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带着一众侍女离开皇室祠堂,花间小道上,凤仪万千的皇后娘娘在等她。
“禀娘娘,公主方才在祠堂……”有个侍女面露难色道。
可皇后微笑着打断道:“月月做得很对。”
而后,皇后牵着公主离开,姜复对着二人的背影,遥遥一拜。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昭和公主当年的送祭品之举,对姜复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所以后来,姜复虽是在慈宁宫当差,对昭和公主却也算是多加关照着的。
昭和淡淡一笑:“劳烦公公挂念,本宫一切都好。”
姜复心底绷着的弦松了下来,顿了顿,长话短说道:“徐贵妃一直在劝太后,催您搬往公主府去,不知您作何考虑?”
昭和也答得果决:“不去。”
姜复道:“奴婢会想办法稳住太后的。”他说完便准备告退。
“多谢公公。”昭和抿了抿茶,想起薛树那案子,于是又叫住姜复,“公公且慢,状元郎成被告一事,宫里如今可曾知晓?”
姜复想了想之前张容所言,默了半晌。
他思忖道:“陛下可能已经知晓,不然也不会派张容公公去都察院传甚口谕。”
昭和美眸微眯,蓦然起身离开座椅,肃然道:“本宫想要进宫一趟,公公也与本宫同去吧!”
她走到门外,问了清露一声:“驸马呢?”
“去练武场了。”
昭和二话不说,直奔练武场走去,清露愣了愣,连忙跟上。
昭和在偌大的练武场巡视片刻,视线停留在站在台上擦剑的沈燕寻身上,一身胡服,从容站在三位武夫的面前,端的是将门骄子的威风。
可惜,比试还未开始,就只见公主在台下开口:“先停一下。”
沈燕寻瞥向她,微怔:“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
“快点跟我进宫一趟。”昭和边说边走上台,揪着他的衣领往台下走。
沈燕寻并未挣扎,直到进到马车内,他才问公主,到底怎么了。
昭和道:“陛下已经知道薛树告蔡义的案子,已经派人去请蔡义进宫了,我们得去看看状况。”
侯府的马车出发的同时,宫里来的两辆马车也紧随其后。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到了天乾宫。
可不巧的是,张容和蔡义也到了,双方马车对停着。
张容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和驸马,尔等先请!”
蔡义跟在他身后,也随着行礼。
昭和冷眼一瞥,拉着沈燕寻转身踏入宫门。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主可是要去见圣上?”
“正是。”
蔡义余光瞥见这二人一个也没回头,不由凝眉。
薛树近期的一举一动,他和梁王都知道,他也早猜到会有被皇帝召见的一天。
起初梁王告诉他,这一切可能是昭和公主的手笔,他还不太信——公主再尊贵也是个女子,女子怎配干涉朝堂之事?
可如今,他亲眼见到她要去面圣,才意识到梁王说得对,是该警惕着她。
“公主已经出嫁,这宫里宫外的事,都不该管才是。”蔡义淡淡道。
昭和回眸,柳眉微蹙:“蔡大人是暗说本宫干政?”
蔡义眼眸一暗:“下官不敢。”
昭和美眸微眯,勾了勾唇:“就算本宫干政,也不关蔡大人一个小小司务什么事。”
沈燕寻道:“公主,何需理会他?”
蔡义出身寒门,毕生的追求就是权势和富贵,而他的毕生追求,却是眼前这两人与生俱来的。
公主刚才的话,无疑是戳中了他心中的痛处。
他笑容藏着几分轻蔑:“下官是不及驸马这般命好,生在高门,仅凭家世就可尚公主。”
沈燕寻看着对方的脸,就想起之前的梦境,梦到公主嫁了蔡义,而且又被软禁。
那个梦又长又真实,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一想起来便让他心口发堵。
再加上蔡义刚才那番语气,他听了更是不悦。
他皱眉问:“公主跟蔡司务有旧怨吗?”
昭和回道:“数月前,蔡司务想求娶本宫以攀权贵,本宫拒了。”
沈燕寻紧紧挽着她的手,冲蔡义冷笑道:“想攀附权贵,那直接来给小爷当干儿子不就成了?”
蔡义闻言,脸色铁青。
此时,他感觉周身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讽刺。
望着那二人转身不再理会他时,他咬了咬牙,愤愤道:“像你这等声色犬马之辈,当然不懂攀龙附凤的妙处!与我同年的进士,他们如今谁不是在攀龙附凤?”
昭和看他的眼色又冷了几许,心道蔡义果然还是上辈子那个样子,无论是她还是怀安,都只是他的垫脚石。
姜复慢悠悠地下马车,用拂尘擦了擦衣摆,冷声道:“蔡司务请慎言,这可是在宫里。”
他也是一步步从底层升上来的,倒是能理解蔡义,却不敢苟同。
追求权势本无口厚非,但也不能不择手段,倘若人人都为权势失了底线,那这世道该乱成什么样子?
张容眼看气氛不对,忙笑着道:“皇上还在宫内等着呢,皇上怪罪下来,杂家也为难。”
正殿中,文景帝斜坐在椅上,打了个哈欠。
听到门外张容的唱喏,只见最先进殿的是昭和公主与驸马,而后是蔡义。
“月月怎来了?”文景帝诧异道,随即看了眼一旁的温旭,欲言又止。
昭和微笑着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儿臣想见父皇了,难道不能随时回宫看您吗?”
“行,都起来吧。”文景帝摆了摆手,示意公主和驸马站到旁边,随即看向蔡义,“你就是都察院司务,也是数月前金榜题名的状元,蔡义?”
“回陛下,是臣。”
“温太师的门生薛树,说你殿试那日写的《黎民赋》是他所著,他去刑部状告你偷文和杀人灭口,你可知道?”
蔡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知道,但臣是冤枉的,试问臣当初一介寻常书生,如何能有□□的能力?赋中每处词句的含义,臣都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说了许多狡辩之词,文景帝也听他不停陈述着。
沈燕寻越听越忍不下去,手心渐渐攥紧,微微瞪着那说谎不脸红的蔡义。
忽然间手背一暖,垂眸,是公主握住了他的手。
她眨眨眼,小声道:“我们只是来观战的,相信我舅舅。”
果然,在蔡义刚说完,温旭便开口,也说了一番头头是道的话。
“薛树的考卷被人篡改,你又如何解释?”
“那与我无关。”
“无关?可是老夫看了你乡试省试的试卷,看不出你有写出《黎民赋》的本事啊?要不你当场再写一篇和此赋不相上下的作品?”
毕竟曾当过使节,能言善辩算是温旭的本事,再加上学识渊博,很快就说得蔡义哑口无言。
文景帝露着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开口道:“蔡义,你若无话可说,便去刑部,配合一下办案吧。”
蔡义心慌到汗流浃背,眼前也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就在这时,梁王殿下驾到。
“陛下,本王身为主考官,愿担保蔡义未曾作弊。”
李承暄着一身蟒袍,立于正殿中,一双鹰眸目不斜视地看着文景帝,整个人气质非凡。
且仅此一句话,就让文景帝沉默了片刻。
温旭长叹一口气,伸手指着蔡义,怒发冲冠道:“难道梁王殿下是想包庇此等文偷?我南燕律法中明明确确地写着——科举乃选拔良才之径,需公平公正,不得舞弊,如对文榜有疑,众考官必须接受调查!有疑而不查,不是叫天下书生皆寒了心?”
温旭说罢,顿时气喘吁吁,显然已是盛怒。
文景帝眼见温旭脚步有些踉跄,也不禁动容。可是,梁王的权势已经太大了,就连他也忌惮,所以他也不敢当着梁王的面,处置梁王的人。
蓦然,温旭“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舅舅!”
“太师!”
“去传太医!”
……
须臾间,天乾宫乱作一团。
温旭被抬去了宫内的耳室,张容马上赶往太医院请太医。
蔡义朝昭和与沈燕寻嗤笑几声,正乐着呢,却听见文景帝下令:“先将蔡义留在殿内,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放他回都察院!”
蔡义凝眉:“陛下……”
文景帝对此不予理会,头也不回地跟着昭和等人一起入了耳室。
不一会儿,太医赶来,拨起温旭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开始诊脉。
昭和面露急色:“太医,我舅舅他怎么样?”
沈燕寻把她半搂在怀里,用行动安抚着受惊的她。
少顷,太医放下手,道:“温太师这是一时急火攻心,很快便会醒来的。微臣开几副降火的方子,太师只要近期不再动怒,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太医去开药方时,昭和带着沈燕寻走至床边。
温旭睁开眼,冲二人微微一笑,昭和也心照不宣地回以一笑。沈燕寻怔怔地看了看他们,然后恍然大悟。
温旭“醒后”,睁眼看见文景帝坐在一旁,艰难地伸出手揪住文景帝的衣袖,气若游丝道:“陛下,陛下,您一定要答应老臣,彻查蔡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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