安的丑事告诉父皇!”
回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掌掴,和狡辩——
“天下哪个男人不想要荣华富贵?你和怀安,皆是我仕途之路的垫脚石罢了。”
昭和这一刹那才想到,怀安和梁王的关系很不错。她冷笑几声,跌坐在地上哭泣。
须臾,“公主!”夜霜、初雨、寒雪三人先后而入,想带公主离开,却终是敌不过整个蔡府的人。
曾经高高在上的美人,就此被软禁了三载,从心头鹿撞到怒火满腔,从怒火满腔再到满目苍凉。
想救她的人,都因她而死,被梁王一派视为眼中钉的,更是全族覆灭。
某日,蔡义又来见她,还带了一只木箱。
“太师府走水了,我好心从梁王那儿讨来你表妹的残肢,看看吧!”
昭和心中大骇,却讷讷道:“四皇子呢?”对于蔡义送来骸骨的行径,她这时早已见怪不怪。
“没找到。”蔡义扬了扬眉,“若你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一个孩童身上,是否未免太天真了?”
接着,有个小厮冲到门口,说发现了四皇子的踪迹。
蔡义脸色微变,立刻离开了蔡府,同时还带走了大部分府卫。
与昭和一起被软禁的还有清露,清露扯着昭和的衣裳小声道:“公主,我有办法救你出去。”
清露骗她称,随身带的小药瓶里是毒药。清露先出去引开蔡府的人,昭和逃出蔡府时,一路都没遇上人。
昭和在约定好的酒肆,等待与清露汇合,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她用仅剩的首饰换了些,在燕京城待了数日后,听那些说书的讲着徐贵妃成继后、梁王又受加封的故事。这时,她才旧梦初醒——她已被南燕皇室抛弃、他们未必没发现蔡义的恶行,只是不愿救她罢了。
一杯苦酒灌入肠,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再后来,她就遇到了沈燕寻,是个让她在生命的最后,唯一感觉到一丝暖意的男人。
……
昭和不知道的是,在侯府南苑就寝的某人,竟会和她分床同梦。
唯一不同的,便是沈燕寻还梦到了老爹战死、家门被辱,举家不得不迁往西南避难。
可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让他在客栈遇到了昭和公主,让他曾心动过一夜的女子。
她虽落魄失势,但宽松的衣衫内,风姿依旧。
心动这种事,又怎会只持续一夜?
“回去告诉我祖母和娘,我不想跟他们去西南了。”他长叹一口气,对秦九说。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决定帮她与天争命,也算不负此生了。
***
文景十九年,立春。
温旭连续第三日,进宫求见皇帝。
文景帝大概是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所烦透,终于召见了他。
天乾宫内,文景帝无奈让舞姬们退下,又十分不舍地向领舞的徐贵妃招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文景帝搂住贵妃后,才问:“太师有何要事?”
“老臣门下有位学生,在科举殿试中遭遇了不公……”
温旭一五一十地将薛树的遭遇,以及去刑部报案的事情,说了出来。
文景帝听后,皱眉道:“竟有这事?”
“来人,立刻去都察院传唤司务蔡义。”
徐贵妃轻轻抱住他的臂膀,娇声道:“陛下,既然刑部受理此案,那就等刑部公布结果便是了,何需您亲自处理呢?”
“朕又不是审问他,只是考考他的才学罢了。”文景帝轻握贵妃的手,以示讨好。
宫外的风声碎语,他不是没听到。薛树在南燕文坛中,也算是知名人物了,麒麟堂的学子们也都在替这位才子发声。
若是他再不管这件事,恐怕百姓对他、对朝廷都会产生怨言。
他命内侍总管张容,即刻去都察院内传他口谕。
张容坐马车来到皇宫南门,碰见慈宁宫的姜公公,双方的马车相继停下。
“张公公这是去哪儿?”
“去都察院传圣上口谕,姜公公又是因何出宫?”
姜公公回头张望着后面的马车,解释道:“太后选了些婢女,要赠给昭和公主,派我送过去。”
出了宫门,双方的马车往不同的方向驶去。
姜复到达浔阳侯府,被侯府下人迎入正厅,不一会儿便见到了所有沈家人,包括公主。
他挥了挥拂尘,示意婢女们进来。
看到那些容貌俏丽的婢女步入正厅,几乎沈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公主。
老太君甚至蹙眉问道:“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姜复笑了下,从容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她老人家觉得公主身为世子的正妻,应该为世子寻几位自己人伺候。”
沈夏开口道:“太后的好意我们沈家心领了,但是……”燕寻与公主眼下是新婚,还未有子嗣,这怎么看都不是该让燕寻纳妾的时候。
“侯爷还是让公主做决定吧。不知公主意下如何?”姜复将视线转向昭和公主。
只见她轻勾红唇,看向身边的男人:“公公该问驸马。”
沈燕寻淡淡道:“府中婢女尚够,不用再添新的了。”
方氏站在他身后,不禁扶额,暗暗踹他一脚:尚够?这听着多容易叫人误会!
沈燕寻不解地回眸看了看方氏,“娘想留下那些婢女?”
方氏冷着脸道:“不需要。”
姜复对那些婢女摆摆手:“都回马车上吧!”
婢女们退下了,他却原地不动,冲公主躬身道:“公主,奴婢受太后之托,有些私话要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目光微顿,点头答应了。
姜复虽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但昭和对他还算了解,至少是个知恩图报之辈。
在方氏的吩咐下,众人纷纷离开了正厅。
姜复将拂尘放到案几上,笑问:“公主在侯府过得可好?”
十年前,他被罚在祠堂打扫七日,期间不得用膳,年仅五岁半的昭和公主,刚好来祭拜先祖,赠了他一篮子的祭品。
“看你面黄肌瘦,是不是好几日没吃东西了?这些果子还没放上去过,给你吃吧!”公主从婢女手中的篮子里,取了两只水果递过去。
当时的姜复还只是个刚入宫半年的太监,见此情形,立即惶恐地跪下:“这些祭品,奴婢尝不得,公主莫要开玩笑了!”
她学着母后教训宫人的样子,把水果塞入他手中,叉腰道:“你都快饿死了,还在乎是不是祭品做甚!本宫命令你吃!要看着你吃!”
姜复不敢抬头:“多、多谢公主。”颤颤巍巍地把果子递入嘴边。
他狼吞虎咽吃掉了两只祭果之后,又收下了篮子内的其他食物。
公主嘱咐道:“藏起来,晚上偷偷吃,若是被发现了……”
“奴婢一定不会连累公主。”
公主下颚微抬,奶声奶气又略带傲气:“不用,你就说是本宫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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