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世错

    自秦攸宁回去后的第二天晚上,祁妘初开始发烧。

    身上的伤口纵然是已经上过了药,但是这牢中条件阴暗潮湿,哪怕已经比其他牢房好上太多,终是不利于她休养恢复。

    今日应是第五天了,腹部上的伤开始发炎,一波一波的疼痛感让她脸色惨白,身上烫得吓人,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

    祁妘初躺在床上,对于这种情况简直太过熟悉了,平静地阖上了眼睛,放任意识的消散。

    最后一刻,她盘算了一下,假如这会儿发烧烧死了,那任务应该能完成了。

    只剩下一点的刻骨值,等秦攸宁知道她死讯之后也就能拿到手了。

    所以她放心地陷入昏迷状态,可惜……

    最后一刻,耳畔传来了牢门被甩开的声音,有人轻轻地环住了她,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带着恐慌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滚烫的液体砸在她的脸上。

    秦攸宁……

    世界彻底昏暗。

    青州城已经被姜黎瀚攻占下来了,他倒也算是明主,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安,派江南的士兵军队去贴告示安抚百姓,且下了军令,不许手下之人偷窃强取,若有发现,格杀勿论。

    与他同时进入青州城的,是那个带些神秘之色的秦家女秦攸宁,姜黎瀚奉她为座上宾,专在青州城内修了一座秦府,送上了十数个侍女奴仆以及数不尽的珍宝绸缎。

    秦攸宁将那些贵重之物一并送回,打发了一些仆侍,仅留下十个人。

    她喜静,这些人便小心翼翼,终日不敢作声。

    可是,这样倒也平静的日子有些变化了。

    这些下仆近乎惊诧地看着他们那甚是端庄矜持的主上抱着一个女子,面容惊慌近似恐惧地奔回来,全然不顾了姿态。

    府上的医女马上便被叫过去了。

    “如何?”秦攸宁一直在旁边盯着,此时开口问道,声音沙哑暗沉。

    医女微微皱眉,收回了手:“再差一步,神仙也救不回了。”

    她伸手,将祁妘初的袖子往上提了提,看着那些露出来的或深或浅的伤口,叹了口气:“祁将军身上的伤太重了,哪怕已经用药好好敷过,却也缺乏修养,不少伤口应该已经发炎了。”

    “毕竟是伤及筋骨,腹部处的伤口伤至肝肺……”

    她抬眸看了眼这个一直垂着眸子神情黯淡的女子,蹙眉道:“幸好您把人从牢中抢回来了……但是此后便是修养好了,祁将军这身功夫……”

    “……怕是全废了。”她迟疑了下,究竟还是说出来了。

    秦攸宁猛地一僵,抬眸看她,脸色发白:“没有可能治好吗?”

    她声音干涩。

    “没有。”医女回答得很绝对。

    “不仅这身功夫废了,日后怕是连重物都不能触碰太多。她手腕处应当被刀剑划伤过,伤了筋脉。”医女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了案几边,提笔写下了几个方子交给了外边的侍仆。

    “把这几副药喝了,再每日上药调理……”她看着那个垂着头难得颓废的女人,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拎起医箱走了。

    这人啊,也是奇怪。

    当初那么狠心,这时倒是心疼了。

    “还有件事……大公子快到这儿了,您做好准备。”再踏出门外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背对着她的女人顿了下,缓缓颔首应了。

    秦攸宁做的事情如今谁人不知呢?

    那些本以为秦家与祁妘初会结亲的人都是膛目结舌,万万不曾想到那个高雅端庄的秦家女竟会如此心狠,一出手就将爱慕自己的祁妘初送至了绝境。

    秦家此时简直是……一片混乱。

    秦老太爷难得发了一通火,颤着手要将秦攸宁抓回来,秦家主和秦攸远一声不吭地受了这顿怒骂,心下却是怎么都不曾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唯有一件。

    是他们对不起那个小将军。

    那个红袍的女将军骑在马上矜骄似火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哪怕是秦攸远此时也无法为自己的妹妹开脱。

    他闭眸,女将军眼中闪烁出的是令他都为止动容的毫无保留的爱慕,对着他的阿妹。

    谁曾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屋内恢复了寂静。

    秦攸宁抬手,小心地握住了祁妘初的手,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庞,跪坐在床边,埋头于她手心中。

    一念错,满盘输。

    阿妘怕是要恨死自己了。

    她静静想道,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以前孜孜以求的目的如今全化作了刀剑一把把插回了她的心口上。

    半晌,她撑起身子,抬手去解祁妘初的衣襟,想为她上药擦洗。

    刚入目便是一片的伤痕,鲜红刺目,刻在了她的脑海里,疼得她双手一颤。

    随着时间的过去,屋内愈加灰暗,期间有人送药进来,秦攸宁接了药,将他们都赶出去了。她自己将药给祁妘初一点点喂下,慢慢地,那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屋内。

    床上的人眉间微蹙,秦攸宁手一僵,抿了抿唇角,回头看了看,在后边桌上找到了一碟蜜饯。

    她起身去取了过来,想给祁妘初喂下,奈何蜜饯较大,祁妘初又无意识不肯张嘴。

    秦攸宁蹙了蹙眉,迟疑片刻,最终将蜜饯自己含下,喂给了床下的人。

    柔软的触感让她为之一愣,多少天来的压抑和焦躁在此刻得以平缓。

    无意识的人不断地从她唇齿间汲取甜意,微蹙的眉间渐渐舒缓。

    秦攸宁支起身子,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她,抬手轻抚她的脸庞。

    从额角到唇边,再到下颚。

    完美得好似神人。

    一放手便会消失不见了。

    何况她不愿放手。

    清丽的眸子中显出几分疯狂来,她给祁妘初喂下剩余的药,随后脱下鞋袜和外衣,上床环住了这个人,给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眸看着她舒展的眉间,眼中柔和下来,唇角含上了几分笑意。

    她低头吻了吻这人的发鬓,抱着她,如抱至宝。

    祁妘初想要天下,她给得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要让阿妘做自己的皇后。

    我可不似你,那般薄情。

    倘若叫你为帝,可能是在重蹈覆辙罢了。

    那到不如待我将这天下拿下,以此为聘,娶你为后。

    这样,我们不就能永远在一起吗?

    只有我们两个。

    秦攸宁缓缓躺下,将人环着,瞧着她的安静的容颜,一点点放任自己陷入沉睡中。

    就这样吧,只要她不离开我,哪怕是恨我入骨,我亦欢喜。

    只要不离开,祁妘初想要什么她都能捧到她的面前来。

    烛火摇曳,天色暗沉。

    祁妘初醒的时候,已是日中,她看见窗户处打下的点点暖阳,身处环境已经完全换了。

    她撑着手半坐起来,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低头一看,身上的衣物已经全被换过了,且上好了药。

    这是谁的屋子,简直不言而喻。

    祁妘初蹙眉,呼出口气,抬手揉了揉眉间。

    这结果……她倒也考虑过了。

    让她猜猜这位女君把她带来这儿,是想做什么呢?

    治好她,然后关起来和她过一辈子?

    真是……

    祁妘初嗤笑了声,摇了摇头,眸中神色冷淡无情。

    幼稚。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祁妘初眯眼瞧去正对上那个蓝裙的女子,她似是愣一下,随后竟露出抹温柔的笑意来,端着药走进房内,随后侧身关上了房门。

    “先喝药吧。”她端着药走过来了。

    祁妘初眉头下压,神色冰冷:“秦攸宁,你什么意思?”

    她甩开了递来的药碗。

    啪嗒!

    白瓷碗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秦攸宁站在原地,指尖动了动,轻叹道:“你纵使恨我,也先把身子养好了在动怒吧。”

    “不敢。”祁妘初冷眼看了她一眼,随后抬手按在自己的手腕处查探了下。

    武功全废。

    她愣怔了下,眸中黯淡了几分,唇角抿起,最终蹙眉放下了手。

    秦攸宁心下一痛,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还会好的,待你养好了身子……”

    “滚开!”祁妘初皱眉甩开了她的手,神色厌恶。

    她抬手,捏住了眼前人的下颚,冷笑道:“女君是嫌杀我太直接,还想再羞辱一番?”

    “……我不曾想杀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秦攸宁看着眼前的人,看见她眼中满满的冷意和厌恶,心下一抽。

    她抿着唇角,抬手握住了祁妘初的手,眼中显出几分偏执和疯狂来。

    “我知道你想要天下,我能给你。等我夺下这方土地,以此为聘,你做我的皇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她看着面前的人,一向冷清的眸子里闪出几分梦幻般的笑意来。

    “就我们两个,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就离不开我了……”她呢喃道,抬手想抚上祁妘初的脸颊,结果被避开了。

    啪!

    祁妘初懒得听她什么病娇言论,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刻骨值多少?】

    【已满。】

    行吧,任务完成了。

    祁妘初瞥了眼被她打得头微偏的人,冷嗤了声,捂着腹部准备起身。

    “阿妘难道不想北方军民吗?”秦攸宁头微偏,垂下眸子,抬手轻抚脸颊,陡然开口。

    祁妘初一顿,微转头:“成王败寇,北方军民干我何事?”她轻笑道。

    “那……祁青云,阿妘也不在乎吗?”

    “你什么意思?”祁妘初眉间微蹙,任身后女人贴上,柔软温热的躯体让她微微眯眼。

    秦攸宁环住了面前人的腰肢,一点点握紧了手,垂下的眼帘掩去了暗沉幽深的眼色。

    她唇角微勾,贴在祁妘初的肩上,轻声哄道:“只要阿妘在我身边,我就放过他。”

    祁妘初沉默许久,突然笑了。

    “你是想让我做娈宠?”

    腰上的手猛然握紧,脖子边有人狠狠咬了口,疼得她眉间蹙起:“祁妘初!”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娈宠。”身后有人一字一顿道,压抑着暗沉的怒气。

    “妻子?”祁妘初呢喃了下,随后笑了。

    “恶心。”

    她轻声笑道。

    秦攸宁脸色一白,闭了闭眸,良久后扯着嘴角也笑了。

    恶心便恶心吧。

    只要能将人锁在身边,纵是厌恶恶心,她也认了。

    “阿妘先喝药吧,待半月后,我们就完婚。”她侧头,柔和地亲吻着祁妘初的脖颈。

    祁妘初垂眸,不曾置以一言。

    任务完成了,要么赶紧脱离这个世界,要么留下来好好玩儿一番。

    嗐,讲真的。

    她可真不喜欢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秦攸宁?

    若是再乖一点儿才好呐。

    欠收拾。

    祁妘初心下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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